明霜城的阴冷气息变得浓郁，但更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应怀清默默封住嗅觉，站在石洞门前听着里面隐隐传来嘶吼、兵器相碰声和人群的呐喊。


    “这里便是明霜城的秘密——地下黑场。”玄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应怀清回头正对上对方目光，眼眸中闪过难以捉摸的神色。


    “这里是散修、亡命徒、走投无路之人搏命的地方，只为了那点修炼资源或者……是头名的奖励，可以提升修士吸收灵力的速度。”


    闻言，应怀清眉头紧锁，修炼一途讲究稳扎稳打，这个所谓的奖励真的是“奖励”吗？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你既如此熟悉，想必有办法弄到最近半年每日头名获胜者的名单？”应怀清侧首，紧盯着对方，不放过对方任何表情。


    玄泽似乎就在等她这一问，唇角微扬，“小事一桩，随我来。”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应怀清绕过擂台，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石室外，高高挂着的牌子写着“管事房”。


    一个身材矮壮的修士正对着账本抓耳挠腮，见到玄泽眼前一亮，立刻丢下账本迎了上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哎呦！玄东家，您今儿怎么有雅兴亲自过来了？可是阁里又有大生意关照我们？”


    “生意少不了你们的，”玄泽随意摆摆手，对着管事的笑道：“咱们场近半年的头名好汉的名单有吗？行个方便？”


    管事的脸上笑意僵了一下，绿豆大小的眼睛扫过应怀清，犹豫道：“这个……玄东家，你这也知道咱的规矩，这……”


    “啧，”玄泽抬手搂住管事，掌心不轻不重地拍在其肩上，脸上笑容不减，“我你还信不过？就看一眼，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管事的被这么一拍，肩膀都矮了矮，小眼睛转了转，脸上重新堆上笑：“看您说的，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就给您拿嘞。”他转身在身后翻找，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敬地递给玄泽。


    玄泽看也不看，直接递给应怀清。


    应怀清挑眉看着这一场“人情世故”戏码，挑眉接过，要不说是商人呢。


    册子虽厚，但应怀清指尖翻动迅速，扫过一行行名字、日期、备注，直到最后翻完，应怀清的心也沉到底。


    她来之前特地去记下城前张贴的死者名单，几乎全部都是这册子上的人。


    玄泽凑近看了看，指着册子上名字，故作惊讶地低呼：“这几个人我在死者名单上看过！”


    应怀清猛地合上册子，冷冷地瞥了眼夸张的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册子被重重地拍在桌上，“那个头名奖励是什么，无论什么价，玄东家买了。”


    管事的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搓着手道，迟疑地看向玄泽，触到对方警告的目光，嘴角瞬间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为难之色：“哎呀，姑娘这不合规矩！这是咱们黑场立足的根本，坏了规矩，以后谁还拼命打啊？您说是吧？玄东家？”他求助似的看向玄泽，因为应怀清手已经按在腰间佩剑上了。


    玄泽适时地叹气，一脸我也“没办法”的看着应怀清：“拂清道友，上去随便打打，拿个头名还不简单？”


    应怀清目光看着对方那张脸，明晃晃写着的算计！她可没错过管事的和他对眼神。


    “呵。”她冷笑一声，径直走到管事的面前，丢下一小袋灵石，“报名费。”


    ——


    擂台区域，血腥味更重，狂暴的灵力炸起的碎石不计其数，应怀清戴上一张没有纹饰的玄铁面具，准备好便被引到角落里的一处擂台。


    一上擂台，就见一个身高九尺、手持巨斧的彪形大汉狂笑着上台，眼里满是胜利的欣喜，擂台下稀稀落落的修士也满是兴奋。


    在他们看来，碾压式的搏杀看起来才更有意思。


    应怀清不动声色地摇头，参加黑场比赛的人，实力顶尖的也不过化神期，更别提许多打法杂乱不成章法，应怀清一眼就看出底子扎不扎实，这在止水宗可是要接受应怀清一个月残酷训练的。


    第一场应怀清毫不意外的赢了，显然也是碾压式战斗，但效果不同。


    在修士的喧哗中，应怀清已经接连胜了几场，尽管她已经尽量压制修为拉长战线，但还是很轻松的赢到现在，本来偏僻的擂台围满了修士，他们兴奋地呐喊、咒骂。


    面具下，应怀清的眉心拧起，她很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擂台上和擂台下的修士像是困兽，已经被野蛮无理的杀戮侵占了思想。


    玄泽倚在擂台不远处的石柱旁，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令人厌恶的玩味笑意，暗金色的眼眸饶有兴致看着擂台。


    像看着精心打造的戏剧！


    就是看戏的态度，应怀清察觉自己被对方算计，心中默默记下，脑中不断回忆前世记忆里到底是谁这样一双暗金眼睛？


    这场闹剧真是够了，应怀清剑势猛然增强，将一个个对手挑下台，周围更加哗然！


    “怎么回事？”


    “黑幕！一定有黑幕！”


    “这什么剑招这么厉害！”


    ……


    结束时，应怀清跳下擂台，没有理会身后的喧闹声，径直离开，却在转身瞬间，看见昏暗角落里，一道月白身影静静站着，白纱覆眼是江不言！


    他何时来的？他们也查到这里了？


    应怀清心跳诡异的加快，她稳住心神，硬生生移开目光，快步离开。


    管事的早已候在那里，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木盒递给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和恐惧。


    应怀清接过盒子转身就走，玄泽快步跟上，“道友厉害！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手到擒来！”


    应怀清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出地下黑场，外面的冷风带着霜雪的气息扑面而来，稍稍吹散了些许血腥和烦闷。


    她没有走向大街，反而身形一闪，身影融入夜色，带着玄泽拐入旁边一条漆黑狭窄的死胡同。


    玄泽的身影刚出现，一股巨力便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应怀清将他整个人重重摁在冰冷的石墙上，巨大的冲击将石墙震裂。


    “唔！”玄泽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你知道。”应怀清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你什么都知道，名单，死者的关联，奖励的猫腻……引我入黑场，看我打擂，不过是在试探我的深浅，对吧？”她加重力道，“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玄泽被扼住喉咙，呼吸艰难，脸色涨红一片，却仍扯出一个笑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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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你果然……很聪明……应怀清。”


    名字被点破的瞬间，应怀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寂静的巷子里炸开，应怀清引动了阵法——打入玄泽心口的阵法。


    然而，预想中胸膛炸裂场面并未出现，他依旧被摁在墙上，除了脸色因窒息而更红，眼神却骤然清明。


    “哈……真、真让人伤心啊……说了、诚心合作，”玄泽哑着声，“你、你却总想……要我的命……”


    应怀清不怒反笑，她早该猜到的，彩凤城和他交手就该意识到，他可没有这么好杀。


    她盯着玄泽那双在黑暗中流转着暗金色、此刻写满无辜与委屈的眼睛，片刻后，倏然松开了手。


    玄泽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息，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欠揍的笑容：“哎呦喂，拂清……哦不，应怀清，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我这脖子，怕是要青紫好几天。”


    “在你坦露真实身份前，”应怀清漠然地看着他，“再谈合作。”此人是敌是友，还真是难以捉摸。


    玄泽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慢站起身，拍打着锦袍上的灰尘：“话不能这么说，我也帮了你不是吗？”他顿了顿，“再送你一个消息，不妨去城主府好好探探，尤其是……那位城主。我们……下次见。”


    话音未落，玄泽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如同彩凤城那夜一般。


    “城主府……”应怀清默默记下，不用玄泽说她也是要去一趟的，在前世记忆里，城主府是唯一一处有活人的地方。


    她拿出黑盒子，掌心覆住盒面，神识扫过。


    盒子平平无奇，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材质是常见的灵玉，雕工甚是粗糙，然而应怀清神识沉入其中探查时，神色骤变。


    玉佩内部，并非天然的玉纹，而被人刻进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微型法阵，这法阵的纹路走向、核心节点，与彩凤城皇宫地下、迷瘴林湖心所见的那两个大型阵法，十分神似。


    不。


    应怀清很快否定这个说法，这是一个更新的阵法，佩戴者修炼时此阵会悄悄运转加速吸收外界灵气，营造“修炼神速”的假象，而且它同样可以汲取修士生机。


    那些修士为了快速修炼，争得头破血流，而当生机断绝之时，一切都成了徒劳。


    如此说来，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死去的修士接受玉佩的那一刻就成了死物，充当了容器。


    应怀清叹息一声收起玉盒，用灵力封住以防不测，黑雾知晓她能将阵法逆转，所以改变策略了，这个阵法她还真不能逆转。


    这些阵法应该只是完整阵法的一部分，她需要找到完整的阵法，才能想办法解决。


    刚一转身，脚步却瞬间钉在原地。


    巷口微弱的光线下，一道月白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夜风吹动他未束的几缕墨发和素净的衣摆。


    应怀清一时有些僵住，对方双眼被白纱覆住，但她却能感受到实质的目光打在身上。


    那目光带着欣喜、哀怨、委屈……


    应怀清扶额，这是认出来了，不过她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