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婆娑，应怀清话音落下，坦荡促狭的目光下，江不言耳根染上薄红。


    他抿唇下定决心，伸出手，一个较大的玉匣出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此物，于你很合适。”


    应怀清挑眉，略微疑惑地接过玉匣，微凉的触感传来，并未多想，随手掀开匣盖。


    匣内，整齐叠放的衣服映入眼帘，隐隐灵气浮动，赫然是赏宝会上那件十万上品灵石的法衣！


    “你？”应怀清瞳孔猛缩，一脸不可置信，“那个冤大头……是你？”


    江不言启唇欲言，却被应怀清打断。


    “江不言，这法衣是好，十万灵石我可不买!”应怀清“啪”地一声合上玉匣，利落地塞回江不言怀中，“谢谢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收。”


    她一连串的话说的又快又急，透着一股被巨额灵石吓到的窘迫。


    江不言看着怀中的玉匣，有些无措，无奈地抿了抿唇。


    “并非要收你灵石，”他声音透着无奈和急切，斟酌着措辞，“此衣……确于你有益，若你不安心，日后每月予我一些符纸，不拘品阶，是你绘制的即可。”


    这台阶清晰又实在，符纸对应怀清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之前的本命法宝再加上这件法衣——人情债也是债啊！


    “不……”应怀清再次拒绝，话音未落，识海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收下！磨蹭什么呢！”


    应怀清浑身一僵。


    “哎呦，可算醒了。”星辰剑灵的声音透着一股餍足，“这法衣的气息和星辰剑绝配！穿着它，咱们吸收灵气的效率能快不少呢！省下的灵石还不是你的，稳赚不赔，这冤……小子的眼光不错嘛！”


    剑灵醒了？而且……变得更加聒噪了。


    应怀清脸上的表情一时十分精彩，震惊、挣扎到无奈，最后认命般接过法衣。


    “多谢，江不言，”她语气略有些僵硬，轻咳一声，“符箓的事我记下了。”


    “喏，”应怀清自然地递出一枚玉佩，“这是我偶然所得灵玉制成的玉佩，不嫌弃的话送你？”


    “好。”江不言眼底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小心接过玉佩，“早些歇息。”


    说罢，他不再停留，朝着峰顶方向行去，月白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识海里的剑灵正叉腰得意，应怀清瞪了眼虚影，转身推开院门。


    回到自己的屋子，应怀清布下数道禁制，这才将玉匣放在石桌上，没好气地唤道：“出来。”


    青光一闪，一道人影瞬间凝实，轻盈地落在她面前。


    应怀清呼吸微滞。


    眼前的剑灵身形，较之前凝实太多了，近乎真实的血肉之躯。一袭利落的青色劲装，墨发高束，不细看足以以假乱真，太诡异了！


    应怀清嘴角抽搐，如此直观地看自己的脸，还真是不习惯。


    “看傻了？”星辰剑灵似乎很满意，随意地往桌上一坐，晃着腿，十分恣意。


    “感觉你这身形更加凝实了，怎么回事？”应怀清打量着剑灵，又接着问：“那天你为什么会沉睡？”


    “那天阵法被破，金色流光逸散，我本能吸收了一点，”剑灵面色有些凝重，“吸收完我就撑不住了，这比灵石可好太多了，直接陷入沉睡。而我能感知到剩下的大部分……好像被牵引到另一个地方，但我感知不到。”


    闻言，应怀清若有所思，“那这个东西是什么？”而且那天江不言似乎并不知道金色流光的存在。


    星辰剑灵摇头，“很熟悉，但目前我的记忆只恢复了一点，应该是某种力量？”


    “黑雾……大劫……”应怀清脑中思绪纷乱，线索一条一条看似独立，又隐隐牵连。


    星辰剑灵看着沉思的应怀清，提醒她：“喂喂喂！别想了，你努力让本剑灵吸收灵气，恢复记忆，什么殉劫啊，什么黑雾啊，本天下第一剑灵都能解决！”


    “嗯？”应怀清眼睛眯起，“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这些吧？”


    星辰剑灵眼眸闪过一瞬的茫然，随即解释，“诶呀，定然是本剑灵和你心意相通呗！”


    不等应怀清说话，星辰剑灵打开玉匣，“快穿上这个，可别辜负人家心意，多好的东西！”


    ——


    次日，应怀清换上法衣，看着鲜少尝试的颜色，她略有些不自在。


    本着低调的想法，她指尖一点，青色瞬间取代了原本的颜色，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件普通的法衣。


    收拾妥当，这才带着师门几人前往第二十八峰——四境仙盟集训的地方。


    应怀清刚抵达不久，曲阑珊穿过人群精准地扑过来。


    “打听过了，”曲阑珊面上带着打探到消息的兴奋，但语气里不乏凝重，“我问了云梦谷的小师妹，关于迷瘴林的事。”


    “如何？”应怀清指尖一弹，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谈话与众人隔开。


    “迷瘴林凶险异常，常有谷中长老把守，寻常修士不会靠近，而且妖兽一般都在深处，寻常弟子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的话……”应怀清和曲阑珊相视，要么消息有误，要么云梦谷长老有问题。


    “不管真假，此事非同小可。”应怀清拿出玉简，神色凝重，“我向师父说明情况，让仙盟查一下。”


    渐渐地，各门派弟子都到齐了，一道传音响起：


    “第二十八峰，就是接下来三年你们集训的地点。”


    “接下来，会为你们每人发放身份玉简，用于进出第二十八峰。”


    那道宣布集训地点和玉简的声音消散后，整个广场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数百名来自四境的精英弟子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玉简呢？长老呢？指引呢？什么都没有。


    “搞什么名堂？”一个刀修忍不住嘟囔。


    “集训就把我们晾在这？”另一名女修也忍不住皱眉。


    止水宗几人没动，他们严重怀疑这是自家宗主的主意！每年宗门内部考核，都有这么一个环节，简而言之——锻炼你的耐心！


    众人的不耐烦情绪达到顶峰，就在有人即将暴走离开时。


    轰！


    毫无征兆地，脚下的广场骤然发出白光，一个庞大的阵法激活，复杂的纹路极速运转，只一瞬间，众人瞬间消失在广场。


    同时，主殿里，一群长老围坐在一块巨大的水镜前。


    “耐不住性子的那几个记名字。”


    ——


    热浪裹挟着沙尘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哪里还是无极门广场，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昏黄的天空没有云彩，一轮烈日悬在头顶，滚烫的黄沙炙烤着脚板，视野所及，除了沙还是沙。


    应怀清孤零零地站在中央。


    “试炼吗……”应怀清仅一秒就接受了这场集训的开场方式，没有规则，没有提示，通过试炼？坚持到最后？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感知不到自身的修为，以及远处轰隆隆的震动声时刻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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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炼开始了。


    果然！


    “吼——”


    周围的沙丘轰然炸开，一头巨蜥破沙而出，体型如小山，通体厚重鳞甲。


    应怀清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手中的拂影剑一阵清越剑鸣，瞬间化作一道青色剑影落入手中，雷光隐现。


    “破！”


    她足尖点地，不退反进，身形迅速，躲过巨蜥横扫而来的巨尾，手中的剑顺势斩向巨蜥的尾部，一击得手，应怀清不再迟疑，又是一剑斩向头部，瞬间了结。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头巨蜥的死亡拉开了试炼的序幕，沙地之下不断涌出巨蜥，远处成群的毒蝎、沙蛇也围了上来。


    应怀清仿佛不知疲倦般，拂影剑快到只留下残影，每一次挥出都带走一片妖兽。雷光隐现，剑气纵横，将一头头扑上来的妖兽斩碎，黄沙渐渐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批又一批的妖兽倒在她的剑下，尸体堆积如山。汗水浸透了内衫，紧贴在身上，又被高温迅速蒸干。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每一次挥剑都感到经脉传来隐隐的疼痛，这种熟悉的痛感还是多年前筑基时体验过。


    不知斩杀了妖兽，就在她一剑将一头扑到眼前的犀牛头颅洞穿时，手中的拂影剑，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凭空消失！神魂也不能感知到！


    应怀清瞳孔骤缩，巨大的危机感袭来，一头长着狼形妖兽抓住这瞬间，腥臭的巨口近在咫尺，獠牙闪现。


    来不及思考，剑修的本能压倒一切。


    应怀清猛地后仰，险险避开，体内灵力极速运转，汇聚于右手，并指如剑，狠狠刺向妖兽相对柔软的咽喉！


    “噗嗤！”


    指尖凝聚的锐利剑气瞬间洞穿了妖兽的喉管，妖兽哀嚎着倒下。


    武器消失，规则变了！


    应怀清心中了然，这场试炼在不断加大难度，没有武器，那就用灵力。


    她眼神更加凌厉，灵力凝聚的长剑威力不减，每一剑都精准高效。


    一批一批妖兽再次倒下，应怀清能感知到身体越发沉重，灵力在枯竭……


    当指尖最后一道剑气斩杀妖兽的瞬间，丹田内的灵力彻底干涸，不！


    应怀清觉得自己更像回到了练气期之前，没有修为，仅凭肉/身挥舞着一招一式。


    “吼！”


    又是一批妖兽，应怀清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激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应怀清清楚地记着，自己曾多少次将自己逼入绝境，作为一名剑修——心中有剑，便都可为剑。


    她一个侧身，避开正面扑来的血盆大口，同时右腿狠狠扫出，灌注全身力量精准抽在妖兽腰部。


    “咔！”骨裂声响起，那头妖兽惨叫着飞出。


    应怀清不停，手、腿抽在妖兽身上，不断有妖兽惨叫着飞出。


    格挡、闪避、擒拿、摔打，借力打力，近乎体修的战斗，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化作了武器，沙子、石块，甚至抡起妖兽的尸体，狠狠砸向扑来的兽群。


    妖兽群渐渐稀少，应怀清手中妖兽的腿骨端渐渐被磨得锋利，不是剑，胜似剑。


    当最后一头妖兽倒下时，应怀清气息弱到了极点，但脊柱依然挺直，她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浴血地搏斗了。


    荒漠的景象渐渐模糊，眨眼间应怀清回到广场，没有疼痛，眼前飘着一块古朴玉简，大大的“一”字刻在上面。


    身份玉简，序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