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悦看到如凤宫敞开的两扇朱漆大门时，便从北堂翊的后肩落了地。


    她与北堂翊十指相扣，经过早已无声敞开的这两扇大门，感觉它们似两位威严的守卫，无声审视着她和他。


    她与他含笑对视，眼眸含着两人才能知晓的隐秘欢愉，向着正殿的台阶迈开脚步。


    当两人十指相扣缓步进入大殿之时，正殿内本来有说有笑的场面突然沉寂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对新婚小夫妻的身上。


    许多人的目光变得复杂，甚至有的人在悄然比对自己和沈青悦的面容……


    怎会这般像？


    虽然在座的女人们在辈份上应该是她的长辈，不应该这样直直地盯着人家，可是止不心底的好奇和疑惑，她们只好屏住呼吸，等待解开疑惑。


    沈青悦也悄然环顾四周，这些女人全是皇帝的妃嫔，她们衣着华丽，环肥瘦燕，身姿虽然各异，只是面容却令她惊叹，这些女人全部或多或少在某个方面像极了她的逝去的娘亲莫若烟！


    她永远无法忘怀自己初见这些妃嫔的震憾，恍惚之中，她甚至想要扑进她们的怀里喊声娘了。


    这时，皇帝出声了，他的声音将沈青悦拉回现实，他的目光透过眼前自己的儿子儿媳，一个像极了自己的北堂翊与另一个像极了莫若烟的沈青悦，他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与年轻时的莫若烟，仿佛，她并没有离开他，而是与他携手进入新婚蜜月期……


    看着看着，皇帝心中满意，无声而笑，指着左下边两个空座，“阿翊，悦儿快坐”。


    他起身朝着分列两边的妃嫔们说道：“各位爱妃，昨日是阿翊与悦儿新婚之喜，朕有说过悦儿是朕的故人之女，虽长在大夏国，可朕却愿意视她为朕失散多年的公主。朕今日召集各位前来，就是想请各位知道，她在朕心中的分量，望各位爱妃今后也同朕一般，将她视为己出”。


    “若爱妃们都无异议的话，请与朕一同饮下这杯茶”。


    “谨遵皇上之命”。


    于是，正殿之内，以皇帝皇后为首，包括北堂翊沈青悦，在座所有人一同举杯，共同饮下一杯茶。


    其实也这样也好，省去逐一敬茶的繁琐，沈青悦心中如是想，不然，眼前这么多婆母，她还真不知如何去应对呢。


    眼前的婆母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真正的婆母，也就是北堂翊的生母早已西去，此刻并没能像这些妃嫔一般端坐其间，满脸慈爱地看着儿子儿媳给自己敬茶。


    沈青悦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老是沉浸在自己失去娘亲的伤感中，却忘了，他其实也是会想念自己生母的。


    可是，他却总是一副笑意吟吟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从不在她眼前表露出他的伤感或者对生母的想念。


    除了上元节那一夜，当他骤然知道了，原来他的母妃酷似她的娘亲，他的父皇深夜造访他的书房，只是为了透过他母妃的画像，想念她的娘亲莫若烟。


    沈青悦在那一夜，是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悲伤和失望。


    看得出他其实是个不善表达内心情感的人，因此，此刻她的心中才闪现缕缕的心疼。


    因此，她决定等出了如凤宫之后，她一定要同他去祭拜他的生母，也就是她真正的婆母。


    “想不到若烟的女儿会是这般标致，臣妾觉得，眼前仿佛又是当年的若烟回归，一切仿如她未曾离开过我们，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后郑万芳搁下茶盏，向着沈青悦招手，示意她坐到她的身边。


    郑万芳执起沈青悦的手，当她的指尖和滑腻的手掌碰触到沈青悦的手腕时，她的心神顿时被一阵冰冷所凝摄，明明，郑万芳的笑容是那样的绵柔，那样的令人如沐春风。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手却毫无温度，甚至充满着仿佛要将沈青悦拉下深不见底的冷寒深渊而去。


    沈青悦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将桌上的茶盏双手奉上，眼眸诚挚乖顺澄澈不染纤尘：


    “皇后娘娘请用茶”。


    “悦儿，你该称她为母后”。


    皇帝在一旁纠正道。


    “是，父皇。母后请用茶”。


    沈青悦立马改了称呼，朝着皇后的态度更加恭敬。


    皇帝一直含笑看着沈青悦乖顺地坐在皇后身旁，北堂翊虽然不发一言，却紧紧盯着皇后涂满大红蔻丹的手，仿佛万一有何不测，他会第一时间出手，不叫他的小妻子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皇后饮了沈青悦奉上的茶，眼泪也说来就来，她得体地用锦帕轻轻拭过眼角，以免影响妆容，这才叹了气，“真是可人疼的孝顺孩子，也不枉本宫当年与阿烟的姐妹情深”。


    她的心绪似乎有些激动，稍稍平复之后，又对着下边嫔妃们说道：“各位姐妹如今也知道若烟是谁了吧？若烟就是咱们皇上，如今还放在心头念念不忘的故人，此时，你们也都终于知道，正因为你们长得像若烟，你们才有今日皇上赐予的锦衣玉食，虽然你们都只是若烟的影子与替身，可这也是你们的荣幸，不是么？”


    皇后此言一出，下边各嫔妃虽然都没有出声，可是大家的面色却是青红不均，很多人甚至将手中的锦帕绞了又绞。


    气氛有些僵硬，皇帝却对着皇后颔首而笑。


    沈青悦听皇后这么一说，觉得后背莫名发冷，虽然外面天气是进入初夏的闷热。


    她赶紧离席朝着皇后敛衽下跪，“母后真是谬赞儿臣娘亲了，娘亲何德何能，能深得母后如此挂心？当然，母后对儿臣的这份牵挂之情，悦儿替娘亲感恩在心。虽然母后说在座列位长辈容貌肖似娘亲，不过悦儿此番看来，在座列位长辈俱是风姿不凡，更胜娘亲，如今，各位长辈深得父皇金眼，绝不是悦儿娘亲所能左右，望母后明鉴”。


    北堂翊也是第一次见皇帝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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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女人集中召见的情形，其实纵观全殿，他也忍不住神思恍惚，见这些嫔妃相似的样貌，他也想起自己的母妃。


    他觉得皇后这样当众褒扬沈青悦的娘亲，却不留情面地贬损眼前这些嫔妃的颜面，甚至还说什么“做别人的替身也是你们的荣幸”之类的话，这其实是一种拉仇恨的行为。


    这样欲将沈青悦置身于所有嫔妃仇恨的深渊之中的歹念，连皇帝都品味不出，这种明面上充满挂念和关心，暗地里却充满着欲置人于险境的高明做法，他都忍不住要为皇后点赞。


    正所谓“夺命不用刀血刃”，若是沈青悦应承下皇后对莫若烟的褒扬，那么她将会被皇后推上风口浪尖，迎接这些嫔妃明里暗里的伤害。


    想想后果就觉得惊悚，他起身，眸光深深迎向皇后描画精致的脸，拱手朗声说道：“儿臣感谢母后如此挂念我的岳母，想毕，岳母泉下有知，定当感激涕零”。


    皇后许是有感而发，突然以帕掩面，声音细细哽咽，“阿翊有所不知，阿烟与本宫本是闺中好友，与你父皇同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后来，本宫的好姐姐实在命苦啊！”


    沈青悦仰望皇后那充满真挚的哀思，心下动容，她不禁想推翻之前的判断，或许害得娘亲难产而死的凶手另有其人，虽然曾经收集的证据都指向太子府，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眼所见。


    罢了，就暂且相信她真是娘亲的好姐妹得了。


    娘亲的死，若是太子所为还好办，毕竟，她方才见识过太子妃的为人，像这样破绽百出的人，其实要找个突破口是不难的。


    难就难在若是幕后之人是皇后，那可就犹如登天了，她实在想不出，皇后有何动机要害死娘亲，说到底，太子就更没有理由了。


    她决定静观其变。


    沈青悦正想着要不要安慰皇后几句，这时，皇后却已迅速敛去悲伤的神色，笑道：“阿翊悦儿快入座，本宫方才失态了，各位姐妹见笑了。”


    她朝着下边各位妃嫔展颜而笑，可是无人回应她，她又看向沈青悦，“悦儿，虽然你娘亲走了，本宫未有机会表达哀思，幸好，悦儿你来了，今后如凤宫便是你的家，本宫就是你的娘亲。”


    沈青悦正要起身谢恩，却又听见皇后说：“悦儿长得这般纤细，母后真是担心阿翊血气方刚不知节制将你累坏了”。


    皇后以帕掩唇，温润一笑，“母后今日这就作主，准许王侍郎长女王诗玥，李丞相长女李雪莹嫁给阿翊做平妻，为悦儿分忧”。


    这时，北堂翊蓦地起身，眼中毫无温度，沉声说道：“谢母后美意，阿翊心领。只不过，阿翊的妻只有悦儿一人，阿翊的心中容不下其他人，望母后体谅”。


    这边厢，皇后见北堂翊如此执意拒绝自己的好意，脸色稍纵即逝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她很快又笑容盈面，继续晓这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他接纳几位大臣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