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终于结束了，看着女演员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电脑桌前，小胖也没空去管脑子那十万个为什么，他瘫在了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太精彩了，太刺激了。


    简直就像是自己那些年在学校玩见鬼游戏，被鬼吓得半死，跑出半里地后发现是守门大爷那样，刺激，深入心灵的恐惧，深深的安全感以及劫后余生后想大喊一声你有病吧的卧槽感。


    直播间现在的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一万了，全是后面进来的。


    刚刚就在女主播砸死王子的同时，大厅突然亮起来灯，好多演员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衣冠楚楚光鲜明亮，简直正常得不正常。


    小胖那句神经病无药病愈了还没有打完，灯光又是一暗，黑暗里，众演员纷纷变装。


    有人五体投地，有人肝肠寸断还有几个马赛克打着也看不清什么尊容。


    偏偏说得做得跟个活人似的。


    然后两位主要演员就开始了一场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胡搅蛮缠丧心病狂的追逐游戏。


    简直就是一场科技与武力，文明与暴力，沙雕和疯狂结合的视听盛宴。


    男演员可以突然消失借助玻璃游走在各个楼层。


    女演员可以在打斗中突然跳上天花板，像蜘蛛侠一样在上面倒着爬。


    更别提周围那些被两个主演当成一次性消耗品随手乱扔的群众演员了。


    打起架来还五颜六色的，后台努力给两人打斗弄上一层粗制滥造的页游特效，但马赛克君追不上的时候总能看到血肉横飞的画面，偏偏用的是个该死的充气锤子！


    小胖前二十五年没见过这种打斗场景，放电影院里，他能喷到演员痛哭流涕，导演原地退圈！


    结果不负众望的，女演员弄死了男演员。


    就这样吧，小胖没空看直播间疯狂刷屏的弹幕以及炸成烟花的火箭游艇嘉年华，他有些疲惫地点了个根烟，等着直播间关闭，为这场该死的直播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嗯，怎么还没结束？


    弹幕上的人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大家别吵了，其实这段还行啦，我在马赛克和辣眼特效里发现了少量的人物和几乎没有的剧情，证明主播还是出镜了，没有恰烂钱。好吧，今天就这样吧，演员都开始收拾东西了……等等，镜头怎么还在动！】


    【怎么还没结束，啊啊啊啊啊，镜头还在动！还在演！】


    【天呐，我求求主播了，收了神通吧。】


    大楼里，周周也以为直播结束了，秉着工作留痕的原则，她拎着厉鬼剩下来的一颗头，打算回去找冥君报账。


    快要走出大楼的时候，白无常又冒了出来。


    “你咋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先走吗？”


    “周周，你没有演完，直播还没结束！”


    “！”


    “那……那咋办啊，我……我们演到哪了？”不怪周周结巴，她原本就听说像这些大导演不喜欢演员改剧本，甚至她这种还算演到一半罢演的。


    万一导演生气了，她才刚出道一天，业内风评就要跌入谷底了。


    周周连忙跟着白无常往楼里走。


    “别慌别慌，还可以演。”白无常安慰她。“大概是演到你妈让你去摘森林里最美丽的花了吧？”


    “花？”周周左右看看，最后把手上的鬼头拿起来，“这个行吗？”


    “差不多得了。走走走，找你妈去。”


    “哦行行行，对了？我妈呢？”周周有些慌张地看向白无常，“坏了，我想起来了，刚刚打架的时候被我一脚踩碎了。”


    “随便找个人吧。”


    正说着，卖脚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周周连忙拉住她，“妈妈，你要的花，我给你采回来了。”


    卖脚婆看了一眼周周手上的头，“卖脚吗？”


    “哦，谢谢妈妈夸奖。那我们一起去参加舞会吧。”周周一把拉住卖脚婆，强迫她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和白无常小声说，“咋整啊，王子也没了。”


    “重新找一个。”白无常果断道。


    然而刚刚打斗之前，所有小鬼都被白无常揪出去了。


    “那就你吧。”周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白无常，“我们去跳舞吧。”


    【你这妈，长得好像你大姐啊。】


    【差评！差评！！前后两个演员长得根本就不一样，剧方根本就没有一点做剧的诚心！】


    【你不懂了吧，这叫被爱能疯狂得长出血肉，这母女俩长得像点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想说，开头那具骷髅好像是具成年男性的骸骨。】


    【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真的没有人管管主播他们吗？】


    周周抓住卖脚婆和白无常在大厅里转了两圈。


    “就这样吧，舞会时间到了，我要跑了，你快点来追我。”


    周周刚要跑，白无常拦住她，“实在没鬼了，我们不能再一鬼分饰多角了，观众会出戏的。”


    “那咋整啊。”


    “好办，你看你大姐都当妈了，再来抢王子的剧情就俗套了。”白无常说着说着，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美丽的灰姑娘，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的孩子，你愿意放弃王子，和仙女教母永远在一起吗？”


    周周回握住他的手深情地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手拉着手，往大厅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周周又折回来将卖脚婆也拉走了。


    镜头拉高，定格在三人的背影上。


    过了几秒，直播间里响起了姗姗来迟的字正腔圆的男声，正经得彷佛在新闻联播：“从此，灰姑娘、大姐和仙女教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没了，终于没了。】


    【神经病！神经病！！】


    直播间里众人骂骂咧咧，但不妨碍火箭一个接一个。


    直播间结束后，小胖又切到论坛和微博上。


    论坛上关于鬼的帖子火了，直播间里的演员没有被马赛克君追上的瞬间都被单独截出来放上了论坛。


    每一个都有人说是鬼，其中甚至有几个自称是拥有从业执照的玄学人士。


    微博上就比较精彩纷呈了，有人发了直播切片，下面瞬间几百条评论。


    【特效妆造都不错啊！说的不是五毛钱马赛克）】


    【没有人说吗？直播间演员的打戏功底好厉害，吊打内娱，我说的！们内娱没救了！”】


    【所以真的是鬼吗？好可怕，我看了那些分析，直播间没敢看。】


    【怕啥，你进去才会发现，全是水果人，就是个沙雕直播间，只有网友在这里细思极恐。】


    【服了，这是营销你们看不出来吗？】


    【终于来个清醒的了，这直播间刚开播没人就上了推荐榜，举报键都是灰的，还买热搜说观众见鬼。资本吃相也太难看了，捧太女不要太嚣张！】


    【对啊，这是什么狗屎营销啊，真的惹到我了，用低俗血腥恶心的手段博眼睛，还有一群人跟着叫好，这是请的水军吧？要不要脸啊！】


    【“这个直播间风格和小熊的也太像了，自从小熊演灵异直播火起来之后就冒出来好多模仿的，粗制滥造的有什么好看的。】


    【楼上的有病吧，我去看了小熊的直播，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吧。】


    【其实不止小熊，我还看到了好几个主播的影子。】


    小胖退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关联上了热搜，那个女演员开微博了。


    小胖点进去，她发了一条博：“大家好，我是新人短剧演员周周，请大家多多支持。”


    评论区瞬间涌入无数条评论，大多数都是骂的，也正常，直播间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直播间外，又是见鬼，又是细思极恐什么的，觉得她作秀博眼球的太多了。


    那女演员也不生气，过了十几分钟后又发了一条博：“关于直播间所有的剧情都是虚构的，我们有广电总局的备案，一切正常合法合规演出。”


    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上一条大家骂骂咧咧说她做假，这一条多了些人，发着各种图，不停在问。


    【这是假的吗？】


    【这是假的啊，哇，你不说我差点以为是真的呢。】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这是假的吗？回答我！！！】


    女演员只回复了一条评论，那评论贴了后面她和男演员的追逐戏，质疑她在直播间是否过于暴力。


    女演员回复：真的有人会质疑一把充气锤子的战斗力吗？


    这条之后，评论区开始跑偏，吃瓜乐子人入场，混合着一方理性论证说没鬼，一方坚持说真有鬼。整个评论区热闹得像是养了五千只鸭子。


    小胖切出来发现好家伙，女演员超话建起来了，粉丝群都有了。虽然点进去看大多数是吃瓜乐子人。


    小胖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关注加入粉丝群。


    笑话，比看电影刺激真实，比玩作死游戏安全无公害，那充沛的武力保障，那堪称没有的剧情，那有始有终的演员信念感，那坚定可靠的后期，他以后乐子就靠这个了。


    ......


    与人间此刻的喧嚣不同，沉默是今晚的某处鬼市。


    送别了几个倒霉鬼上天之后，就有鬼差过来敲锣打鼓地宣告说今晚有警示教育直播，让大家看，各鬼市店主看完还要写观后感。


    众人就聚在大街上看着这天幕。天幕遮蔽了鬼市大半的天空，也遮蔽了他们黯淡的鬼生。


    他们看到的和人间不同，毕竟马赛克君再强大也没有办法跳出网线打破界壁过来拯救他们。


    整个鬼市静悄悄的，只有在某些比如周周拧断骷髅头的时候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动。


    有鬼悄悄嘶气，仿佛拧掉的是他们的头。


    整场警示教育直播，众鬼保持了相当高素质的安静。


    直到播完，鬼差出来解释说，这是上头尊神们弄的教育直播间，每期都会随即抽取人上去演，你没犯事的，演得好的就送你功德，让你早点转世投个好人家。你犯事了的，演得不好的，就拿你送功德，这个嘛，懂得都懂，那太岁锤子底下众生平等。


    鬼差走后，众人议论纷纷。


    “我懂了，这个就有点像我活着前看的那种无限流直播那种玩法。”有鬼连连点头，“这上面可真与时俱进啊。”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这是让我死不算，还要让我自己洗干净脖子乐呵呵上赶着屁颠屁颠去送死，我是什么很贱的鬼吗？”


    “向来只有我们吓唬别人的时候，哪想到有一天也会被人吓唬当乐子玩。”


    “别这么说嘛，我看那煞星也不是啥鬼都杀的。”


    “那是你没经历过那煞星来打砸我们这片的时候，你说我们咋这么倒霉啊，跟煞星同一个城市，现在搬店还来得及不？”有鬼指了指角落蹲着的一黄毛小鬼，“喏，当时就是为了他。”


    黄毛小鬼闻言龇牙，“神他么为了我，你嘴巴放干净点。”


    “别这样说嘛，人家冲冠一怒为黄毛，多少人羡慕呢。”


    “羡慕就祝你和煞星一胎八宝。”黄毛顿了顿，又愤怒地补充“你生！”


    一胎八宝的诅咒也过于吓鬼了，那鬼脖子一缩，迅速转移了话题。“而且那煞星凶残就算了，还没人管，你看看向天幕上闹成那样都没人管，冥君都不管她，他们说那煞星是冥君私生女。”


    “咋成私生女了，不是那个什么吗？前儿个那陈家的继承人，就是陈家天天吹最有天赋那个，接了个活的时候遇上她，就说了几句话，好家伙，她直接把人咔咔一顿揍，还把人灵力给封了，现在陈家到处求人给解封呢，你说凶不凶残吧。”


    几人在这里胡吹着，就见众鬼默默地往后退，离他们越来越远。


    几人莫名奇妙。“不是，你们咋啦。”


    众鬼皆不说话，几人摸头不着脑的时候，就见天边有什么东西急速而来。


    “啥玩意啊？”


    那东西到了近前众人才发现是一个充气的玩具锤子，人间路边小摊上常见那种，最近他们鬼市有老板看见商机引进了一批，卖得可火了，这片鬼小孩几乎人手一个。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个锤子像这个一样让鬼心惊胆寒，刚刚天幕过后，没有任何一个鬼会质疑这个充气锤子的战斗力。


    “艹，那煞星的锤子，快跑。”


    然而并没有跑过那锤子。


    锤子落下来二话不说就开锤，锤得那几个鬼抱头鼠窜哭爹喊娘，锤得他们摊在地上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地讨饶，那锤子才停了手，调个头就往鬼市外面飞去。


    远处吃瓜的众鬼见锤子走了才围上来，围着这几个被锤得初具鬼形的鬼嘲讽。


    “活该，让你胡诌吧。”


    “不过这煞星是怎么听见我们议论她的，听说前阵子地藏王菩萨家的谛听跑丢了，该不会是让她给吃了吧？”


    “看吧，这煞星到底是有多凶残，人家是彩衣娱亲，我搁这彩衣娱凶神，到底有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