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荼蘼花语

作品:《蓄意宣泄

    游简书快速收起黑伞走到了遗像前半蹲下。蒋铮年见他从怀里摸出一支荼蘼花书签放进了火堆里,原本快要熄灭的火因他的到来重新被点燃又直至熄灭。


    蒋铮年的心跳漏掉了了一拍。


    这种书签他见过。是在蒋落越的房间里,是书桌上装满这种荼蘼花书签的透明罐子里。蒋铮年偷偷打开过上面写满了情话。


    孤独的木头盒子躺在那儿,里面装着的是蒋落越的骨灰,还没说“好久不见”却就再也见不到了,于是游简书的六月慌忙落幕。


    他将手里的荼蘼花书签全部烧完殆尽,没头没尾对蒋铮年说道:“你知道荼蘼花的花语吗?”游简书这话一出让蒋铮年顿时被塞了一下,谁没事会去记花语啊。但听游简书的语气好像真的会有人去把它记下来。蒋铮年看他盯着火堆看了很久也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好在这儿等着游简书开口。


    “羁绊和离别。陆梅她找你,你快去吧。”


    蒋铮年发出疑惑皱起眉头:“陆梅是谁!?”


    “陆梅她。梅姨。”


    蒋铮年长“哦”一声,原来是梅姨。他以前还一直纳闷梅姨到底叫什么名字,这样一来才让他想了个通透。


    势头才小了些,明明是酷暑反而却下了一场雷雨。蒋铮年消失在了拐角处,随后又从墙后面探出个湿哒哒的脑袋,“您不去吗?”


    “六月怕冷,我先留下来陪他说几句话再来找你们。”游简书说完这句的时候眼里泛着泪光。十三年没有见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他最近过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说自己还是爱他。可这些都是无法宣泄出口的情绪。


    老旧发黄的白织灯泡撑起这一方明亮,蜘蛛网的影子被风吹的地上的影子都在摇晃。它吹起蒋铮年的衣摆、头发。


    走到巷口下楼梯时差点青苔打滑。走到“梅姐小卖部”的院坝上。只有单一的铁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蒋铮年拉门进去,里面点了灯。他一进来就朝最深处走去,那扇铁门的背后还有一条通往楼上的楼梯,蒋铮年从楼下往上面大声喊了一句:“梅姨我上来了。”过了半晌听到了梅姨的准语才上的楼。


    其实蒋铮年很少上来过,大概上一次来已经是五年前了。这层的居住面积很大里面的设施齐全,空调电视应有尽有,还有一颗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客厅中央亮着灯。


    陆梅她刚洗完澡,滴水的长发打湿了肩膀,她头靠在彩色小格玻璃上,抽着别人送她的卡比龙。烟雾缭绕之间陆梅她也没说是什么就先招呼着蒋铮年坐下。自己的体温渐渐回升,才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过了半晌,一支烟燃烬。陆梅她才有起身的动静,她先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蒋铮年自己则又点了支烟。


    于是语重心长的说:“小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心底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孩子。这次的意外确实措手不及,但我也不愿你这样一直颓废下去。”


    “我们每个人都在走向死亡。或许那很快,也或许很漫长。但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你抓不住,躲不过,甚至连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我知道梅姨。”


    陆梅她象征性的点点头,她倒希望蒋铮年是真听进去了。


    两人都各自的聊了会儿,


    “哥,你来了。”


    游简书不知道什么也上了楼,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用手扇开烟雾,低声说:“来了。”陆梅她条件反射性的按灭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这几十年辛苦你了,也多亏有你在。这几十年六月他们才过的不算煎熬。”


    “如果你哪天想回s市了,你给我打个话或者是什么我来接你。”


    陆梅她听完摇摇头,当初游家救她的恩情跟这点小事儿比起来有什么辛苦麻烦的。她瞥了眼沙发上坐着的蒋铮年又迅速收回。“哥,我还在玉竹有些事儿还想在待几个月,等九,十月的时候再说吧。”


    游简书无奈:“罢了,随你就是。”


    陆梅她一直盯着他打颤的睫毛看:“那你准备多久回去。”


    他于是斟酌了片刻:“六月明天下葬,头七那天就走。”


    “嗯……”


    之后游简书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休息了。客厅里就剩下俩人。


    陆梅她早就单独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把蒋铮年硬留下来过夜,就住在主卧的隔壁。蒋铮年鼻尖泛酸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手背上,这几天他把情绪通通都埋在心底,逢人就说他没事,谁又知道四口人,三座坟的感受。


    “都已经是成年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啊。”陆梅她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打心底还是不忍心看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茶几上所剩无几的纸也被抽完,陆梅她把蒋铮年揽在怀里用手轻拍他的后背。


    安抚了一会儿就把蒋铮年撵回了房间。陆梅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烟燃尽,她第一次来玉竹镇好像也是现在的天气。


    南方湿润漫长的雨季终究还是到了末尾。镇上来了个外地人,穿着格格不入的衣服说着与本地人大相径庭的普通话。


    于是陆梅她买了两个门市,一间用来开小卖部,一间则是小卖部对门的茶馆。


    刚来的时候她倒想看看一直让游简书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人,蹲了几周终于见到了本人的时候才发现蒋落越长的不算那么那么让人惊艳,但看到他的第一眼绝对能让人在心底留个印象。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看,起来才不过三四岁牙还没长齐就张嘴叫梅姨要糖吃。


    开始她还以为蒋铮年是蒋落越的孩子,等与街上的情报局混熟了才真相大白。蒋铮年是蒋落越妹妹的孩子。为爱寻死觅活,扔下一个三岁的孩子最后跳河死了。


    次日大清早,外面的雨下了一晚上也该停了。温柔的暖阳撒在葡萄架上,蒋铮年起了大早把小卖部的门打开,坐在外面的木凳上偷吹着迎面而来的冷风。雨后土腥味混着这唢呐声响了一路,蒋铮年走在最前面抱着份量很轻的木头盒子,路过那十字路口早就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陆梅她和游简书跟在队伍的后面走过了一条很长的羊肠小道,出了小镇埋在了不远处的坟场里。


    松柏树下的坟墓用眼睛都看不完,露珠挂枝头。蒋落越的骨灰躺在土里,埋土的时候一只麻雀先是落在了蒋铮年的肩膀上对着他叫了声。随后就飞到了游简书的肩膀上停下来,他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三十多岁的年龄给人一种五十多岁的感觉。游简书死水般的心情又重新微澜起来:“六月,是你吗。”


    “啾啾啾—”


    短促轻快的麻雀声好似让游简书抓住了蒋落越。


    人都已经走光了,只有游简书坐在新修的坟墓旁同一只麻雀讲话。


    “六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你了。”


    “啾?”


    “梦里的我们就像第一次约会一样,到最后你依旧走的毅然决然,我抓不住你,我抓不住你。你总让我别妄自菲薄,可那个人明明是你。”alpha的眼角流下两滴泪来。


    西府海棠味淡淡的木质香安抚着他。


    “啾啾……”


    “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也都要拆迁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麻雀站在游简书的肩膀上,慢慢的朝他脖颈处挪动。


    “这次我抓住你了。”


    游简书侧头望向麻雀朝他露出释怀的笑:“等游家的事全部忙完我就下去陪你。”


    “啾!?”


    蒋铮年将整理好的遗物放在蒋落越房间的角落,衣服也都在前一天一把火全烧了。彻彻底底的抹去了蒋落越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蒋铮年的目光转向了书桌上的透明罐子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扔。


    “舅舅我打开看咯?”蒋铮年也不知道对着空无一人的出租屋喊这一声有什么用,自从小时候打开过之后就被不允许碰它了,最后倒又打开它。


    “连你也要瞒着我是吗?舅舅……我讨厌你!讨厌你瞒着我,讨厌你一声不吭的就把我扔在这人世间。到最后连你也和妈妈一样都瞒着我。”


    突然蒋铮年从柜子里掏出来一本落灰发黄的日记本。他翻开第一页画了一棵树,紧接着是第二页。


    [1977年5月12日,天气:晴。游简书又从公司里跑出来说要陪我去过生日,原本想把他撵回去的那就随他去吧,谁叫我这么喜欢他呢?]


    [1978年9月6日,天气:阴。他说现在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好,过不了多久就会发展壮大了,于是他送了我一整罐荼蘼花的书签。]


    [1979年1月11日,天气:晴。我们的关系被他家里人知道了,他妈妈告诉我,我们不是同一个阶级的,让我以后别来找他了。]


    [1979年12月4日,天气:下雪。他说要和我私奔。]


    [1980年1月1日,是我失约了。]


    蒋铮年最后把整本日记翻完从1980年的最后一条开始就没写下去了。


    收拾完东西的蒋铮年,就踏出了出租屋。他向帮忙的街坊邻居都跪下磕了个响头,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蒋铮年猛地坐在椅子上,背朝后面一靠。整个出租屋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安静,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枚钻戒,鬼使神差的拿起它套在了右手的中指上,大小刚刚好。他将右手举过头顶,三克拉的皇家蓝在艳阳下熠熠生辉。


    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取下戒指立马冲出房门下楼。出了巷子刚好碰见了要走的游简书。


    蒋铮年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游简书刚开始还有些纳闷直到蒋铮年的手心张开那枚戒指也闯进来他的视线。游简书有些失神,蒋铮年撑着腰,气喘吁吁:“还……还给您。”


    肩膀上的麻雀又“啾啾”叫了一会儿。


    “这是落越的东西,即便是我送的我也不准备把他要回来。卖掉也好扔掉也罢,这枚戒指就送你吧。”


    游简书说完就钻进来车里,车辆启动消失在了街道上,自己还杵在院坝口。


    陆梅她拿着一包辣条出来,撕开包装。语气轻快:“小年你还杵在那儿干嘛呢?当门神啊。快过来坐坐。”


    “知道啦!梅姨。”蒋铮年思绪收回坐在了今天早上坐的位置上。纠结了半天拿着戒指问向了坐在椅子上吃辣条的梅姨。


    “梅姨,你说这枚戒指值多少钱啊。”


    陆梅她打了个喷嚏,随后扯了张纸醒了醒鼻涕。抬起眼皮,语气随意:“就几百万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呢。


    蒋铮年低声:“操,这么贵。”但戒指被他好好戴在了中指上。


    一包辣条吃完,梅姨又从一旁的冰柜里拿出两根老冰棍,一根敲在蒋铮年的头上。


    “谢了,梅姨。”


    蒋铮年皮肤莹白,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少年的稚嫩还没被消磨掉,鼻尖的那颗痣犹如点睛之笔。蒋铮年撕开冰棍包装咬碎一口送进嘴里,“梅姨,你这么看着我看嘛!”


    这么一个好看的第一眼都会让人以为是个omega而且还很单纯非常好欺负,偏偏蒋铮年是个beta。


    梅姨的呢喃被蒋铮年一字不漏的听到,露出胳膊,反驳她的观点:“beta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吊打那群alpha。”


    陆梅她被他这一举动逗笑,“厉害咯,等你长大了记得护着我哈!怎么样。”


    “那是当然,梅姨是我谁!”


    两人互相开了玩笑一会儿,冰棍融化的水顺着木棍滑到了梅姨的手腕上,“小年,这几周就先别打拳了,过几天我教你打麻将和长牌怎么样。顺便去帮我看看对门的茶馆儿。”


    蒋铮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蒋落越头七那天蒋铮年买了一堆纸钱拿去了墓碑钱烧,差点火势大的差点把周围点燃。晚上,蒋铮年住在陆梅她的家里。这是玉竹镇的习俗,老人常说如果头七那天家里人不躲着那死去的人就会不想走留在人间徘徊,不会安心去投胎。


    凶手很快被抓到,次日早上警局的老陈叫他来的派出所。跟他详细的描述了事情的发展经过,真相才浮出水面。


    “要不是上头压的紧我还不乐意管这事儿了。”玉竹镇的治安一向不是很好,连警察都有松懈的时候。老陈瞪了他一眼示意小心点说话。


    蒋落越当天在去要债的路上被债主撞了,撞了之后反而继续倒车再回压,之后致人死亡后肇事逃逸。之后经过多辆车碾压。


    老陈把尸检报告递到他面前。


    蒋铮年脸上发白,拿着报告的手打颤指尖发白有些不可置信:“那就是说,第一次撞的时候我舅舅还没死,是第二次才死的……”


    “是。”


    蒋铮年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朝债主的腹部来了一脚最后被老陈和其他警员拦住。


    “冷静,冷静啊。”老陈在一旁帮忙打着圆场。


    “畜生,你是没妈,还是你是小三的孩子啊。欠了我舅舅五万块十年,你知道当时的物价有多贵吗?我和舅舅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每天只能靠打零工来活着,前几个月找你要债你坐在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一脸不屑,高谈阔论。要不是我来了还不知道你要把我舅舅怎么样!”


    “我要弄死你给我舅舅偿命!”


    他双眸猩红,眼神里完全是之前没有的狠戾。话语中全是歇斯底里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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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荼蘼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