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见故人
作品:《蓄意宣泄》 2
蒋铮年假装不经意的扫视周围一圈。这里的人流量明显比之前的一两个月都要多的多,都是些生面孔,这反而也让平常放的开的他不自在起来。
经过拐角处,蒋铮年又看见有几个人拿着针筒就往自己手臂上扎。他挪开眼,很多时候蒋铮年都会装作不知情来避免添上不必要的麻烦,只要在台上不遇见他们一切都好说。
还没轮到他上场,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却率先冒下来。玉竹镇的上午还算是凉爽,可一进到地下拳击场里就会感觉到汗水慢慢攀附上额头,蒋铮年不禁闷,空气里的信息素和烟味一切都还是那么让他想干呕。
他就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下一场开场,挂在墙壁上的时针不停的倒退。蒋铮年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他弯着腰,白皙的双手撑在大腿根上,上身只是简单的套了件短袖却足以让人看出来他结实的肌肉。
他算不上一个专业的,只能说是一个半吊子那么简单。心里暗自记下他们的招式在反复汲取转换到自己身上这是蒋铮年惯用的方法。
比赛进行到后面扣手的动作也变的更加频繁,通风的声音被裁判逐渐掩盖,观众席上面的讨伐声沸反盈天。台上的两个alpha脸上和身上多多少少都粘上了血,短发男紧紧锁死了怀里的alpha,直到没了动静倒计时清零时才肯放开的他。
“3!”
“2!”
“1!”
裁判故意放慢了拍子,等待着倒地的alpha重新站起来。倒计时清零倒在地上的人似乎是并没有要起身的状况。裁判用略带遗憾的口吻宣布了比赛结果。
“26号赢!”
26号站起身,举起露出来的右臂。目光,死死地盯着某个地方,透着难以化解的狠戾,这不禁让蒋铮年打了个寒颤。观众席上一部分人的心情越激动他的眼神更加狠也更加得意。甚至到最后的叫骂声,不满声全都汇聚在这个alpha的身上。
“是不是死人啦,老子抵了那么多钱的。”
“运气也是眼光的一部分,自己狗眼看不懂还来骂别人。”
“你他妈的,老子每次压他就没事偏偏轮到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上。”
裁判见情况不对立马出言控制住局面俯下身去探测倒地alpha的颈动脉。
脉搏跳动的实在是微弱,短时间内裁判也不知道该做何决策,防止再出现刚才那种情况他只好先叫人把短发男和倒地不起的带下去。可能有的人以为他死了,讨伐声再次像海浪一样席卷来。蒋铮年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敢笃定那个alpha并没有使出完全的力,他留着倒地有什么用。
出了擂台短发男径直向蒋铮年那个方向走去,蒋铮年下意识挪开眼,心慌的抠抠手。细汗黏住了他的发尾。
阴影突然笼罩下蒋铮年弯着的腰,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秦务哲把一张干净整洁的纸递到他的面前,淡淡道:“纸。”
蒋铮年稍微一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迅速接过道谢。“谢谢。”
秦务哲“嗯”了声落座在他身旁,蒋铮年他习惯性的摸了摸后颈,后颈的腺体处微微发烫让他感觉到有些不适。劣质omega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几乎只能凑的很近才能闻到,这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他天然的保护,可以把自己随时伪装成beta。
身旁的alpha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好像刚才一切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听到的声音多了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多了些,其他的观众倒也只是伸个脖子。
“你啥意思,最后是不是你故意的?!说话,你哑巴了。”
秦务哲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这让来找事的beta有些挂不住面子。beta用手推搡他的肩膀:“你什么意思给我说话。”
秦务哲被他搞的不耐烦,天气热的他火气也大了些,挑眉戏谑:“哦~,他扎了多少根针你心里没点数吗?我这是为民除暴,这点儿见不得人的伎俩还拿出来用得是多弱啊,还推在我身上,咋?他是alpha难道我不是了?搞笑的嘞。”
对面一时间被堵的哑口无言,秦务哲没管他又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地下拳击场规则很简单,“压人”用钱来压在人身上赌输赢,跟西方的赛马差不多。只是对象换了而已,换个简单的词来说就是“赌博”
秦务哲说的越是起劲,局面越发稳不住,有些人甚至想要冲出人群上来殴打秦务哲,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七号擂台裁判只好掏出手机摇人。
良久,从黑暗处走出来穿着一套深红色短裙,披着外套的女人。用口红细细勾勒了一番唇线,皱纹慢慢爬上眼角却还是紧紧抓着春天的尾巴不放。
梅姨一开口整个嘈杂的环境瞬间就安静下来,她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根烟夹在两指间,还没开始数一就有人把烟给她点上。
beta看清楚来人之后,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表情用手指着秦务哲咬牙切齿道:“等梅姨来了看怎么收拾你吧。”说完就扬长而去。很明显是不想继续参到这浑水里。
猩红的火被点燃在昏暗的地方,梅姨慢慢从暗处走出,高跟鞋接触在地上清脆声扣人心扉。秦务哲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在看到梅姨那张脸时呼吸声都变的很轻。立体白皙的五官略带些妩媚,眼线像是要飞上天了一样。
传闻和现实多多少少都有些差距,当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却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她略带怒意开口:“来我这儿的都是签了生死契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担着,我还要说多少遍。”蒋铮年看出梅姨头发只烫了一半,还没烫完就火急火燎的赶下来处理这点破事,不气才怪,换谁都要气。
梅姨上句说完没听见接话的,又继续往下念叨:“愿赌服输历来都是我的规矩,人现在不是还没死吗?就来我这儿撒泼!只要来我这儿的就要守我的规矩。”梅姨的说话声回荡在地下拳击场,在场的人屏息敛声,静静的观察她的动向。
即使在这儿打了几年的都没见过老板发这么大个脾气,没人敢上去劝。
梅姨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飘渺的白烟上升至空中被梅姨撞破,她迈着步子走到秦务哲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单手环胸。很多人都好奇下一步会发生些什么。
蒋铮年也不例外。
梅姨语气随意:“你叫什么名字。”秦务哲仰面回答:“姓秦名务哲。但梅姨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梅姨听完在脑海里思索了半天也没找出关于他的一点儿消息。她对秦务哲又继续问道:“新来的,多大了?”
“是,二十了。”
梅姨听完秦务哲的回答,站在原地没几分钟就换了个语气。
蒋铮年看着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都感到恍惚。
“这儿是心情变好了?”
“刚来我这儿性子就这么烈,给我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出来,你说说吧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梅姨开口话一出,刚才口嗨的人也都为秦务哲捏了把汗。
“噗通”一声,秦务哲跪在梅姨的面前。她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半弯下腰将烟吐在他脸上,用腾空出来的那只手左右翻动他的脸,即使烟灰落在秦务哲肩膀上他也没有想要弹开的动作,梅姨倒是对他很是满意。
一个成年的alpha跪在女人的面前,只要抓住了这唯一一次的机会屈尊就卑又如何?
果然梅姨“咻”的一下起身,语气严肃,声音拔高:“叫我一声干妈,一个月内保你在全国各地风生水起。”
蒋铮年在一旁看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连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的凝固。
挂壁的闹钟滴滴答答停在下午两点,秦务哲不带丝毫犹豫,干脆利落的喊下两个字:“干妈。”
谁都没料到之后会这样反转,刚刚的beta现在这时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一小插曲结束,大家也都回到了原本的活动轨迹上。
蒋铮年看着秦务哲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走了,这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新的一场拳击赛又在两点半后开场,观众席上又重新恢复了沸腾,蒋铮年戴着手套上擂台面,对着眼前比他强壮一百倍的alpha还是忍不住心生胆寒,毕竟这条命他还留着有用呢。该收敛的还是要收敛一点。
结果险胜,裁判喊出蒋铮年的拳击赛号。
“七号,七号赢!”
蒋铮年抬头看着斑驳的墙壁,瞳孔里倒映出的是老陈的眼睛。
傍晚七点半昏黄的太阳把门口那棵枣树拉的很长。
梅姨慵懒的靠在树干上,身上的红裙还没脱,卷发躺在她的头上像八零年代的杂志封面。亚热带湿润气候让c市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天气,玉竹镇也不例外。
云边的那一层层被点燃的云燃烧在无边无垠的上空。
刚出警局的蒋铮年就看到了梅姨。影子被拉了很长,身影也略显单薄。
蒋铮年垂着头,哑着嗓子沉重道:“梅姨,我没家了。”
按灭的烟头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梅姨看向蒋铮年的眼神中蕴含着太多情绪,其中连她自己都看不懂。
“只要有我在,在哪儿都是家。”
火焰燃烧快要殆尽,但白日的余温依旧游荡在大街小巷。
蒋铮年被梅姨领了回去,面馆外是组团跳广场舞的,梅姨不喜欢跳。声音开的太大有些吵闹,俩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等着面上齐。
“加辣不放葱,不加辣放葱。”面馆老板说。
梅姨忍俊不禁:“老刘,你记忆还可以啊。”
“是嘞,还不是多亏啊你吗,当初这家店好不容才盘下来啊的。”
梅姨在玉竹镇生活了十多年,平时习惯了说普通话,慢慢的方言也略懂一二。不像蒋铮年,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就去找梅姨,渐渐地也学着会说了普通话。
饭后,街道上跳广场舞的能数一大摞出来。土壤混合着燃烧过的落叶味沁人心脾,出了面馆之后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各自走各自的。平时话多的她安静的不成样。蒋铮年这次背打的很直,眼睛直直地盯着远方。
火焰燃烧殆尽,宽窄巷子里只有高挂在壁的白纸灯泡用微弱的光点亮这一方。
老鼠从他脚前匆忙跑过,吱吱吱的躲进了深处。蒋铮年掏出钥匙插进铁门里,第一次扭没扭开,第二次稍微用点儿力才外面转开。年久失修的铁门打开时还在苍老无力的挣扎。
楼道里很黑,蒋铮年的走路声回荡在狭窄的楼梯间,他拐了两个弯之后终于又在一扇铁门前停下,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注定是艰难的,尤其是像在今天。
夏季闷热的气息堵的他难受心慌。
“吱呀——啪!”
他从门外前脚刚踏进来,熟悉的称呼让他那一瞬忘掉了呼吸。
“小年,是你吗?”
蒋铮年放飞的心思收回,不知何时天空降下了小雨打湿了他大半身衣裳,蒋铮年机械的转头望向身后不远处撑伞的男人。
游简书把大半身子都被隐匿在夜色深处,单手撑着一把黑伞。游简书走近了才让蒋铮年看的有些明白,年龄看起来和蒋落越差不多,一身黑色西装被熨烫的找不出一点儿褶皱,那张英气的脸有些疲惫。
他朝蒋铮年走近了些,盯着与蒋落越有几分相像的脸呆愣了许久。转而惆怅:“要是我和六月有一个孩子的话,那也差不多和你一样大了。”
蒋铮年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但对这位不速之客没有要驱赶的意思,他能感觉到游简书对他没有恶意。蒋铮年只是看了他一眼自觉给他腾出了一条过道。
天空骤然响起几道闷雷,雨势更大了一些。妖风吹的竹叶沙沙响。
游简书移开视线最终固定在了那张黑白遗照上面,他缓缓地走近,这一眼就像隔了大半个世纪。那双烟在游简书的记忆里出现过几千上万遍,今天相见却变的恍恍惚惚。
“十三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