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灯火山上有一群有趣的人
作品:《灯火焚山》 白溯一脑门子黑线,简直没眼看,直到地上的两个人闹够了,谷雨才想起来树上还有个东西。
“哇,”谷雨笑眯眯回头,“被我抓到了,又擅自下山偷姑娘家的胭脂去了是吧。”
白溯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故意模仿着他的语气:
“哇,被我抓到了,又在小树林儿跟小帅哥吃嘴子是吧?”
又?!
怀云呼吸一梗,大红的脸又一白。
“污蔑山神是会遭报应的哦。”
“要遭早就……”
咔嚓一声,他身下的树枝猝不及防断了,白溯连一声啊都没叫出来,直接栽在了泥地上。
“看吧。”
“……”
也不听身后鼠仙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谷雨回过头,手还留在温热的胸膛上,直勾勾盯着怀云。
“我想好了,”他食指戳在对方心口,“我要离这儿最近的羽毛,陪伴你心跳的那根。”
白溯吃苍蝇似的撇撇嘴。
“好、好的……”
那话实在暧昧不清,怀云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全当是自己浅薄无知,不知道这片羽毛究竟有何作用。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谷雨心情不错,把那根漂亮的红色羽毛藏在衣服下,转而问身后的白溯:
“你怎么过来了?”
“你血味儿太冲,我这半山腰都闻到了。”他随便糊弄着,指了指谷雨肩颈。
“咦?”谷雨假装思考,摸摸下巴,“那你怎么知道我俩吃嘴子的?他是先吻我,再咬我的吧。”
白溯一时语塞。
怀云:您吻的我……
“好吧,”白溯只好妥协,舌头把上下后牙摸了个遍,才终于吐出字来,“在等你,怕你出事。”
“好肉麻。”
“滚蛋!”白溯烦躁地用手指缠着拖地长的白发,“你这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都怪你。你刚走我就听我的孩子们说,仙门各派为了引出突然隐身的洄真教,在古铧镇设了个局,也就是你们的目的地,我怕你身份暴露……”
“是怕暴露给洄真教,还是怕暴露给仙门?”
这话可是颇有深意,怀云听了一愣。怕被洄真教秋沉再次重伤很合理,但是怕暴露给仙门是为什么?
“很不幸,我已经暴露了。”谷雨耸耸肩。
“暴露给谁?”白溯少有地严肃起来。
“两边。”
白溯听得两眼一黑,最后愤愤一跺脚。
“怎么这么鲁莽?你知道现在有多乱吗?谁都不能信任,谁都不能托付,看似是正义对抗邪恶,仙门对抗鬼教,实则阴阳杂糅,难分是非。”
“什么意思?”怀云插嘴问。
白溯神情凝重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万睢庙。”
万睢庙,供奉的是无名神。没人知道它最开始出现于何时何地,但因为特别灵,有人的地方就有香火,从平民老百姓到皇室朝廷,从偷盗贼人到仙门百家,总有实现的愿望,总有无底的**。
那些拜庙还愿的人,在一年里,或慢或快,变得暴躁易怒,变得无法被满足,而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万睢庙早已遍布九州各地。
洄真教,通过摧毁这些庙,吸收其中怨气,迅速在北方崛起,威胁远远超于那些变得暴戾的人。
“山下的火再大也烧不到山上,不会有事的。”谷雨淡淡地说,似乎完全没把人间事放心上,“谢了老白,我们先回去了。”
白溯眼里一时有些复杂,谷雨没再回头看,怀云看不懂。很奇怪,那双旧友的眼里,总带着愧疚。
怀云偷偷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感觉每次谷雨与他说笑时,明明没有在生气,又好像一直在憋着某股火,可这火又是极内敛的,像被冰封起来,又像埋在深海,是两人亲密中又带着一墙隔阂。
千年的朋友,到底发生过什么?
及离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谷雨又被叫住。
“老清!”
白溯踏进日影,两人相隔不远,他眼却像眺望山尖上一颗孤松般深。
“忘了说——欢迎回到人间。”
看着那白到发光的身影,谷雨也没再继续损对方,笑纳这句问候,但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声,挥了挥手,沿青苔常驻的小径,踏上山。
谷雨和怀云伫立在灯火山山脚下天雨河旁谷雨和怀云伫立在灯火山山脚下天雨河旁,他们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汇山舟是上山的唯一工具,但是那小船给小六了,但是小六根本不会把船运输回来。
扑棱一声,怀云张开那对青红色的翅膀,也仅仅是同一刹那,谷雨将他按住。
“试图飞起,是会被河吃掉的。”
怀云一愣,收回翅膀。
“怎么办?”
谷雨笑了笑,“扮演浮尸怎么样?”
“啊?”
“欢姐!练剑呐?”
飞湍瀑流击石惊起,波动树影婆娑,溅湿一方绚烂幽香。女人高束的长发挂着水珠,一身紧实的肌肉绽放着蓬勃的生命力,双剑劈开瀑布,被打断的日影下,是她爽朗的笑。
“是啊,晨练嘛!哎小宋,这么早去钓鱼,鱼还没醒呢吧?”
青衣青年哈哈一笑,“怎么会?灯火山的鱼儿都勤快!等我钓些柳根子回来煮汤迎接清风客大人!”
“行行行,快去吧!一会儿花叔喊你回去吃饭时再找不着人,你那条鱼竿子就不保喽!”
“那回见!”
“回见!”
宋若宁背着鱼篓,一手搭鱼竿,一手扶斗笠,哼着小调,时不时蹦跶一下,到达,娴熟地挂鱼饵,抛,静候……
晨光真不错,初晴,鸟鸣脆,花更香。
阳光有些晃眼,远处漂了个什么东西,亮亮的,只知道那东西挂了钩,也不扑腾。
“那是个……”他微眯的眼渐渐睁大,手都颤起来,“是是是是是是人人人人人人吗?”
他咽口唾沫,收线。
俩人躺在水面上,安安静静牵着手,一个身体僵硬着,一个挂着安详的微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殉情怎么殉灯火山上了……
离再近一点,宋若宁越看越眼熟,直到离十步远,他倒吸一口凉气。
“——清风客大人!”
谷雨朝他一笑。
“是我,若宁,好久不见。”
迷离中的怀云:他的手,很温热……
他赶忙把人捞上来,细细查看的鱼钩有没有伤到他,发现只是挂在衣领那儿后也是松口气,但还是有点懵懵的。
“虽虽然,我什么都钓到过,可是这……”他握着鱼竿想上手摸摸看清风客,但又不知道该不该碰,手上下舞动没个落脚处,“我这是……把神仙钓回来了?”
谷雨抬手弹了他脸上点水,“是啊,恭喜你钓鱼技术又有长进。”
他眨眨眼,点头。
“还好这河仍然认得我。”谷雨看看身上湿掉的衣服,“无奈之举,颇有失态,还好你竟真把我钓上来了,不然该顺哪个瀑布摔下去了。”
他又眨眨眼睛,突然想起再下行数十米的确是瀑布,有点庆幸自己在这儿就钓上来了对方。
“那大人咱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宋若宁也招呼愣神的怀云,脸上挂着坏笑,“怀云,醒醒,清风客大人手这么好牵吗?”
“怎敢逾矩。”他咳了一声,松开手。微微低下头,眼神仍死死凝在谷雨的纤纤玉手上,拇指微微摩挲食指,回味着刚才的温度。
宋若宁默默笑着,扶正斗笠,在谷雨的注视中半跪下来,俯首道:
“析木使宋若宁,恭迎山神回山——”
山顶平原,绿意盎然,十二神使府邸设计各有千秋,真正居住的人却少得可怜,如果不是星纪庭升起袅袅炊烟,真会让人误认为荒村。
“晨练身体好,我追老虎跑……小花儿!饿了!做好了没!”
白欢砰一声踹开后厨房门,双剑与身上水珠一齐砸在地上。
这动静使后厨佩戴抹额的高挑男子嘴角一抽,手中的锅勺都顿了一下,牙缝里随机挤出几个带有杀意的字:
“蠢货,不要再把你的剑拿进来,还有你身上的水!柴火会受潮!”
话音未落,一个苍白枯瘦的脸也缓缓飘进来,伴随颤抖的嗓音:
“好……饿……我还活着吗?”
男人叹口气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小苍,我说过这里烟会呛到你,肺不好就不要来……”
话音未落,又闯进来个雄壮的身影。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这么早就起来了!咦,大家都在?”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身心俱疲道:
“季笑川,苍无物刚才在门后,应该被你挤扁了,快去找宋若宁救一下。”
“啊?……我靠!兄弟,你没事吧?”
白欢嘶了一声,“还真扁了……小若宁还没回来吗?”
花岳抚额叹息:“唉……不知道,你们都先出去,我还得……”
“我来啦!”
宋若宁清澈的声音从庭外就闯进来,只是还没到后厨就被花岳拦下:
“鱼篓不要放进来!”
他哈哈笑了几声,拿起空鱼篓晃了几下。
“没钓到鱼!”
“没钓到还这么开心?”白欢凑上前来,“上一次没钓到我们四个费好大力气才拦住你没跳河。”
宋若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钓到了大东西!哦不,不是东西,是大人物!”
不是东西……怀云嘴角抽了抽。宋若宁撤开身,众人才看清他身后丰神俊朗的白发少年。
“啊!大人您终于回来啦!”
白欢惊呼一声,下一刹拄着剑半跪下来,季笑川睁着小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也半跪下来。
“清风客大人。”他们恭敬道。
“重逢……的确……世间良品……不过……可以劳烦诸位……先救一下我吗?”苍无物微笑吐着血,脑袋一垂晕了。
“苍兄挺住。”宋若宁慌忙上前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