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隐蔽与久成的瘾

作品:《灯火焚山

    而也就是这片刻分神,秋沉错开利爪,转剑一刺。


    意识到自己没有命中目标的怀云忽然觉得胸口一凉,紧接着便是剑锋擦过骨头,撕裂内脏的剧烈疼痛,血液也在被剑身疯狂吸食。


    秋沉也因对方的忽然分神一愣。抽出剑,见对方跪在地上没有死,准备再补一击。


    一股劲风忽然把他冲地后退,谷雨的金叶子撞在刀刃上,比刚刚更加有力。


    就在此时,酒馆大门忽然倒塌,两个鬼教信徒撞进来倒在地上挣扎,抬眼看见教主纷纷求救。


    “鬼教教主!快,他在这儿!”


    追进来的仙门弟子还带着伪装,都穿着粗布衣,见着门内一妖一白发人和一个教主,也是蒙了片刻,然后才有人颤抖着指向谷雨。


    “是……是清风客!清风客现世了!”


    怀云意识模糊了,周围的一切都好远好远,只有胸口的伤愈发火热疼痛。


    但还残存最后一个念头——带清风客大人走。


    他忽然现出原身,三头六翅,巨大无比,飞速驮起谷雨,抓起小六,在仙门聚集于此之前,化作一股红风,席卷着冲出酒馆,飞向天际。


    秋沉没有拦他,看向门外陆陆续续涌进的嫉恶如仇的人们,向这帮赶来严阵以待的仙门名士抬起手……


    怀云后来会知道,他们走后,古铧镇爆发的古铧之战,是第三次三界大战的开端。


    冬天的雪太冷,春天的雨太凉,夏天的蝉鸣太寂寞,秋天的瑟风太悲哀——石像冰得寒骨。


    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靠十年回忆撑过两百年相思的。


    凭着一飞千里的本领和落叶归根的记忆,怀云飞向灯火山。


    可是任生命力如此顽强,如此这般,也已是强弩之末。他眼前一黑,在坠落的前一刻将两人护在怀里,压断层层树枝,扬起大片尘土。


    这片密林距灯火山还有一段路程。


    小六睁着大眼睛望向天空,不到半个时辰,生活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动,如此梦幻不真实。


    “你自己往灯火山上走,”谷雨蹲在怀云身旁,回头递给他一枚金叶子,“它会指引你。”


    见小六有些犹豫,谷雨淡淡补充道: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小六被对方冰冷的眼神一吓,诺诺点点头,离开时还频繁回头望向他们。


    伤藏在羽毛下,怀云不得不化回人形。他靠上一棵断木,穿着粗气,面色苍白,尽管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周遭,只有谷雨的声音朦朦胧胧回荡在耳畔。


    谷雨用金叶子划破手掌,凑到怀云嘴边。闻到血腥气,怀云一个激灵露出獠牙,可当猩红的双眼望向谷雨时,他整个人又一紧,抻长脖子躲避那只手。


    他知道自己作为一只妖,饮下清风客的血液是会上瘾的,会变成贪婪暴戾的怪物。


    “你快死了,太久没沾血腥,很脆弱。”谷雨还算平静,手掌伤口慢慢长好。


    怀云不说话,侧眼望着他,摇摇头,语气很是虚弱,带着哽咽:“活着会变疯。死了,这辈子都是您的……”


    怀云的确撑不住了,胸口的伤还在涌血,残存的鬼气腐蚀着骨肉。


    这样死当然很可惜,可他没办法,自己太弱了,这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最大贡献了,他尽力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下一秒,他的脸被掰过去,双唇贴上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脑子清醒了一下,双唇就被顶开,一个湿润的东西伴随血腥味搅乱了他的唇齿。


    眼前一片洁白雪亮。他没有力气挣扎或推开,或许潜意识里也不想,但他发愣,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已死去而产生的幻想。


    无法抗拒地,他扬起脖颈,咽下一口血。但谷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仍然在他心中中放肆,他手颤抖着抓了一把土,手指陷入泥里。


    直到躁热快要窒息,谷雨才缓缓出来,半垂的明亮双眸与怀云微红的眼对视。


    一股温热涌进四肢百骸,心脏剧烈跳动,牵动伤口,引来阵阵疼痛,温热却盖过疼痛,像春天拂过自然万物的翅膀,他的伤口在愈合,不再致命,但显然无法好全。


    “舌尖血是精血,能压制戾气,虽然有点少。”


    谷雨一抹嘴角血,起身,伸出手想拉起他。


    怀云没有言语,眼化作竖瞳,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促使他忽然拽下谷雨的手,迫使对方倒在怀里,可以说暴躁地拉开谷雨衣领,露出纤长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野兽的**在得到肉渣后被无限放大。一口鲜血入喉,他才忽然清醒过来。


    我在干什么?!


    他睁大着双眼心里一团凌乱,被咬出的伤口还在流血,白皙的皮肤上泛红,他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咬的。


    谷雨没有说话,没有反抗,静静倒在他身上。


    我上瘾了——


    忽然,他发疯一样一口咬在左手手腕上,咬掉血淋淋一大片肉,鲜血喷涌而出。


    “血我还您……对不起……”


    怀云心脏简直要爆炸了。


    “别浪费我给你的血。对于一只刚沾血腥的小妖,这很正常,不用担心。”谷雨按住对方喷血的手腕,另一只手穿好衣服,“活着,不用想别的。”


    怀云浑身颤抖,“不要原谅我,大人,我对您做了不敬之事,我……”


    “不至于,怀云,冷静点。”谷雨的脸色和声音依旧平静,但是好像透着不悦。


    “太恶心,这就是**……”怀云不断摇头。


    “不恶心,也不是**,”谷雨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求生是任何活物的本能,你不是罪恶的。”


    翠绿的新芽,殷红的鲜血,金黄的光点,斑驳交错,诉说着回忆点滴,解答着谜语,又同时惑乱心神,诱人低语。


    怀云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眉头愧疚地颤动。


    也是他低头的瞬间,一抹笑意偷偷攀上嘴角。


    大人他,很在意我……


    血……好甜,喜欢……


    小六跟随金叶子指引,到达一处小河边。


    那儿有一艘破旧的木船,旁边牌子上写着:汇山舟,上山唯一之途,向善者逆水行舟一路平安,作恶者尸沉河底。


    “那我算什么呢?”


    他挠挠头不知所措,忽然听到一旁小树林里有人说:


    “上船吧没事的,你有金叶子。”


    这声音出现得很突然,他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悄无声息出现的那人通体雪白,是比清风客大人还要苍白的程度,脸跟纸似的不像活人,一身紫金色衣裳,懒散地倚靠在树干上,神情好似不悦。


    “愣着干嘛呀?”那家伙啧了一声,“我又不是坏人。”


    小六咽了口吐沫,颤颤巍巍说:“你不像人……”


    “你才不像人。”


    “对不起……”


    “哦不对,”那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挠了挠头,“我确实不是人,是只老妖怪……”


    “妖,妖怪……”小六吓得腿都挪不动道儿,死活上不去船。


    “对,妖怪。”


    那人有点不耐烦,唉呀着叹气大步流星走过来,拎小鸡似的把对方提溜起来,扔到小木船上。


    小六眨巴着大眼睛缩在角落里。


    “不让人省心。”


    那个雪白的家伙踹了一脚船,小木舟便缓缓逆流而上,朝山顶划去。


    小船游了半天,小六呀了一声。


    “好像……忘记说谢谢了,不会被讨厌吧……”


    “大人……我想哭……”


    “你正在哭。”


    怀云整理好谷雨的衣服,看到血迹浸染在他洁白的衣服上,不经意舔舔嘴唇,拿袖子擦掉不慎掉落的眼泪。嘴里残存的血腥味,似乎还提醒他,那曾有个吻,令他怀着激动且罪恶,像糖丸里面的刺。


    谷雨没有站起来,顺势坐在他腰上,解开衣服查看他胸口的伤势,怀云身子一颤,捂嘴别过头,几乎不敢想这是个什么姿势。那骇人的伤只剩一条细缝,手覆在上面能感受到那颗年轻有力的心。


    风无限静止下来。


    谷雨轻轻笑道,“你心跳变快了,是不舒服吗?”


    怀云脸红到耳根,“大人,别逗我了……”


    “我又救了你一命,准备怎么报答我?”


    “啊……”怀云一时怔在那里,眼睛扫过全身,实在不觉得有什么价值非凡的东西。


    一个似乎从天而降的声音忽然打断他的思考。


    “你俩恶不恶心啊。”


    怀云立刻看过去,发现就在谷雨身后不远处的树上,卧着个通体雪白的妖,和清风客一样,骨子里透着千年沉寂下的慵懒。


    没有一丝气息,死物一般。白溯,他认识,清风客大人旧识,千年的鼠仙,也就是白蝙蝠,住在灯火山半山腰似乎是因为一个约定。


    “还有你,小鬼,”白溯一指怀云,“收敛点啊,衣服下面都鼓大包了。”


    “哦?”谷雨好奇回头去看,怀云赶忙拉住他手,满脸涨红瞪了一眼白溯。


    结果根本拉不住谷雨,他回头仔细看自己身后立起的东西看了好久,还一个劲儿发出哇一样的调戏声,怀云紧紧闭上眼。


    “你不是对我愧疚吗?”谷雨慢慢靠近他红透的脸,“对我愧疚,也会有反应吗?还是说,都是装的,其实你很爽……”


    “不!不是!”怀云紧咬着牙,又瞪了白溯一眼。


    “那这个顶起的东西是假的?”谷雨轻笑。


    “呃……”


    “我摸摸看看。”


    “别别别别别!”


    “我看看我看看。”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