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血誓为契
作品:《凰栖南》 寝殿内的烛火在玉佩的金光里褪成了模糊的影子。
苏璃掌心的凤凰玉佩烫得惊人,像是要将她的血肉都灼穿,却又奇异的带着几分暖意——那是与她血脉同频的温度。
"云阙前辈。"她轻声唤了一句,识海中的残魂虚影便浮现出来。
云阙的眉眼被金光镀得发亮,指尖凝聚着一缕赤红的凰焰:"这是最后的净化术式,需以你的血脉为引,将凰心熔炉与他的命魂相连。"
苏璃喉间泛起甜腥,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从容:"当年我被幽魇残息啃噬时,是这玉佩替我挡下了七分痛苦。
如今不过是换我为他挡一次。"
云阙的虚影顿了顿,终究还是将凰焰注入她识海:"记住,你与他的灵脉本不同源,若中途反噬......"
"没有中途。"苏璃截断她的话,眼尾泛起极淡的金红,"我只要他活。"
话音未落,玉佩的金光突然如活物般钻入萧砚白心口。
苏璃只觉识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在她魂魄上凿洞——那是凤凰玉佩在强行剥离她与萧砚白的灵脉壁垒。
床上的男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原本泛着黑气的皮肤下,此刻正翻涌着两团颜色:一团是幽蓝的蛊毒,顺着经脉往心脏钻;另一团是炽烈的金红,如熔浆般追着蛊毒灼烧。
"嗤——"
一声轻响,萧砚白的指尖渗出黑血。
苏璃看着那黑血落在锦被上,瞬间将绣金的云纹腐蚀出焦黑的洞,心尖跟着一颤。
她咬着唇,将全部心神都锁在那团金红上——那是她用凤凰血脉催发的凰焰,此刻正沿着萧砚白的任督二脉,将最后一丝幽魇残息逼入死路。
"退!"她在识海中低喝,云阙的虚影立刻化作一道流光,裹着那团幽蓝残息撞向玉佩内层的时空壁垒。
"轰——"
整个寝殿的琉璃瓦都在震颤。
苏璃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檀木柱上。
她看着萧砚白的胸口,那里的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而她的凰影——那道盘踞在识海深处、陪伴她重生复仇的火凤凰,此刻竟如残烛般,尾羽一片接一片地剥落。
"小姐!"
柳无尘的惊呼刺穿她的混沌。
苏璃扶着柱子抬头,便见老医正跌跌撞撞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指按在萧砚白腕间,又立刻转向她:"您的......您的凰影呢?"
她这才惊觉,识海深处空得可怕。
往日里总在翻涌的暖流消失了,连带着那股支撑她从废材走到如今的傲气,也跟着消散了大半。
她抬手摸向心口,那里的凤凰玉佩已经凉透,不再发烫。
"原来这就是代价......"她自嘲地笑,指腹擦过嘴角的血渍,"用凤凰血脉为引启动虚界净化,冻结的不只是蛊毒,还有我的血脉。"
柳无尘的眼眶瞬间红了:"那您的修为......"
"筑基中期。"苏璃运转灵力,只觉丹田处空荡荡的,"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苏姑娘好手段啊。"
燕无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顺着门缝刺进来。
苏璃抬头,便见那身玄色绣金蟒纹的身影跨过门槛,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持淬毒短刃的护卫,将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擅闯战王府重地,还敢对世子下此狠手。"燕无双抚着腰间的九节鞭,蛇瞳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今日,我便替战王府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苏璃扯了扯染血的衣袖,冷笑从喉间溢出,"燕大总管莫不是忘了,这战王府的门,是萧砚白亲自为我开的。"
"那又如何?"燕无双甩动九节鞭,金属相撞的脆响惊得梁上的雀儿扑棱棱乱飞,"如今世子生死未卜,你便是最大的嫌犯!"
他话音刚落,左右护卫便举着短刃冲了上来。
苏璃咬着牙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极淡的凰音——那是她现在能调动的全部灵力了。
"嗡——"
清越的凤鸣在殿内炸开。
最前面的三个护卫被震得撞在墙上,吐着血滑坐在地。
但余下的人却像疯了似的,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
苏璃的额角渗出冷汗,她能感觉到,这缕凰音再撑不过三息。
"小心!"
柳无尘的尖叫混着破空声。
苏璃本能地侧身,左肩却还是传来刺痛。
她转头,便见燕轻鸿站在廊下,指尖还捏着半截带血的毒针——那是他惯用的"千日醉",中者三日后经脉尽断。
"燕轻鸿!"苏璃反手拔出肩胛处的毒针,鲜血立刻顺着手臂往下淌,"你义父刚死,你便急着投新主?"
"苏姑娘说笑了。"燕轻鸿抚着腕间的银铃,笑声像夜枭,"我义父的命,本就是用来换世子的命的。
如今......"他眯眼看向床上的萧砚白,"你既然没能救回世子,便该下去陪他。"
苏璃的指尖在发抖。
她能感觉到毒正在往心口钻,而凰影的沉寂让她连最基本的驱毒术都用不出。
她盯着燕无双一步步逼近,九节鞭的倒刺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被家族丢去乱葬岗时,也是这样的绝望。
"苏璃,你可知你最蠢的是什么?"燕无双的鞭子缠上她的脖颈,"是总以为有人会来救你。"
"我从未等过谁救。"苏璃抬头,血顺着下巴滴在鞭身上,"但有人,会自己来。"
"什么?"
燕无双的话音被一声清越的剑鸣截断。
"铮——"
龙吟剑出鞘的刹那,整座寝殿的温度骤降。
苏璃看着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从床上跃起,白衣被剑气震得猎猎作响,而萧砚白的眼——那双眼底原本沉睡着的星火,此刻正烧得旺盛。
"萧......"
她的尾音被他揽入怀中的动作截断。
萧砚白的手掌覆在她肩胛的伤口上,灵力如暖流般涌进来,逼得毒血顺着指缝往外淌。
他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额发:"你说过,等我醒了,要带我去看天璇城的雪。"
苏璃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秘境里,萧砚白为她挡下致命一击时说的话:"若我撑不住,你便替我看遍这世间的好风景。"
"我食言了。"她哑声,"我没走。"
"我知道。"萧砚白的指尖抚过她眼下的泪痣,语气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所以我醒了。"
燕无双的九节鞭突然袭来。
萧砚白抱着苏璃旋身,龙吟剑划出半道银月。
剑气所过之处,石柱断裂,地砖崩裂,二十几个护卫被震得撞在墙上,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燕无双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萧砚白眼底翻涌的杀念,终于想起北境战王府那位"冷面战神"的传说——传闻中,他曾以一人一剑,挑了幽冥教七十二分坛。
"走!"他咬牙低喝,拖着瘫软的燕轻鸿往殿外退去。
萧砚白却没有追。
他抱着苏璃坐到床沿,指尖凝聚起灵力替她疗伤,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苍白的脸上:"还疼吗?"
"疼。"苏璃吸了吸鼻子,突然笑出声,"但比当年在乱葬岗时,好多了。"
萧砚白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那日在藏书阁,她翻到《凰栖志》时说的话:"凤凰重生前,总要经历焚身之痛。"
此刻,他望着她识海深处那片空荡——那里本该盘踞着高傲的火凤凰,如今却只剩一片灰烬。
但他知道,灰烬里藏着星火,等时机到了,终会重新燃成燎原之势。
殿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萧砚白的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铃,那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响,像在应和某种无声的誓言。
龙吟剑的剑气还未完全消散,在殿内凝成一片银雾。
燕无双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但萧砚白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那团被凤凰玉佩净化的幽魇残息,那道藏在九冥蛊背后的身影,都还在暗处窥伺。
但没关系。
他低头,吻了吻苏璃发顶:"以后,换我替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