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对他无用。”


    柳华月的声音带着几分怅惘。


    “他已经不会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如果我死了，他也不会怎么样。你若是强取？很难，水灵石在他的体内，只要他愿意，能和你要的东西一起毁掉。”


    这话让冷望秋周身魔气骤然凝滞。


    他盯着柳华月从容的神色，不悦皱眉。


    “天水宗没有水灵石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你没了水灵石，姜笙活不了。”


    柳华月转头看向姜笙，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发间，一道温和的灵力悄然探入她体内。感受到火灵石的躁动，她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靠鬼气压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早晚有一天，这孩子会被烧得连魂魄都不剩。”


    冷望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姜笙。


    后者非常淡定的嗑瓜子，好像被谈论生死的不是她一样。


    “你是她的孩子，或许有这个机会。”


    柳华月的声音突然放柔。


    “如果不介意，这段时间留在天水宗吧。你母亲的住处一直有在打扫，你可以去看看。”


    她望向远处被魔气笼罩的梨花林，那里曾是冷月最喜欢的地方。


    “她当年亲手种下的梨树，如今开得正盛。”


    冷望秋的锁链“当啷”落地，他别过脸不去看众人，却没拒绝。


    魔神威压悄然收敛，只余魔气在周身若隐若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的气。


    母亲住过的地方么……


    “魔尊大人，她完全是想……”


    冷望秋甩袖震开欲言又止的影觉，黑袍扫过天水宗满地狼藉的碎石。


    影觉踉踉跄跄几步站住。


    他解决完凤千星他们的事情就赶过来的，想让魔尊大人想一想，结果被轰开。


    好吧……


    魔尊大人不想听的话，那就不说了。


    冷望秋当然不是因为忌惮柳千秋的威胁，更不是被那片母亲亲手栽种的梨花林绊住脚步。


    不过是瞥见姜笙攥着柳华月衣袖时，指节泛白的模样刺了眼。冷望秋垂下眼睑，将眼底翻涌的烦躁尽数碾碎。


    不过是不想看到她失望，仅此而已！


    破例好几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我没意见。”


    柳华月望着冷望秋远去的背影，指尖在冰纹玉牌上轻轻摩挲。


    她命人将冷月生前居住的院落重新修缮，院中百年梨树在魔气中倔强地开着白花。


    能暂时安抚住这尊煞神固然是好，可她仍暗中将传讯符埋入宗门各处，只要冷望秋稍有异动，几大宗门的支援便能在三个时辰内赶到。


    ……


    姜笙蜷在客房柔软的云纹被褥里，听着窗外重新响起的鸟鸣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等再睁眼时，夕阳已将窗棂染成琥珀色。姜笙趿拉着绣鞋就往墨修远的住处跑，发间的铃铛饰品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你猜怎么着？”


    姜笙拽着墨修远拐过九曲回廊，远处冷望秋正被柳华月堵在梨花树下。


    魔尊周身魔气凝成屏障，却没躲开柳华月递来的半块梨花酥。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偷看，但担心被发现，然后溜走了。


    “冷望秋居然真的答应留下来！”


    姜笙有一点点意外的啦，不过也能理解。


    墨修远倚着雕花栏杆，苍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飞镖。


    他回想起冷望秋别扭接过点心的模样，想起不久前那个掀翻天水宗山门的暴戾身影，忍不住轻笑：“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柳千秋的骨头炼成镇魂钉。真不像他。”


    “这里可是他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姜笙踮脚去够廊下悬着的冰灯，晶莹的光晕映得她眉眼愈发灵动。


    “你没瞧见，他刚才偷偷用魔气修复那些被毁掉的建筑，像个闹别扭的小孩，笑死我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瞥见转角处的秋千架，藤蔓上垂着褪色的红绸。


    姜笙雀跃地跑过去，裙摆扬起的弧度扫落几片梨花。


    “墨修远，你离开鬼界这么久，家里人会担心吧？”


    她晃悠的脚尖踢起满地花瓣，语气不经意地放轻。


    墨修远望着远处随风轻摆的梨花，喉结微动，缓缓点了点头。


    记忆里父王总是喜欢和他对弈，母后会在他闯祸后笑着替他收拾烂摊子。那些被爱意填满的岁月，此刻想来竟有些遥远。


    不过相比冷望秋，他肯定是幸福很多的。


    “不过……”


    墨修远的声音突然顿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飞镖上的纹路。


    “不过？”


    姜笙歪着头，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墨修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托你的福，他们以为我死了。”


    “诶诶诶？？？”


    “这还是阿九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传信告诉我的。”


    想起阿九信中颤抖的字迹，说父王整日对着他的房间发呆，母后的白发又添了许多，他的心像是被鬼爪狠狠攥住。


    可恶，要不是醉兰那家伙突然……


    果然，醉兰就是个麻烦，他一早就知道的。只是碍于左护法，没有真的做些什么。


    姜笙猛地停住晃动的秋千，藤条发出吱呀的声响。


    “呃……要不然你小子现在回去？”


    她担忧的看着墨修远苍白的脸色，以及他时不时捂住胸口咳嗽的模样。


    墨修远轻轻摇头，抬手按住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


    “我现在伤还没有好，鬼界如今被墨归掌控，我回去也是送死。”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低沉下去。


    “而且因为醉兰那件事，连累了她父亲，一家子都被处死。”


    “墨归干的吧，他肯定是主谋。”


    姜笙朝身后努努嘴，示意墨修远推她一把。


    秋千荡起的瞬间，她的裙摆飞扬起来。


    风掠过耳畔，姜笙大声说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鬼界，把那家伙的老巢掀个底朝天！好不好？”


    “冷望秋可不会放你。”


    “管他呢！答应她留下来的是姜笙，又不是我芊芊小公主！”


    “……”墨修远看着她，没忍住轻笑出声。“到时候遇到危险，我可不会管你。”


    姜笙回过头粲然一笑，“嘻嘻，我这次绝对会好好逃跑的。谁也别想抓到我。”


    她觉得变强固然重要，但是逃跑的神色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