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贵女们纷纷向崔遇棠道谢,亲昵异常,崔阑自知是被崔遇棠当面摆了一道,不由磨了磨牙。


    但她扭头看见数位权贵子弟纷纷走出猎场,眼睛瞬间亮起,提起裙边就奔了下去。


    “谢将军!谢将军!”


    崔阑急急忙忙奔到谢均身边。


    谢均一手牵着马驹,瞧见是她,眼神冷淡,还带着几分不明所以。


    似是不知崔阑寻他有何要事。


    “何事?”


    崔阑心底的快意被他的这份冷淡压退了几分,面上怯怯,“将军,我是来恭喜你在这围猎第一日就拔得头筹……”


    谢均却道:“拔得头筹的是五皇子,不是我。”


    崔阑一哽,挤出一个笑容,又道:“可将军猎到了那海东青,理应比五皇子殿下多一只猎物。


    “而且正是因此,我才能靠着谢将军拿到这么多宝贝呢。


    “臣女是来感谢谢将军的。”


    话音落,谢均却突然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


    崔阑被注视得面上发热,一张清丽脸铺满了红晕,“将,将军……”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了。”


    崔阑一时没反应过来,见谢均牵着马就走,急忙上前拦住他。


    “将军,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你我婚后便是夫妻……”


    谢均冷言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崔阑所有的开心都消散了,她委屈地咬了咬唇,“所以我想在成婚前,与你多些接触,好对彼此多些了解。


    “将军不想吗?”


    谢均并未回答,但崔阑已然读懂了他的沉默。


    她有些不甘。


    为何谢均对她如此冷淡?


    转瞬,她又想起皇后的话来,重新鼓舞自己一番,道:“谢将军,晚上篝火晚宴时,我再来寻你!”


    话罢,崔阑提起裙边跑开了。


    谢均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


    他蹙着眉不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只不过是一纸婚书,她又何必这般强行接近他?


    待到夜深时分,营地内燃起了篝火,世家贵族们围坐两侧,饮酒作乐,欢欣畅然。


    崔遇棠只坐了一会儿,便已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席上。


    旗山猎场外有一条小溪,她缓步走至溪边,望着夜幕之中高挂的明月,缓缓坐下。


    看似是被宴会的吵闹声惊扰。


    但她其实是在等人。


    忽闻身后传来踩踏在枯叶上的脚步声,少女微微回头。


    月光下,温润如玉的青年手持灯笼,向她走来。


    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郡主似乎不高兴?”


    崔遇棠望着他,摇了摇头。


    赵景行眸中浮现一丝无奈,“孤听闻今日郡主以自己心爱之物押注,押在了孤的身上,但孤并未拔得头筹。


    “可是因为此事令你丢失了喜爱之物,才这般闷闷不乐?”


    更甚至是要逃离宴会,来到这无人的地方。


    “我的确有些不快。”崔遇棠如实道,“但并非因殿下未能夺得首名。”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她洁白如玉的面上,更显纯净。


    赵景行难得有些好奇,笑着问道:“那是为何?郡主可愿告诉孤?”


    却未想到崔遇棠不答反问,“那殿下呢?殿下为何总是笑着,但心里却是不高兴的?”


    赵景行不由一怔。


    眼前的少女发问他的语气几乎与鸢儿一模一样。


    他心下动容,面上却不显,依旧平和地笑着。


    “孤并未不快。”


    “不,”娇柔的少女站起身,仰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殿下不快乐。”


    心中浮起异样,赵景行蹙眉道:“这与郡主无关。”


    本就心有怀疑,见崔遇棠试图探询他心底的隐秘,赵景行更是不喜,转身便要离开。


    “可是,方才是殿下问我,为何闷闷不乐。”崔遇棠道,“我只是在回答殿下的问题罢了。”


    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殿下总是不快乐,我心中不解,故此也跟着不快乐。”


    柔和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


    赵景行脚下一顿,回身再看时,少女无辜地伫立在原地,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此时的她,却又与他记忆中的鸢儿毫不相同。


    鸢儿向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旦发现他不愿说,鸢儿便不会再问。


    可眼前的少女,却胆大妄为的,想要摸清他的内心。


    赵景行眸中冷意乍现,“郡主此番作为……是觉得孤一定会放过你吗?”


    少女怔在原地,似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对姣好的秀眉蹙起。


    “殿下在说些什么?”


    “无论郡主所图什么,”赵景行回身欲走,“孤最后一次提醒郡主,莫要做得太过分了。”


    他已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了她机会。


    “我所图的……不过是想要殿下开心一些。”


    少女话中带了泣音。


    “失去心爱之物对我而言没什么,只是每当我看见殿下面上的笑,却感知不到任何愉快时,会难免心疼殿下。


    “殿下贵为太子,不会有什么想要却得不到之物,可为何却总是不快乐呢?”


    眸中寒冰渐渐散去,赵景行不得不再回身看她。


    他实在无法在听见少女哭泣时还冷漠离去。


    “你……别哭了。”他走近几步,将手中软帕递出。


    瘦弱的肩膀随着哭泣一抽一抽,崔遇棠接过软帕,正欲擦泪时,忽闻耳旁破空声划过。


    “嘶……快躲开!”赵景行面色瞬间变得严肃,将她推向一旁,自己则被暗处射来的箭矢伤到了手臂。


    “殿下!”


    突如其来的暗袭让崔遇棠有些始料未及。


    她被推得踉跄向一旁,眼中是赵景行不断流血的伤处。


    突然,深沉的夜幕中炸响火花,一道又一道的焰火在黑幕之中炸开,最后归于平静。


    “这是营地的求援信号,”赵景行捂着伤口,冷静说道,“旗山脚下有御林军驻守,信号发出后,他们定会疾驰救援。”


    他看向少女,揽过她瘦弱的臂膀,“郡主,得罪了。此时你我要做的,便是逃离此处,待到援军到来。”


    崔遇棠乖巧地点点头,泪水还挂在眼眶之中,整个人显得惊惶不已。


    赵景行此时已顾不上思考少女方才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眼下保住性命是最要紧的事情。


    周围破空声不断袭来,暗箭自逃窜的二人身旁掠过。


    箭簇在月光下寒光一闪,崔遇棠抬头时无意间扫过那一处,发现了藏在暗处的人的身影。


    “殿下,小心!”


    她用尽全力一推,和赵景行二人双双倒在地上。


    赵景行下意识护住身下柔软的身躯,却听见又一道破空声袭来,只得朝另一边滚去。


    风声夹杂着衣袂翻飞声落地,几个黑衣蒙面人持剑袭来。


    赵景行手边只有一个掉落在地的灯笼,但好在他习武有成,尚能应付。


    “殿下……”摔在地上时,崔遇棠吃痛不已,眼下见刺客明面袭来,她不由颤声唤道。


    这些人摆明了要取太子的性命!


    赵景行一边躲闪着攻击,一边喊道:“你快走!去寻护卫来!”


    话音落,没等到回应,赵景行咬着牙放倒一个人后,抬眸一看,方才还趴着的少女已然不在原地了。


    声音自远处传来:“殿下,坚持住,我一定带人回来救你!”


    崔遇棠提着裙摆,跑得很急,丝毫不敢停下。


    身后赵景行一人牵制那几人,她不知能撑多久,但自己也绝不能留在那拖他的后腿。


    更何况,赵景行是她要接近的目标,却不是她要保护的对象。


    她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无辜送出自己的性命。


    少女一路往营地的方向跑,脚下绣鞋已被坚硬的石粒磨穿,渗出点点血丝。


    不知跑了多久,待看到火光和正在厮杀的护卫,崔遇棠眼尖地跑到护卫长身侧,“太子在溪边遇险!快带人前去营救!”


    “什么?”护卫长正在包扎伤口,闻言一愣,随即带着数人朝溪边奔去。


    崔遇棠站在原地,轻喘着气,看见一片狼藉的营地和四处飞溅的血色,不由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这里依旧不安全,她必须离开此处。


    山下的御林军稍后便会上山,她理应往更靠近山下的方向走。


    崔遇棠钻进一个营帐中,眼疾手快地拿走一枚火折子,点亮后借着这点微弱的火光从混乱之中逃出。


    她不由庆幸,袭击的刺客目标十分明确,且他们似乎人数并不多,无暇针对其他人。


    否则她也无法这么轻松地从营地之中逃出。


    沿着山路摸索时,她却忽然听见一道女子的惊叫声。


    崔遇棠面色一凛,那是崔阑的。


    倘若崔阑在附近并且遇险……


    那她也不好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