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嫁妆是女子的底气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崔令仪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圈椅上,她今日穿的沉香色织金通袖袄已经换了家常的藕荷色褙子,发间的点翠头面却还未取下。


    楚昭宁趴在紫檀木圈椅扶手上,小短腿悬空晃荡着,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时而望向母亲沉静如水的侧脸,时而瞥向李姨娘紧绷的背脊。


    崔令仪扫了她一眼,也不管她,朝丫鬟们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春露带着小丫鬟们鱼贯而出,厅内转眼只剩下崔令仪、李姨娘楚昭宁三人。


    “坐。”崔令仪指了指下首的绣墩。


    李姨娘战战兢兢地挨着绣墩边沿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却死死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这季大人倒是实在。”崔令仪翻开礼单,她目光在某处停留片刻。


    然后将礼单转向李姨娘:“云锦二十匹、蜀绣十幅、赤金头面两套…最难得是这两千两现银。”


    李姨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连带着发间的银簪流苏都乱了节奏。


    楚昭宁看得分明,那错愕里还藏着三分不敢置信的希冀。


    她知道李姨娘在惊讶什么,按惯例,聘礼都是要充入公中,庶女出嫁只给三千两嫁妆。


    可前头两个庶姐出嫁时,崔令仪同样将聘礼全数返还。


    只是她们的聘礼,加起来都不及楚明柔的一半。


    “按惯例,庶女嫁妆是三千两。”崔令仪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推过去,“国公爷又额外从私库拨了一千两。”


    李姨娘的手悬在半空,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楚昭宁看见她眼角泛起水光,嘴唇颤抖得厉害。


    “夫,夫人?”李姨娘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再加上这些聘礼……”崔令仪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静,“除了吃食,其余你都带回去给三姑娘添妆吧。”


    “夫人大恩…”李姨娘扑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嗓子哑得厉害,像是多年未用的门轴:“妾身来世做牛做马……”


    崔令仪虚扶一把:“起来吧。”


    她的指尖在触及李姨娘衣袖前便收了回来,“这些银子你亲自去置办,总比经过那些婆子们的手强。”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嫁妆是女子的底气,田地比首饰实在,铺面比衣裳长久。”


    楚昭宁在一旁听得暗自点头。


    她亲娘虽然规矩严苛,但在大事上从不亏待庶女。


    上辈子读《红楼梦》时,她就觉得王夫人对待探春远不如她母亲公正。


    暮色渐浓时,李姨娘抱着银票回到疏影院。


    推开厢房的门,楚明柔正在绣架前发呆。


    “姨娘回来了。”楚明柔见李姨娘进来,连忙放下绣绷。


    她注意到李姨娘反常的神色,心头一跳,“前院的宴席散了?”


    李姨娘没说话,反手将门闩落下,又示意春桃去门外守着。


    这才拉着女儿坐到床沿,从袖中掏出那张四千两的银票,小心翼翼地铺在锦被上。


    “夫人给的。”她的声音有些发抖,“除了吃食,聘礼全数返还给我们添妆。”


    楚明柔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嫡母会如此大方。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张银票,仿佛怕它会突然消失似的。


    “这,这么多?”


    李姨娘忽然起身,快步走向墙角那个樟木箱。


    她颤抖的手指在锁扣上摸索了好几下才打开,从最底层抽出一个靛蓝布包。


    回到床边,她一层层揭开包裹,露出里面的赤金镯子、宝石簪子和几张泛黄的银票。


    “姨娘这些年攒的。”她将布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与那张大额银票混在一处,“加上夫人给的,统共有六千三百多两。”


    楚明柔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认得那对赤金镯子,每年除夕李姨娘都会戴的首饰,原来竟是留着给她的嫁妆。


    “姨娘,这些,都给我?”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李姨娘拉起女儿的手,将那些首饰一件件放在她掌心:“傻孩子,姨娘攒这些不都是为了你?”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女儿腕间细腻的肌肤,“你且看看,这些首饰可有喜欢的?出嫁那日戴着。”


    楚明柔的泪水滴在赤金镯子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突然扑进母亲怀里,闻着那熟悉的茉莉头油香气,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十六年的委屈与感激一齐涌上心头。


    在这深宅大院里,有个人一直在为她默默筹划,而这个人,连一声“娘亲”都听不得。


    “别哭,妆要花了。”李姨娘轻拍女儿的背,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枕下抽出一本小册子,“来,咱们商量商量这些银子怎么用。”


    楚明柔擦干眼泪,看见册子上密密麻麻记着些地名和数字。


    李姨娘翻开第一页,指着一处道:“从你议亲开始,我就托人到处打听。”


    “前几天总算是有了回复,在澄清坊有套一进的小院出售,离季大人新宅只隔两条街,要价一千两。”


    “姨娘要给我买宅子?”楚明柔惊讶地抬头。


    李姨娘眼中闪烁着惊人的算计光芒,与平日那个低眉顺眼的姨娘判若两人。


    “自然。”李姨娘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女子出嫁,田产铺面才是根本。首饰衣裳不过面上光鲜。”


    她翻到下一页,“京郊三百亩上等田,年收六百石粮,折银四百两。再置办个铺面,或租或自营,都是进项。”


    楚明柔怔怔地看着母亲。


    此刻的李姨娘眉宇间竟有几分她从未见过的神采,那是多年隐忍后终于能为自己女儿谋划的骄傲。


    “姨娘怎懂得这些?”


    李姨娘苦笑一声:“我父亲虽是八品小官,却管着漕粮账目,耳濡目染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票边缘,“后来,后来进了这府里,这些本事再无用武之地。直到有了你……”


    “姨娘。”楚明柔的心突然揪紧了。她为母亲感到不值,一辈子战战兢兢,在嫡母手下讨生活。


    原以为嫁人能做正头娘子,却又被送入国公府做妾。


    生下自己后,连声娘亲都听不得。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难过不已。


    她倒是想以后能把姨娘接出来跟自己生活,让她过几天顺心自在的日子。


    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李姨娘的身子僵了僵,随后放松下来,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明儿姨娘就去看田产。咱们买连成片的,旱涝保收。”她抚过女儿的发,“再添个小宅子,万一……”


    楚明柔突然抓住李姨娘的手:“姨娘,你的体己都留着自己用,别……”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姨娘打断:“傻孩子,姨娘这辈子最风光的日子,就是你出嫁这天。”


    “姨娘想尽自己的可能,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楚明柔忽然看清了她眼角的细纹和鬓间的白发。


    那些她从未注意过的岁月痕迹,此刻都化作利箭刺入心头。


    她紧紧抱住生母,仿佛这样就能把十六年亏欠的拥抱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