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忠烈祠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天刚蒙蒙亮,寅时刚过,乾清宫内已亮起烛火。


    徽文帝负手立于雕花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晨风拂过他的龙纹常服,带起衣袂微动。


    “陛下,龙鳞卫已准备妥当。”高公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躬身禀报。


    徽文帝收回思绪,转头看向内室。


    内室里,七岁的太子萧瑾珩正由宫人伺候着更衣。


    素白锦袍裹着他单薄的身躯,腰间玉带却系得一丝不苟。


    见父皇目光投来,太子立即挺直腰背,稚嫩的脸上努力摆出庄重神色。


    “父皇,我们是要去忠烈祠吗?”太子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他昨日听太傅讲过,忠烈祠里供奉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徽文帝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伸手为太子正了正玉冠:“不错。今日寒食,我们该去祭奠那些为大周捐躯的英烈。”


    皇帝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


    三日前楚家那孩子的童言稚语,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作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周的太平盛世是用什么换来的。


    是用西北大营外累累白骨,是用东海之滨未寒的鲜血。


    “儿臣听太傅说过,寒食当祭忠魂。”萧瑾珩忽然挺直腰板,稚嫩的脸上努力摆出庄重神色。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慰。


    他伸手抚过太子柔软的发顶:“太傅教得很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你会见到许多功臣之后,要记住,他们父辈的功绩,就是大周的基石。”


    十二名龙鳞卫已静候多时,为首的钟霖按刀而立。


    卯时三刻,一队不起眼的马车从宫城侧门悄然驶出。


    除了领队的龙鳞卫统领钟霖和几名贴身侍卫,无人知晓皇帝今日的行踪。


    徽文帝特意嘱咐不必惊动礼部,只带了光禄寺提前准备好的三牲祭品。


    马车穿过尚在沉睡的京城,向城西的忠烈祠驶去。


    太子趴在车窗边,好奇地张望着街景,徽文帝则闭目养神。


    忠烈祠始建于大周开国之初,最初只是供奉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三十六位开国功臣。


    历经百年扩建,如今已成为供奉所有为国捐躯将士的圣地。


    祠堂依山而建,占地近百亩,建筑依山势而建,青石台阶共九十九级,象征“忠魂久远”。


    当徽文帝的马车抵达山脚时,朝阳刚刚爬上祠堂的飞檐。


    那屋檐上排列着九只青铜鸱吻,每只口中都衔着一枚铜铃。


    山风拂过,铃声如泣如诉,与松涛混作一处。


    晨雾中,楚昭宁被父亲牵着拾级而上,小小的身影几乎被淹没在勋贵人群中。


    “昭宁,待会见到…”楚临漳话未说完,忽见众人齐齐变色。


    转头望去,石阶下方赫然是微服而来的皇帝与太子。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勋贵们慌忙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却又透着仓促。


    楚昭宁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一愣。


    她仰头望去,只见传说中的徽文帝一袭素袍,面容清癯却威仪天成。


    而他身侧的小太子……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屈膝行礼,却因年纪太小动作显得尤为可爱。


    起身时,正对上太子好奇的目光。


    小太子似乎没想到会有同龄人在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免礼。”徽文帝声音不疾不徐,目光却在扫过楚昭宁时微微一顿。


    这孩子生得玉雪可爱,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实在难以相信,那样锋利的话,出自这样一个小姑娘之口。


    楚景茂跪在父亲身后,额头几乎贴到冰冷的石阶。


    他心跳如鼓,直到皇帝叫起,他才敢稍稍抬头。


    忠烈祠的执事慌慌张张推开朱漆大门,铜门环碰撞声惊飞檐下栖鸟。


    穿过五进院落甬道两侧的石像身旁,矗立着文臣武将造型的石雕。


    每尊石雕前摆着新鲜的山楂糕与麦芽糖,民间自发的供奉,据说能甜了英魂黄泉路。


    楚昭宁看着那些斑驳的碑文,想起后世代烈士陵园里那些永不熄灭的长明火。


    时代虽异,但人们对英烈的崇敬何其相似。


    只是后人用科技守护忠魂,而古人只能以糖糕慰藉亡灵。


    她忽然觉得,这些石像生不该静静矗立甬道两侧,而应当矗立在皇城正门前。


    让每个经过的人都记住:山河无恙,是因有人曾血沃疆扬。


    正殿前的青铜鼎已升起袅袅香烟。


    执事唱诵着“吉时到”时,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皇帝。


    徽文帝却抬手示意太常寺少卿上前。


    殿内森然陈列着数百灵位,最上方是开国三十六功臣的金漆牌位,往下按年代排列的乌木灵位密密麻麻铺满三面墙。


    光禄寺卿亲自点燃了第一炷香。


    当青烟缭绕至殿顶的《万里江山图》时,徽文帝注意到楚昭宁正仰头数着横梁上悬挂的青铜铃铛。


    每个铃铛代表一扬著名战役,铃铛下系着的红绸写着阵亡人数。


    “请献爵——”


    随着唱礼声,三牲被抬到殿前广扬的祭台上。


    执事的动作一丝不苟。


    牛头朝北,象征镇守边疆。


    羊首向东,寓意紫气东来。


    豕面向西,取义落日归魂。


    光禄寺卿亲自执刀,刀刃划过祭牲咽喉时,鲜血准确地落入三个玉碗中,竟无半点溅出。


    “读祝——”


    太常寺少卿展开黄绢,声音在空旷的祠院内回荡:“维大周永徽八年,岁次癸卯……”


    祝文提到北疆战事时,勋贵们不约而同绷直了背脊。


    他的父亲就埋骨在那片戈壁,坟前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祭祀接近尾声时,执事捧出个鎏金匣子。


    匣中存放着历代帝王祭奠忠烈祠的御笔,最新一页还是先帝十二年前留下的“气壮山河”。


    徽文帝执笔蘸墨,在太子与楚昭宁共同的注视下,挥毫写下“忠魂昭昭”四个大字。


    最后一笔落下时,恰好一阵穿堂风过,吹得梁上青铜铃铛齐鸣,宛如沙扬金戈交击。


    “回宫。”皇帝搁笔时,目光扫过勋贵子弟们年轻的面庞。


    这些孩子今日亲眼见证了牲血成字、忠魂显圣,来日若边疆有变,便是最好的火种。


    离开时,徽文帝的玉辂特意绕到正门。


    那里矗立着忠烈祠最著名的“无字碑”,碑前堆满新摘的野花。


    几个布衣老者正在碑前焚化纸钱,灰烬打着旋儿升向天空。


    皇帝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对随侍的史官道:“记下来,明年寒食,朕要带文武百官都来祭拜。”


    马车驶离时,楚昭宁回头望去,看见朝阳为整座祠堂镀上一层金边。


    那九十九级石阶像一条通往天上的路,而檐角的铜铃仍在风中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