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与君书

作品:《庭有枇杷树

    时间倒回半个月前。


    某日半夜里,前些时候过劳的高言慬不知怎的发起烧来。


    林美真不明所以,忙起身去找了药给他。


    吃完药后高言慬的烧消停片刻,可待到第二日再度复发,如此往返了两三日,拖得他痛苦至极。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几日府上疯传,高言慬是得了痨病,治不好不说,还会四处传染人,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林美真气急败坏,将府上嚼舌根的下人们全部发落出去,自己却转身将人送进最近的医院里。


    对李嫚玉她们,这个是个天定的好机会,再三斟酌下,原本的行动日期被改到当天。


    她早已知晓自己被姓高的查了个清楚,于是当他因发烧入院的那一刻起,便潜在他身边伺机而动。


    查房,计量温度,她能办的绝不推脱。


    与此同时,高言慬虽病着,脑子里却仍想着从李嫚玉下手,顺带将沈华年除掉。


    却没曾想自己早掉进了她们联手设的圈套里。


    医院里给高言慬用的退烧药是消炎的阿莫西林,原本喝酒只要不贪多便不会出现要人命的情形。


    可当药到手后,迅速被她换成了乙酰氨基酚。


    药被鬼使神差地换掉,剂量恰到好处的前提下,高言慬的烧很快退掉,却浑然不知自己的命已到了尽头。


    与此同时,沈语宁仿了高言慬的字迹,挨家挨户跟他熟悉的人发请帖,这才有了后来部门里其他人笑着说要讨酒吃的一幕。


    他早觉着这事情有些蹊跷,可林美真向来是个喜奢靡的主,生日宴若交她来安排,有这么大动静也不为过。


    可巧的是,林美真厌了那些表面功夫,今年起便不打算祝酒庆生。


    以往招待那么多人,都是从早忙到晚累得昏天黑地,今年只打算办个两桌,叫些亲朋好友来简单庆祝一番就好,谁成想局里大多数人都知晓了,还朝她讨酒。


    她以为是高言慬的主意,便没多想,将就着在餐厅包了场,商议生日宴的具体事宜。


    高言慬平日里忙,没闲工夫过问这些,好几次想起来想过问,都被手底下那个警卫员打断。


    一来二去,这事竟巧借东风,像秋夜的野火般迅速燎掉了整片草原。


    缜密,细致,没露半分破绽。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未发现半分不对劲。


    ^


    晚风吹进车内,将两人的发丝吹得乱了心神。


    “怎么会。高言慬他该死。”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沈华年从未同情任何敌人。


    一句话点开了李嫚玉的心门。


    若不是他,她本该与沈华兴有个更好的结局,早一步,他们或许能跨越生死,将当年那份承诺变为事实。


    她不再多想,笑着朝沈华年说了声没事。


    沈华年的手覆在李嫚玉手上,浅淡的笑胜过一切。


    车子停在门口,浅淡如水的月色让万物泛起白光,付书同从回来时便等在门口,生怕出什么岔子。


    一下车,他便打量起沈华年:“怎么样,没受伤吧。”


    沈华年被他转了个个儿,到最后实在被转得昏了头,无奈道:“没有,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李嫚玉先提着包进去,没同他们一道。


    “饿了吧,我让厨房煮了东西,吃点?”


    沈华年点头,同他一起回去。


    他知晓她晚上不爱吃油腻的,特地准备的甜食,谁知沈华年一口没吃,刚闻见便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往外冲。


    付书同跟了出去,一边帮她顺气,一边递水给她漱口。


    煤气灯昏黄的光晕下,


    “你这两天也没吃什么,怎么吐成这样。”


    话一出口,他脑子里便闪电般闪过一段记忆。


    她这是有身子了。


    沈华年也奇怪,算时间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过了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月事已经迟了小半月,因为忙才没注意,正准备忙完了去看郎中。


    “我去请郎中,你先在屋里歇着。”


    付书同说着,立刻套上外衣冲出门开车进城请郎中。


    比起前世单纯的激动,这次更带了些晦暗不明的情绪在里头。


    沈华年肩上披着件他的外套,转身进了屋,将前些日子未写完的东西重新从抽屉里拿出来,点灯继续写着。


    直到后半夜,付书同回来。


    她将写好的信锁进抽屉里,坐在灯下沉默地思考半晌,却也想不出如何将这封信给他。


    夜色依旧浓得似水,看不出半点天亮的痕迹,他领着郎中急匆匆进门,为她诊脉。


    郎中带着顶圆帽,胡子蓄得老长,提着药箱蹒跚跟着付书同进门。


    结果不出二人所料。


    郎中开了副安胎的药,稍加叮嘱便先行离开。


    人走时天已差不多亮了,朦胧的光穿过层叠树叶,留下一抹,成了谁都看不见的秘密。


    沈华年没再睡,披了衣服站在院子里发呆。


    入春来江南的雨水最为丰沛,原本还天光大亮的天顷刻间朦胧起来,将半数春光带进青色的雨水里。


    付书同就坐在屋里的书桌前,从窗户看去,恰好能看见她的身影,可他哪也没去,跟被抽了神似的坐在书桌前看着她。


    她需要时间静静,他同样需要。


    初春清早的风凉得透骨,沈华年在风里站了一个小时。


    “大奶奶,外面冷,还是回屋里吧。”


    家佣见她不肯走,一直站在廊前发呆,便走到她跟前劝。


    沈华年回眸一笑,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别的意思:“没事,我披着衣服的,不冷。”


    付书同本想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见家佣来劝,便有些心疼,随即三两步走到沈华年身后,抱住她。


    沈华年早就看见了他出来,却没说话,心里的苦涩一瞬间涌上来,在他抱住自己时竟放声哭起来。


    “想好了吗,不管这次怎么选,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能怎么想,能怎么选,她早就自己做不了决定,哪怕是他始终坚定站在她这边。


    只能按这条既定的路走下去。


    “选不了的,不管我怎么选,最终都是同样的结局。”


    命运早就给两人判了死刑。


    “珍惜现下的每一刻,这是你教我的,还记得吗。”


    付书同岔开话题,故作轻松地朝她说。


    她怎么会不记得。


    这只是在告诉她,哪怕是个全然相同的结局,他也会让她无所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


    烽烟四起,华夏要有个最好的未来。


    沈华年红了眼眶,紧紧抱着他:“好,那我们就再走一遍来时的路。”


    ^


    高言慬葬礼是挑了个雨天办的。


    春雨如丝,铅灰色的云似吸饱了水的棉花,滴滴答答往下淌。


    林美真撑着黑色伞,看着新坟走神。


    陈升是上级,穿了身黑色西服,胸口别上朵白花,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事发突然,绝不可能就此作罢。


    “你去查查,我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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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问题,医院那边应该知晓些什么。”


    陈升的手下撑伞罩着他,命令发布完,便点了支雪茄。


    “不用查,我知道是谁干的。”


    林美真听见这话,扯出抹僵硬的笑。


    “你是说,是她们搞的鬼?”


    话毕,他见人缓缓点头。


    “这事我会自己处理,定要将这账算个明白。”


    她愤愤吐出几个字,看着墓碑,胸膛剧烈起伏着。


    陈升本想插手这事,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同意。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


    仪式结束,林美真让人查了沈华年的住址,当晚便赶了过去。


    家佣没开门,先知会了沈华年一声,付书同看出事情有些不对,便拦着不让开。


    “小心有诈。”


    他立刻准备好枪,挡在沈华年前面。


    现在是两条命,自从知晓她怀孕后,付书同便着了魔般,比以往更为谨慎。


    沈华年也觉着事发蹊跷,正准备问一句是谁,却听见外边的林美真冲里面大喊。


    “沈华年,你出来!我男人是被你害死的,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付书同原本想让她回屋里待着,怕伤着腹中的孩子,谁知沈华年递给他一个眼色。


    “不碍事的,我有分寸。”


    说罢,她接过他手里的枪,随后让人将院门打开。


    “林太太。”


    院门被打开,沈华年一身玄色旗袍,左手捏着枪,平静地打了声招呼,眼神如一潭死水,在冷月下照不出半点波澜。


    林美真一个巴掌扇在沈华年脸上,站在院里的付书同见此三两步冲过来,急得想将她撕成八块。


    沈华年拉住他的手。


    掌心温度覆上来的那一刻,气血上涌的他才逐渐冷静下来,眸光似想将对面的林美真活剥。


    夜风将人心头的褶皱抚平,付书同冷静了好一阵子,才压着怒意开口:“林太太来,是有何贵干。”


    起初林美真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沈华年,片刻后却忽然疯了一样朝她身上扑。


    他挡在沈华年身前,单手掐着林美真的脖子:“君子不动手,但你若动我逆鳞,我不介意做一回小人。”


    话毕,付书同跟扔扫帚似的将她甩在一边,林美真双眸通红,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腰。


    “这就受不了了?”


    她看着付书同,忽然间笑起来,问了这样一句怪话。


    “我才二十九岁!是她!让我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成了局里所有人的笑话!”


    原本盘好的头发经这样一摔已经散了下来,被夜风一吹,胡乱地贴在脸上,没了往日里半分的气度。


    沈华年让人将枪收了出去,走到林美真面前,蹲下:“你还不知道你男人是干什么的吧。”


    方才还气急败坏的林美真听了这句话,顷刻间冷静下来。


    “你什么意思。”


    “看样子是不知道了。”


    沈华年对上她的眼,轻飘飘说了一句。


    “沈华兴知道吧。”


    林美真听见这个名字,错愕抬头:“你问这个做甚么。”


    “他是我亲哥哥。”沈华年说着,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望着夜空,眼里带上柔波。


    “你说我害死了你丈夫,可我哥哥也是死在他手上的,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值了。”


    “你说什么胡话,我…”


    林美真眼底的怒意消散了大半,本想极尽全力反驳沈华年,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