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与君书

作品:《庭有枇杷树

    进门后,付书同将屋里的灯打开,原本光线暗淡的小客厅亮起来,沈华年悬着的心似大石头般落了地。


    “你怎么敢动枪的。”


    她有些生气,带着关心的语气质问他,问时还顺手接了他的外套和袋子。


    “不吓这人渣,他不知道自己几两重。”付书同将枪收好,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见沈华年依旧生气,他语气软下来,温声开口:“好了,咱不生气。我有分寸,不会伤到自己,更不会暴露自己。”


    她不是不知晓他的谨慎,只不过方才的那一切太过突然,她怕枪忽然走火,易伤着他自己不说,还暴露了楼里有人藏枪。


    上海的报纸最为灵通,当晚消息便能登报,外面那些军警得知消息,会不要命般地搜人,到时候别说保张沅,就连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沈华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深吸了口气,看着他。


    如果这辈子没了他,她该怎么活。


    “我带了夜宵回来,要不要吃?”


    他笑笑,看了眼旁边的袋子。


    沈华年点头道了声要,便将东西带进卧房同张沅一起分。


    “对了阿沅,我之前一直忘了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会继续住在这儿的啊。”


    沈华年一边打开袋子,一边和张沅聊些有的没的。


    张沅坐在床上,听见这问题,罕见地思索片刻:“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当时只知道我一定要逃。”


    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跌跌撞撞地在街道上乱走,淋了一身雨,烧得更严重,敲响沈华年家门的那一刻,她甚至想好了沈华年若没重新搬回这地方,那就算是死在这儿,也比被张济揪回去吃干抹尽的好。


    沈华年沉默片刻,将袋子里的糕点拿出来,递了一块给她。


    “我和景程原本打算第二日回山西商量我们的婚事,前后不过就隔了几个小时,也算缘分。”


    沈华年语气淡淡的,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仿佛一切都是天定,天定她回不了山西,天定她能再次和张沅遇见。


    时间不早,简单和张沅聊完天后,沈华年洗漱完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思绪在脑子里绕成线团,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怎么解也解不开。


    付书同见她有心事,便翻身将她抱住:“怎么了,这么晚了还睡不着。”


    这是他问心事的惯例问法,黑漆漆的房间里,带着磁性嗓音在沈华年耳边缭绕,惹得人心里痒痒的。


    “前世阿沅的母亲一直都在世的,怎么会忽然间冒出个重病来。”


    两人都很敏锐,付书同听完这话也困意全无:“难不成除了我们,还存在第三个?”


    她摇了摇头,摩挲过枕头的头发丝弄出轻微的声响:“应该不会的。我是在想,是谁害了阿沅母亲。”


    记忆无用,后面的轨迹里,小事已被时间渐渐修改抹涂,只剩下结局的空壳。


    会发生什么,能怎么做,要他们自己想。


    他们只是走出了时间,周围的全部都崭新,需要他们自己经历,最终走向同一个结局。


    沈华年翻了个身,在黑漆漆的卧房里睁着晶亮的眼眸看着他,怎么也没有睡意。


    ^


    两三日,他们换了地方,挑了个旁人不太注意的住处,让张沅能安心住一段时间,养好伤后顺利回组织工作。


    待到今年最后一场秋雨落了地,张沅的伤也好了大半,沈华年总算能挑个时间回山西安排婚事。


    临行前,她叮嘱张沅:“你父亲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你,除了我们,这段时间谁敲门都别开,晚上尽量不出门。”


    都是些嘱咐小孩子的话,她却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怕会再度失去旧友。


    张沅右眼皮跳得厉害,却还是笑着安慰:“我都知道的,好了,你就安心地回家吧。”


    心头一阵发慌,沈华年总觉得不应该就这样离开。


    付书同在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放宽心,会没事的。”


    沈华年昨夜没睡好,今早起来便不住地打着哈欠,眼下那双眸子下带着湿润,更加晶亮亮的。


    晌午的火车,他们再停留会来不及,心里再觉如何不对,两人也只能照旧离开。


    外面的雨刚停,今年最后一场秋雨来格外绵长,淅淅沥沥了好多日都不曾停,连温度都被这雨弄得降了许多。


    快深秋了。


    火车一路向北,在辽阔的黄土高原上穿梭,所过之处留下汽笛震天的轰鸣。


    回来之前,沈华年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建设,琢磨着该如何将这事说出口。


    原本已有了开口的勇气,但等真正面对姜芸珂时,话在嘴边囫囵个地打着转,看母亲的眼神也变得躲闪。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姜芸珂见了她这副支支吾吾的架势,便知是有事瞒着自己。


    “说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惹出祸来了。”


    姜芸珂一边伸手去接沈华年的行李,一边问。


    沈华年摇摇头:“我没…”


    风中的发丝似混乱的思绪般胡乱翻飞,她刚想说没闯祸,便被姜芸珂出声打断。


    “你哥哥怎么没回来,他对你最是上心,订亲这么大的事,不应当缺席的。”


    姜芸珂提着小藤箱将人往屋内带,头戴的银饰在朦胧的天光下透出冷白色的光。


    “我哥他…回不来了。”


    沈华年跟在她身后,费劲吐出几个字,声音小得能被周围的白噪吞去。


    姜芸珂没听清,将箱子放好后回头问:“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风声四起,明明刚入秋,沈华年却只觉得背上传来刺骨的凉意,手与脚也是凉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这事到底该如何开口。


    “没…没什么。就是我哥他…”


    “他咋啦。他性子可比你沉稳多了,不像会生出事端来的。”


    姜芸珂拍着手上的浮尘,心道今天真是好生奇怪,儿子赶不回来不说,女儿回来也支支吾吾讲不清楚一句话,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要说啥你就安心说,我是你母亲,难不成还会吃了你?”


    风在这时小了几分,但依旧灌进屋里,吹得人裙裾飘摇。


    “母亲,哥哥他回不来了。”沈华年鼓起勇气将音量提高,一气将想说的说了出来。


    这一次,好几回都未听清楚的姜芸珂听得一字不落。


    原本还笑嘻嘻的她一瞬间垮了脸,五味杂陈地看着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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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的事?尸首回来没。”


    她连认都未见着,怎么可能要得回尸首,如今只剩下南京的衣冠冢还像个样子。


    “尸首要不回来,他死后,被…投江了。”


    消息是宋允成透露的,沈华年本不想回忆,现在想起,窒息感再度裹挟心脏,急促的呼吸声让大脑氧气过剩,思绪绕成乱麻。


    相反,姜芸珂的反应倒冷静得可怕,论谁来都看不出受过丧子之痛。


    冷静地同沈昀一块定下沈华年的婚期后,她便回了自己房里待着,就连晚饭时都不曾出来。


    饭前沈华年便去劝过一遭,说再怎么难受饭也不能不吃,得到的却只有我不饿三个字。


    天色逐渐暗淡,秋风里的凉意沁人心脾,晚饭后的沈华年带着付书同在院子里逛了一圈,随后打算陪着姜昀珂聊聊天。


    雕花门窗里透出油灯暖黄的光,在清冷的秋夜里独树一帜。


    沈宅的电灯是前几年才装上的,姜芸珂是个守旧派,用不惯电灯,总说太晃眼,除了做针线活时会开,其余时候都是点着盏小油灯。


    沈华年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无人回应,默然无声。


    “母亲?”


    沈华年再门口轻声唤了几次,依旧没得到应答,便轻声推了门进屋。


    屋里只有盏小油灯亮着,电灯都熄了,沈华年走进去,便见姜芸珂拿了条白绫往梁上悬。


    “华兴,你妹妹也找到归宿了,你在那边冷吗,母亲来陪你。”


    白绫在豆大的油灯下泛着莹白色的润光,沈华年瞧见这一幕,顿时血液倒流,闷声冲上去将白绫劈手夺过,缓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开口。


    “我难道不是你生的孩子吗。 ”


    沈华年被上涌的气血弄得昏了头,没规没矩地质问。


    眼泪决堤的姜芸珂听见声音,才猛然发现自己方才简直是疯了。


    她抬手抱住沈华年,声泪俱下:“母亲不走,母亲不走。”


    “我还要看着华儿出嫁…”


    沈华年心里难受,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要不是她闯进来,她会失去在这世间的第二个亲人。


    姜芸珂将她抱住,心里虽痛,缓不过劲,可在这世间还有牵挂,她不能死。


    休养了些日子,她总算振作起来,继续筹备沈华年的婚事。


    ^


    婚期定在了十月十八,不冷不热的时节,穿着洋裙出嫁正好。


    婚礼之前,付书同问了沈华年一个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问题,前世穿了洋裙,今生是继续穿洋裙,还是守着祖宗传统穿正红嫁衣。


    沈华年思索片刻,本想选洋裙,可不知为何,说出口时竟鬼使神差地选了正红嫁衣。


    “怎么忽然想起来选这个了。”他有些疑惑,笑着问。


    她摇头:“我也不清楚,就当是冥冥注定吧。”


    前世的沈华年此刻不过十九岁,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可重活一世,她也知晓自己已经过了穿洋裙的年纪。


    表面上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可回来这么久,她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自己的年纪。


    付书同事事以她为准,她要什么样的,他便安排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