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光楼案(贰)
作品:《逍遥游[武侠互攻]》 无尘堂在京城,为方便查案,萧无言、贺柳雁和沈昭华三人便暂住在春坊的追春楼。
表面为三人,而萧堂主房内还藏有一人。
说是“藏”,并非是萧堂主所意,而是某人恳求他这么做。
“你在躲人。”萧无言直截了当地戳穿沈遇安的心思。
屋内烛影摇曳,两人相对而坐,目光交错间仿佛碰撞出细碎的火花。
良久,沈遇安轻笑一声,挪开了视线,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萧无言依然一动不动地审视他,观察此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色,片刻又开口道:“你在躲沈昭华。”
沈遇安身体一僵,随即又慢悠悠他放下茶杯,与萧无言四目相对。他们的视线交汇于微弱的烛光中,沈遇安不禁打量起眼前那张他已有十年未见的脸,本来心中还有点因对方直言不讳的怨言,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视线移到唇上停了几秒,沈遇安又望向他的眼睛,朱唇微勾,“萧堂主就这么在意我?”
萧无言没有理会他的撩拨,低头错开视线。
沈遇安与沈昭华同属青云派,后者是前者的师姐,他们之间的事,应牵扯到门派内部,萧无言也多少听说过一点。但看沈遇安的反应,便是表明不想萧无言多管闲事。如此,他也不再追问。
萧无言也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沈遇安评价“还不错”的茶,他皱了皱眉,放下了茶杯。
虽说刚才沈遇安是为了岔开话题而随便找的一个借口,但即便不是借口,那整日饮酒之人,对品茶之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遇安将他瞬间即逝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嗤笑道:“茶水苦涩,层次单一,确实不好喝。”他拿出挂在腰上的葫芦,打开先闻了闻酒的香气,再仰头喝一大口,发出心满意足的感叹,“还是酒好啊。”说完,目光惋惜,道:“可惜萧堂主严以律己,滴酒不沾,也是错失了品佳酒的机会啊。”
萧无言看他又灌了一口酒,也没有抬手制止,只提醒了一句:“饮酒伤身。”低头又拿起那苦涩的茶浅抿一口,放下茶杯,抬眸注视对面的人,“今夜你放走的是何人。”
“不是你们要抓的人。”沈遇安放下酒葫芦,靠着椅背,身姿放松,“他与案件无关,是过路之人,亦是我之故友。见故友身陷险境,鄙人出手相救。”他嘴角浅勾,“敢问大人,有何不妥?”
窗外的夜风不眠,依然吹动着烛火晃动。
“你这位故友,暗箭做的不差。”萧无言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沈遇安一愣,“暗箭可有伤到你?”
萧无言喝茶的动作停顿,“无碍。”继续喝茶,神情淡然,他放下茶杯,“有此类物品者,”抬眼,眸光冰冷,“定不是平常之人。”
沈遇安轻笑,依然一副懒散样,“防身而已,君子之交必然也是君子。堂主多虑了。”
“倒是我的竹……”沈遇安立马噤声,同一时刻萧无言拂袖,烛火熄灭,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显然两人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二人敛声屏息,听到声音停在他们的门前。屋外人只停留一会,便离开了。
沈遇安松了口气。
不知道还以为他俩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黑暗中一声低笑,沈遇安凑近他的耳边,故意压着声音,“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在……”沈遇安没把话说全,暧昧地眼神落在萧无言脸上。
萧无言身体小幅度地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并未理会他的挑逗,便起身离开,到床上就寝。
沈遇安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心里暗笑,也没再逗他。跟着人走到床边,看到萧无言笔直地睡在中间,双手搭在腹部,一副安详模样。
“……”
他都不知道先无语萧无言幼稚地把床占了还是先无语他那如躺在棺材里的睡姿。
追春楼是春坊内出名的客栈,豪华且舒适,床也够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现在萧无言占了床中央,弄的沈遇安睡里睡外都不够,只能硬挤着人上去。
挤了一会儿突然一轻,萧无言终于肯往里挪出空间让沈遇安睡,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孩童般幼稚,也就不再跟他较劲。
沈遇安要被气笑了,之前天天说他幼稚的萧无言现在呢?到底是谁幼稚啊!
弹指间,十年已逝。
他们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些距离。
浓黑的夜,如同深不可及的潭。暗潮涌动的潭底,像翻滚而来的记忆,被淹没在无人知晓的墨色中。
昨夜入睡难,沈遇安醒来时旁边已经是空的。
沈遇安也不觉奇怪,飞雪派向来过着早睡早起,清淡饮食的生活,他早体验过。其实青云派亦有早起早睡的规矩,只不过沈遇安从来都不遵守,也就全当没有了。
他在房间收拾好后,准备去找萧无言,一打开门,与门前站着的人面面相窥。
“……师姐,早上好。”沈遇安尴尬一笑。
沈昭华目瞪口呆,“阿篱?你怎么会在堂主的房间?”
追春楼本就不是很正经的客栈,特别还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不得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沈遇安也清楚沈昭华在想什么,准备解释时,萧无言来了,他话语一转,靠着门框,眉毛一挑,笑道:“这得问萧堂主了。”
他的回答让沈昭华的想象更丰富了,嘴不自觉地又张大许多,惊讶地看向旁边的萧无言。
萧无言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解释了沈遇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沈遇安昨晚放走刺客的整个过程。
沈遇安在一旁强忍着笑,此刻萧无言讲的话恐怕是这辈子最多的一次吧,即使他依然面无表情,可沈遇安还是察觉到他解释的挺卖力,就差把“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写在脸上了。
“昨夜那两个捕手回来复命说追不上你,本想问你有何线索,但看到你房间熄烛了便没再打扰。”说完,沈昭华看了沈遇安一眼,叹了口气,道:“进去聊吧。”
她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想问清楚,但眼下破案要紧,先把个人私事放在一边,日后有的是机会问明白。
沈昭华把昨天得来的消息禀报萧无言,“你说的那几个地方都仔细搜查过了,并没有找到毒药。”
“看来此人将毒药随身携带。”萧无言似乎早有预料,“我们等他下一步动作。”
“那位叫沈公子的问过话了吗?”萧无言问。
沈昭华摇摇头,“没有,他住的房间就是那刺客住的。人不在,里面只有一个包裹,里面都是些女子的衣服和饰品。”
萧无言瞥了沈遇安一眼。那人注意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回看他,嘴角轻勾。
“所以这位沈公子,就是那逃跑的刺客?”沈昭华不解,“可他又怎么会有女子的衣饰呢?”
“看身形,那名刺客是女子,衣服应该是她的。”萧无言说:“我们再去她的房间看看。”
沈昭华点头,看向沈遇安,问:“那他呢?”
“你们去查案,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沈遇安小心翼翼瞄了一眼沈昭华“那师姐……我先走了?”
沈昭华她明白沈遇安是想躲过自己的追问,有些事情,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清楚沈遇安这个人他要是自己不想说的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沈昭华叹了口气,“你问堂主吧。”毕竟人也不是她抓回来了的,怎么处置,还得看萧无言。
“嫌疑未解除,你不能走。”萧无言突然开口,语气冰冷,“跟上。”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
“可我早饭还没吃呢!”
人已经走了,沈遇安无奈地叹气。旁边的沈昭华看到她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笑了,“我说今天怎么堂主还多拿了两个包子呢,原来如此。”然后也不管沈遇安愣在原地,出门跟上前面的萧无言。
沈遇安反应过来后,脸上看不到一点怨气,甚至有几分愉悦,“你们等等我——”
————
这位沈公子的房间在追春楼最顶层,三人一同上楼。在这么走几层楼梯的时间里,沈遇安已经把两个肉包吃的一干二净。
早晨这顶层还挺安静,只要是住了人的房间,门都是紧闭的。虽说春光楼发生了命案,丝毫没有影响到其生意,春光楼和追春楼仍然有许多客人。
春光楼与追春楼之间有连廊,他们都位于同一院内。这院子宽广,每天进进出出有许多人,即使无尘堂与当地浔州捕快一起排查昨晚在场的所有人,也难免不会有遗漏。
可只有这间房的主人,很少进出,就连楼主也只是碰巧见过一面,因为那人一直带着面纱,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容。
三人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只好去看看包囊里的那几件衣服和饰品。
萧无言一个个地将饰品拿起来观察,再将它们分类地摆在桌上。
摆完发现,这些饰品竟然全是成双数的。
“这人为何要买两件一模一样的首饰?”沈昭华看着桌上的饰品十分惊讶,这些饰品本就不便宜,还样样成双,可见此人非富即贵。
“不完全一样,”萧无言指着那两枚金戒指,“这两枚戒指虽然款式一样,但上面的花纹,是两只不同形态的凤凰。”
沈昭华闻言凑近去看,两枚戒指果然有区别,“所以这戒指,还有这些饰品,不是一模一样就是图案不同……”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沈公子不会是个花花公子吧?同样的饰品送给不同的女人,这是出轨的男人才会干的事。”
萧无言眉头一皱,走到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喝酒的男人身边,抢走了他手里的酒葫芦,问
“这沈公子你可曾听说过?”
被抢了酒的沈遇安不恼反笑,“堂主大人,虽说这名沈公子恰巧与我的朋友相识,可我从未听我的朋友提起过他。还有,”他话语一转,身子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椅背,“沈公子不是我。”
“我知道。”
“你知道?”沈遇安嗤笑,站起来去他平视,“你知道,那为何要带我来,还时不时往我这边看一眼?是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反应?还是怕我跑了?嗯?”
他的确有些生气了,萧无言像看罪犯似的,不让他走还时时刻刻地注意他,这令他很不舒服。
“我一开始的确对你有所怀疑,”萧无言一脸平静地说,“但看到这些饰品之后,我知道不是你。连扇子都这么劣质的人,不会有太多钱财去买这些首饰。”
“……”
“……”
沈昭华在一旁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本想向前安抚情绪,听到萧无言这么直白的吐槽,顿时没反应过来。
沈遇安同样愣了一下,随即又被气笑,他实在是没想到萧无言就这么排除了自己的嫌疑,刚刚自己还在因为他的不信任而生气呢。
而且……沈遇安并没有解除嫌疑的喜悦感。
这是瞧不起自己?
沈遇安有一瞬间的不服,不过很快也就消失了。他的确无法反驳萧无言所说的事实,因为他真没钱。
还有……
“既然萧大人知道沈某穷困,”沈遇安皮笑肉不笑,“何时把沈某劣质的扇子和笛子赔给我呀?”他故意加重了“劣质”这两个字。
面对沈遇安的阴阳怪气,萧无言依旧面无表情,
“等此案告破,自然会赔你。”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
三人将搜到的包囊带出房间,前脚刚踏出门,便听到有人大喊:“堂主大事不好了!”
“何事发生?”
来的人是个捕快,他气喘吁吁脸色极为惊慌,“那个叫韵瑶的姑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