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光楼案(壹)
作品:《逍遥游[武侠互攻]》 江南三月,春水初生。
被誉为浔州第一名楼的春光楼,此时门前早已车马塞途。楼有三层,层层皆满。满堂宾客,不为山珍海味,皆待云裳一曲。
“要说春光楼第一美人,非云柔莫属啊。不仅容貌倾国倾城,而且能歌会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是浔州第一才女也不为过。”
“是啊是啊,今天来这春光宴,不就是为了一睹云柔芳颜嘛!”
“云柔貌美,但论才华还是韵瑶更胜一筹。”
“……”
楼内议论纷纷。
不知谁喊了一声:“是韵瑶!”
话音刚落,众人目光转向大堂中央,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盈盈走来。她五官精致,身姿曼妙,宛若仙女下凡。白衣女子缓缓走到琴边坐下,一双纤纤玉手抚上琴弦,开始拨动,琴音如流水般从指尖淌来。
琴声清婉,勾人心弦。众人皆沉醉其中,仿佛处身在清澈明净的溪流,远离了世俗的喧嚣,恬静安宁。
拨完最后一根琴弦,韵瑶缓缓收起手。
“砰——”
一道身影自楼下坠落砸在琴案上,墨色的古琴瞬间被染成深红。血珠飞溅到韵瑶雪白的脸,她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颤抖地摸向倒在血泊中人的脸。
“云…云柔……”
倒在血泊的女人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一般。韵瑶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眼前人的名字,似乎试图把人唤醒。
“死……死人了!!!”
上一秒还在清静的溪水旁,下一秒便在黑红的血泊边。受到惊吓的人群四窜逃亡,餐碗破碎,幼童刺耳的啼哭声,场面一度混乱。
只有二楼角落处的那一女子,仍镇定地坐在桌边,安静地喝着茶,好似还陶醉在悦耳的琴声中,与世隔绝。
————
春光楼发生命案,无尘堂的人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到现场。
无尘堂是近年来朝廷与武林盟主联合各大门派组成的一个追案堂,里面聚集着各大门派的人才,破解了一个个奇案,打压了许多邪派势力,江湖才得以稳定。
无尘堂堂主为飞雪派的萧无言,有案必破,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名捕”。其次是青云派的沈昭华,神农门的贺柳雁,金刚派的金通明,焰影门的黎不晦这五人为无尘堂的主心骨,分别掌搜查、验尸、监管、审问四大事务。
死的人是春光楼的艺伎云柔,有人亲眼目睹她从三楼一跃而下。
“当时在三楼,很多人都看到云柔在扶手边站了很久,大家伙都在安静的听曲也没有多想。”一喝酒的客人说:“众所周知云柔性格高傲,每个过去搭讪的人都会遭到她的无视。有次她遇到死皮赖脸的人,动手把人打了一顿,她一个人把几个强壮男子打的屁滚尿流。这事出名后,再也没人敢去扰她清静。”
“她竟然还会武功?”沈昭华知艺伎精通六艺,想不到居然还涉及到武艺方面。
“是啊,并且武功还不弱。”客人继续说道:“我不懂武,也只是从旁人闲谈中所得知。据说她那招式叫什么……心拳?”
“赤心拳?”
“对,就是赤心拳!”
沈昭华心中一惊。前不久忠义派的《赤心拳法》失踪,所以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名字,竟还真是赤心拳。
云柔的赤心拳是如何学会的,她又与武籍的失踪有何关系?沈昭华暗自思忖。
沈昭华突然抬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命令道:
“去会客堂。”
“是,大人。”
春光楼会客堂
刚验完尸的贺柳雁也有所发现。
“死因中毒。”贺柳雁皱着眉看向尸体,“是冬兰草。”
“冬兰草?那是什么?”沈昭华从未听说过。
“冬兰草是流雪山上的一种稀有毒草,一年只有腊月才有一两株。但很奇怪的是……”贺柳雁顿了顿,继续说:“这种草毒性不强生长环境恶劣,怎么会有人拿它做毒药呢?”
“看来这个环境对制药的人来说不算特别。”在一旁的萧无言开口说,“此人可能是路过流雪山,抑或是居住在山脚,使得他获取冬兰草比其他毒性更强的药草容易许多。”
“云柔!我的云柔啊!”一阵哭声打断谈话,三人一同转头往后处看去,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哭号着跑过来。
“楼主,楼主!”旁边的丫鬟扶着女人,哭哭啼啼的说:“楼主,您当心身体。”
“云柔是个冷静聪慧的姑娘,她怎么会自己从楼下跳下来啊!”楼主抚摸着尸体,手颤抖着,痛哭不已,“一定是有人杀害她的!是谁杀害我的云柔啊……”她哭的都站不稳了,靠旁边的丫鬟搀扶着她。
沈昭华见状连忙扶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晕倒在地,“楼主,您先别激动,跟我说说您的想法吧。”
楼主抽泣着,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云柔自幼父母双亡,被我捡到后便跟着我学艺。除了春坊里的人,云柔连客人都不曾接触过。她性子孤僻,话都没跟人说过几句,更别说得罪谁了。”楼主讲云柔时候,心中悲痛,越讲越激动,看到同为女子的沈昭华发泄的更厉害,拽着她的胳膊就要跪下,“请求各位大侠一定要查出凶手,让云柔死能瞑目啊!”
眼见楼主膝盖快要着地,沈昭华和贺柳雁两人手疾眼快的将她扶起坐在椅子上,沈昭华柔声安慰:“楼主您放心,无尘堂定会查清此案,让死者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贺柳雁听了楼主的话,深感疑惑,“照这么说,云柔与人无仇,又是何人下的毒呢?”
萧无言眉间微蹙,随即吩咐道:“先派人搜春光楼以及附属的那两小楼,特别注意花草丛中,毒药还在春光楼。”
“是。”沈昭华接令。
除了春光楼外,还有两小楼。因为都是同一人开,所以三楼很靠近。其中满春楼为艺女所住之处,追春楼则是客栈。沈昭华带女捕手去满春楼查询,萧无言则带男捕手去了追春楼。
追春楼的最顶层是风月场所,过走廊房内传来的某些声音,萧无言总是冷着的脸也罕见的露出了些情绪,眉宇间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堂主,这好像是间空房,敲了几次都无人应答,”一名捕手问:“要踹开吗?”话刚说完,被旁边的捕手敲了脑袋,“踹什么踹,说了不能暴力查案。”说完便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铁丝,向门锁伸去。
“等等。”
那名捕手拿着铁丝的手停在锁前,人也不敢动。萧无言眼神犀利地看着在门上的窗纸,似乎能透过窗纸看清里面。
忽然有什么晃了一下,“躲开!”话音刚落,一箭穿破窗纸向萧无言飞来,他微微侧身,箭射在了身后的墙上。
“堂主!”旁边的两人惊慌失色,刚刚那箭离萧无言的眼睛只差分毫!还好萧堂主的反应迅速,得以避开暗箭。还未从惊吓反应过来,只见萧无言踹开房门,随后从窗户跳了下去。
两名捕手急忙地跑到窗边,往下看到宽大的池塘,黑夜中水上有一抹蓝影极为显眼。他动作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三五下便越过池塘落到平地。过水水无痕,足以见此人水上轻功实力不凡。
两人对视一眼:“跟上堂主!”
月黑风高,幽静山林里,一阵追逐声打破宁静。萧无言手臂一抬,问雪剑出鞘,剑若霜雪,寒光茫茫,直击前人。
“咣当”一声,一把竹扇旋转飞来,挡过剑身,使剑偏离,扇子又转弯飞走,宛若舞者般灵活敏捷。
萧无言眼眸微动,剑锋偏转,直刺竹扇,快如闪电。问雪剑悬空施展一套剑术,眨眼间,竹扇便破烂不堪地掉在地上,而后又朝树上那人刺去,快的只剩残影。
“好剑!”树上人以竹笛挡剑,竹笛横断成两半。他从树上飞身而下,双足落地间,指夹一叶挡住颈侧,与剑锋只有分毫之距。
“大人……这是何意?”
此人一袭青衣,衣上点缀着几片竹叶,身姿提拔,眉眼间满是冷静从容,嘴角微微带笑又显温良,如同青竹一般,正气凛然又清冷高雅。
萧无言目光微冷,神色晦暗不明。两人目光交汇之间,似有情绪翻山倒海。良久,他抬足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腕,用束缚绳绑起来。束缚绳专门抑制习武之人,越用力挣脱开绳,绳反而收缩的越紧,无尘堂专用此绳来抓捕嫌犯。
青衣人秀眉微挑,丝毫没有慌张之色,反倒眼含笑意,“无言兄,好久不见。”
萧无言微愣,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情绪,仍旧是面无表情,“沈遇安,你妨碍无尘堂办案,可知罪否?”
“如我有罪,任凭大人随意处置。”沈遇安淡然一笑。
看着面前从容不迫的人,萧无言冷冷瞥了他一眼,“跟上。”
沈遇安悠哉悠哉地跟了上去,与他肩并肩同行,仿佛不是被抓拿审问,而是在与友散步,边走边聊。
“无言兄,几年不见,可有想我?”
“……”
“无言兄,无尘堂是在京城吧?京城有哪些有趣之地可否带我去游玩?例如喝酒看戏……”
“……”
“无言兄,你方才把我的扇子笛子砍坏了,记得赔我,那可是我亲手做的,花了好多功夫呢。”
“……”
“无言兄……”沈遇安扯了扯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的衣袖,“无言啊无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言。”
他叹了口气,眼眸低垂,神色忧伤,“可悲啊可悲,我心肠挂肚日思夜想着你,而你却冷漠无情,真是可悲啊可悲……”边说眼睛还边瞟萧无言,生怕错过对方的任何表情。
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萧无言也瞥了一眼他,继续目视前方,神色淡然。
“无言兄你……”
“你”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沈遇安。”
说话的人视线未看向他,神色依旧,淡淡道:“你话还是如从前一般多。”
沈遇安闻言,偏头看向身旁人,柔和的月光下,那人眉眼间的冷淡也少了几分。他移开视线,望向前方。
山路漫漫,泥泞曲折,背后走过的路亦是如此,前方的前方又有什么。
从前与今后,似乎没什么不同。
沈遇安嘴角噙着笑。
晚间山林寒凉,万籁俱寂,唯剩冷风吹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听着有几分阴森恐怖。好在今晚夜色如墨,月光如水,繁星相映,此景也勉强称得上良辰美景。
满春楼
沈昭华查问几个与云柔交好的艺女,顺带打听了云柔的为人如何,是否有仇家之类的。
“仇家?”艺女摇摇头,“不可能,云柔为人和善,不曾与任何人发生过冲突,连吵架都不曾有过。”
“或许有人单方面憎恶嫉妒?”一名女捕手问。
艺女认真想了想,似乎记起了什么事,
“这……”艺女有些为难地看向眼前的几个人。
“无妨,姑娘尽管实话实说,此处只有无尘堂的人。”沈昭华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大胆说。
艺女点点头,但还是压低了音量:“有一日我去云柔屋内寻她,想着和她一块去池塘看荷花,可惜云柔不在,反而看到韵瑶在她屋内茶桌边站着。我问她云柔呢?她说云柔被楼主叫过去了,刚出门不久。知道云柔在楼主那里,我也不在待在房里等她回来,于是就出去只留下了韵瑶一人在她屋内。”
“我刚刚听说……云柔被人下毒了,”艺女眼神惶恐,声音都有些发抖:“不会是……”她不敢想也不敢说,很难相信也很难不怀疑。
但愿一切都是巧合。
沈昭华没有肯定或反驳她的猜测,只是安慰几句便离开了。
“楼主,最近云柔姑娘有和谁特别亲近吗?”沈昭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要说特别,就属韵瑶是最特别的了。”楼主回忆起往事,感慨道:“她两从小一起长大,学琴练字都是同一个先生教的。二人不仅外貌相当,才华也是各有各的长处。虽常常被人拿来比较,但两姐妹感情深厚,亲如手足,比亲姐妹还亲!”
“听到这个消息,韵瑶姑娘一定很悲痛,”沈昭华叹了口气,又问:“怎么不见韵瑶姑
娘?”
楼主摇摇头,满脸心疼无奈:“她看到了云柔的尸体,受了惊吓,不敢出房门,我便让她回房早些休息了。”
沈昭华心里也怜悯两位女子的不幸,轻拍楼主的肩,“节哀。”
“不过,除了韵瑶外,云柔最近和一位公子经常交谈。”楼主继续说:“那位公子对诗画很有兴致,常常与云柔一起作画写诗。”
沈昭华敏感抓住“最近”这个字眼,问:“这位公子可在春坊?”
“在的,他就住在追春楼。”
“叫什么?”
“姓沈,我们都叫他沈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