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提前叫好的代驾已经在车边等待。他扶着顾止上车坐到后排，关切地问道：“头还疼吗？”他试探性地把手放在顾止的头上，往自己这边贴近：“要不要靠着我，这样应该会舒服一些。”


    顾止二话不说凑过去，脑袋埋在江见的颈窝，满足地蹭了又蹭，像某种大型犬。


    江见想到了自家的狗。


    “我有点困。”顾止说。


    “你先睡一会吧，到家我叫你。”江见说。


    车平稳地往家的方向驶去，一幕幕夜景掠过，窗上倒映出俩人亲昵的影子。


    到了城苑，江见轻拍顾止的胳膊：“顾止醒醒，我们到家了。”


    顾止眼睛都没睁开，往江见怀里钻了钻，声音黏黏糊糊的：“我困。”


    江见耐心哄道：“先下车好不好，回家就可以睡了。”


    顾止睡意昏沉地下了车，一路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江见身上，时不时还往江见怀里拱，跟撒娇似的，简直跟他家狗玩累了要抱一模一样。


    回到家后，门一打开，一只白团子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什么东西？”顾止迷糊地问。


    “我养的狗。”江见说。


    顾止困倦地低下头看，一人一狗莫名其妙的对视。


    “还挺可爱。”说完，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白团子闻到陌生人类的味道，咬着江见的裤脚，疑惑又不满地看着赖在主人怀里的人类，他也想要主人抱抱。


    可爱的萨摩耶仰着萌萌的狗头求抱，江见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它，“他困啦，我先送他去睡觉，你等一等好吗？”


    江见把顾止送去主卧的床上睡下，拉上窗帘调好空调温度，细心替他掖了掖被子，轻轻地关门走了出去。


    小只在门口眼巴巴等着，江见挠挠它的下巴，说道：“不要去吵他哦。”随即弯下腰张开双手，“来吧，我抱一会。”


    小只高兴地转了好几圈，扑了过去。


    江见抱着大大的小只走到沙发上坐下，玩了好一会，江见看了看时间，“我该睡觉啦，你这只小宝宝呢？去玩会儿玩具？”


    江见指了指不远处的玩具堆，小只飞快地跑过去玩耍，江见也起身去浴室洗澡。


    雾气缭绕间，江见满脑子都是顾止。


    秦易几天前就说顾止要回来，而当听到今天就会到的确切消息时，江见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切水果的时候差点切到自己的手，烤的面包忘记时间差点糊掉。秦易问他晚上要不要过去一起玩，他毫不犹豫答应也引来秦易小小地疑惑，好在秦易只是随便问问，不然江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见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可顾止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他在想，这是梦吗？


    洗完澡出来，江见看见小只正在扒主卧的房门，脚底踩着它的窝。他走过去小声制止道：“这里住了新朋友。我今晚不睡这边，我睡在那里。”


    江见指着另一间房间，“去吧。”


    小只叼住自己的狗窝跑了过去。


    江见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打开面前的门。


    夜晚微凉的风拂过窗帘，零星月光洒下，照出屋内的一上一下的两个身影。


    半跪在地板上的人神情缱绻地凝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嘴角扬起浅浅的笑，轻声地倾诉：“再次见到你，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江见试探性地勾住顾止的小拇指，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又小心翼翼慢慢挪动手指，直至将那只手完全握住。


    江见觉得自己受到了迟来醉意地袭击，否则他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交叠的掌心温度灼热，烫红江见的耳垂和脸颊，一直燃烧到心脏。


    那一方小天地里，只剩两道彼此交缠的呼吸声，一道平静，一道略显急促。


    江见沉醉于顾止的美好睡颜，享受难求的两人独处时光，竟冒出今天晚上就睡在地板上的想法。


    顾止突然动了一下，吓得江见立刻抽出手起身僵硬站在原地。


    江见紧张地盯着顾止的一举一动，还好顾止只是翻了个身又再次沉睡过去。


    心跳得有些过分快，分不清是害怕顾止醒来，还是在期待如果顾止真的醒了会发生的事情。


    江见回味般摩挲着残留余温的手心，眨了眨眼。


    蓦地，他缓缓弯下腰。


    就当他醉了吧，就让他大胆一回。


    距离越来越近，月色仿佛也在为他鼓舞，顾止棱角分明的侧脸清晰呈现在眼前，江见下意识屏住呼吸，一个吻落下。


    主卧的门再次被轻轻关上，偷吻的人逃似的跑进另一个房间。


    江见整个人躲进被子里，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手放在嘴唇上，羞赧地笑起来。


    这不是梦，他想。


    ——


    顾止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十二点，睁眼就看见一只萌萌的狗头趴在床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爪子上还粘了一张便利贴。


    “你好。”顾止和小只打了个招呼，摸了几下毛茸茸的脑袋，顺手撕下那张便签。


    纸条是江见留下来的，上面写着：顾止，我去店里了，中午会回来，桌上的早餐记得吃，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下面是一串号码。


    顾止拨通电话，对方立马接通，像是在专门等他一样。


    “顾止，你起来了？”江见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顾止问。


    “猜……猜的。”江见有点尴尬地解释，“因为我给你留了号码……”


    “好聪明哦。”


    顾止充满戏谑的低沉嗓音闯入耳朵，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一般。


    江见抿了抿唇，有意岔开话题，“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止不在意的顺着他接话，“这个号码是你微信号吗？”


    “是的。”


    “待会我加你。”顾止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白团子，“你家狗叫什么名字。”


    “小只。”


    顾止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买回来的时候它很小一只。”江见说，“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觉得和我的名字挺像的。”顾止出了房间走到客厅，看见桌上的早餐，心下一暖，他问道：“你知道秦易他们都叫我什么吗？”


    电话那头静了会，顾止以为信号不好，唤道：“江见？”


    江见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阿止。他们叫你阿止。”


    “嗯。”顾止只觉得这两个字被江见念出来格外好听，“小时候家里人也会叫我小止，后来才慢慢变成阿止，小止和小只是不是很像。”


    “像。”江见说。


    “还好现在他们都叫我阿止，不然和小狗撞名也太尴尬了。”顾止瞧了一眼蹲在脚边的白团子，“是不是，小只？”


    小只汪汪叫了两声。


    江见显然听见了，开玩笑道：“可惜小只已经知道自己叫什么，而且现在长这么胖，早知道给他换个名字，叫大只好了。”


    顾止忍俊不禁道：“听到没大只，你爸给你改名了。”


    小只这回不高兴地汪汪叫，咬住顾止地裤腿不松口。


    “大只生气了。”顾止对江见说，两人不在一处但同时笑起来。


    小只不理解这种奇怪的人类，跑去自己的小狗窝玩。


    “有微波炉吗？”顾止问。


    “在厨房最左边。”江见说。


    顾止把冷掉的三明治、松饼还有小米粥送去加热，坐在椅子上吃切好的水果，“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再忙一会。”江见说，“你饿了吗？冰箱有一块巧克力千层，你可以先吃垫垫肚子。”


    顾止吃了一口，千层入口即化，巧克力味浓郁，最上面一层点缀着草莓，“好吃，你自己做的吗？”


    “好吃就行。是我做的，我这还有很多甜品，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巴斯克有吗？”


    “有，蓝莓芋泥的可以吗？”


    “可以。”


    电话里响起一道女声叫“江哥”，江见应了声，对顾止说道：“我先去忙了。”


    “好。”


    顾止吃完剩下的蛋糕，又去厨房把加热完的食物挨个拿出，边吃边去微信复制号码添加好友。


    过了十几分钟，江见才通过了申请，顾止刚改了备注，江见就发来一条消息。


    —宝宝：准备回去了。


    顾止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江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接是接了，但江见却用手遮住了摄像头。


    “怎么不露脸，长这么好看还害羞吗？”顾止好笑地问道。


    顾止看不见，江见直白又贪婪的眼神，一寸一寸刻画他的模样。


    “好了，不逗你了，我想洗澡，能不能借我衣服穿。”顾止说。


    “我的衣服在你昨晚睡觉的房间衣柜里，你去拿吧。”


    顾止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再走进这个房间，感觉都不一样了，“这是你房间吗？怎么会让我睡这里？”


    江见说：“当时客房没收拾出来，你很困，就让你睡在这儿了。”


    其实不是，其实是他有私心。


    顾止拉开衣柜门，“这些都可以穿吗？”


    “随便挑。”


    顾止没有乱翻，最上面放了什么他就拿了什么。


    “我去洗澡了。”顾止说。


    江见点点头，想起顾止看不见，又说道：“你去吧。”


    “那我挂电话了。”顾止说


    江见这时候才放下遮挡的手指，放心的面对屏幕，没成想顾止的俊脸赫然摆在眼前。


    温柔的，饱含笑意地注视着他。


    猝不及防的对视，江见心跳漏了半拍，眼疾手快按下挂断键。


    顾止发了条消息。


    —阿止：吓到了？胆子好小哦。


    江见回了个小蓝“哼”的表情包。


    阿止，这是江见给顾止的备注。


    顾止洗完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晾衣服的时候江见回来了。


    看见自己的衣服和顾止的衣服挨在一起，迎着风飘啊飘，江见竟然有种已经在和顾止同居的荒谬错觉。


    顾止在哼歌，“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江见听着他唱，心里翻涌一片涟漪。


    “我唱得怎么样？”顾止问。


    这首歌是在江见朋友圈看见的，江见发动态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句词却发了两遍。一次在七年前，江见分享了这句歌词并且置顶，第二次就在三天前，江见再次分享了这句歌词。


    顾止难免想起昨晚严均说得话，他不想多想，但好像又没办法不多想。在他看来，这歌词跟告白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江见还发了两次。


    喜欢一个人，如此的如履薄冰，他的任何动态，任何细枝末节都会让人想反复琢磨。


    “好听。”江见说。


    顾止很平常地说：“看你朋友圈发了，很喜欢这首歌吗，发了两遍。”


    江见闻到顾止身上和他一样的沐浴露味道，顾止穿着他的衣服，唱他暗恋的心事，他不由地浅笑，只是说：“这首歌很好听。”


    顾止自然没错过那一抹笑容，心里直冒酸水。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