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琛派来的司机准时到了楼下。顾屿顶着他那张“我好柔弱好无助但好爱你”的替身脸，坐进了豪华轿车。


    车子驶向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


    晚宴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顾屿亦步亦趋地跟在厉寒琛身后，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花瓶。


    厉寒琛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气场强大得能冻死人。


    他几乎没怎么跟顾屿说话，只是偶尔在需要“刺激”某个方向时，才会刻意地揽一下顾屿的腰。


    或者用冰冷的手指碰碰他的脸，眼神却锐利地扫向不远处一个端着托盘，显得有些局促的清秀服务生，那正是主角受林小舟。


    林小舟脸色发白，眼圈微红，每次看到厉寒琛对顾屿（替身）做出亲密举动，身体都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很好，剧情正在按（狗血）剧本上演。


    顾屿表面上低眉顺眼，内心的小人却在疯狂吐槽：


    “大哥，你手好冰啊！能不能别老碰我脸？粉底很贵的！”


    “刺激林小舟就刺激呗，你老用眼刀剜我干嘛？我又没惹你！”


    “这酒会点心看着不错，可惜为了保持‘替身’那弱不禁风的人设，我只能看不能吃……好饿……”


    “Zero，我申请工伤补助！精神折磨加□□饥饿！”


    ZERO：【申请驳回。扣除1积分，理由：无意义骚扰系统。】


    顾屿：“……”


    行，你狠。


    就在顾屿觉得自己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演不动这苦情戏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宴会厅相对安静的露台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的青年，正捧着一杯水，有些茫然地看着厅内的繁华，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俊脆弱。


    苏清然！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屿脑子嗡的一声。


    剧本里没这出啊！


    按照他接收的信息，苏清然此刻应该在“蜗牛咖啡馆”里为明天的房租发愁，而不是出现在厉寒琛的地盘。


    这要是被厉寒琛看到……


    卧槽！


    修罗场提前引爆？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溜，或者找个东西挡住苏清然。


    但已经晚了。


    厉寒琛似乎也察觉到了露台那边的动静。


    他顺着顾屿那一瞬间没掩饰好的惊愕目光看了过去。


    当他的视线落在苏清然那张和他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厉寒琛那双总是盛满冰碴子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震惊、难以置信、狂喜，还有一丝被欺骗的暴怒，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过。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到冰点以下，连附近几个谈笑风生的宾客都下意识地噤声后退了一步。


    “苏……清然？”


    厉寒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恐怖的压抑感。


    露台边的苏清然闻声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


    当他看清厉寒琛的脸时，眼中瞬间充满了恐惧和厌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而顾屿，夹在这两个“白月光”（一个真，一个假）之间，感受着厉寒琛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场，以及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好奇又八卦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内心疯狂刷屏：


    “完犊子！掉马预警！还是双重的！”


    “Zero！救命！应急预案！SOS！”


    “我就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剧情崩得妈都不认了！”


    “厉寒琛你听我狡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啊啊！”


    厉寒琛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在露台边惊恐的苏清然和身边这个眼神闪烁、脸色煞白的“替身”顾屿之间，来回扫视。


    最终，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钉在顾屿脸上。


    他猛地伸手，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了顾屿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顾屿怀疑自己听到了骨头在呻吟。


    “顾、屿。”


    厉寒琛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一个完美的解释。”


    他另一只手指向露台方向，指向那个活生生的苏清然。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谁？”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构成的诡异三角上。


    林小舟端着托盘，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顾屿手腕剧痛，脑子却在这一刻飞速运转，CPU干烧了。


    深情替身人设？


    崩了！


    毒舌医生马甲？


    暂时用不上！


    天使投资人身份？


    远水解不了近渴！


    怎么办？


    现场编？


    怎么编才能把“真白月光诈尸还魂”和“替身本尊精分多职”这两口惊天巨锅给圆过去？


    就在顾屿感觉自己快要被厉寒琛眼神里的冰渣子冻僵的时候，他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带着点气急败坏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响起：


    【滴！滴！滴！检测到核心剧情发生不可预测崩坏！宿主身份暴露风险：99.99%！】


    【紧急任务触发：自救！立刻！马上！】


    【任务提示关键词：网络！IP！医生！】


    【积分警告已暂停（因为扣不过来了）！宿主！动起来！别装死！】


    网络？IP？医生？


    顾屿混乱的思绪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Dr.X！


    那个在网上把厉寒琛（冰川之下）骂得狗血淋头的匿名心理医生。


    厉寒琛肯定在追查这个ID。


    如果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厉寒琛的注意力强行转移到“追查神秘喷子医生”这件事上……


    电光火石之间，顾屿脸上那副柔弱惊恐的表情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委屈，被冤枉的愤怒以及豁出去的疯狂?


    他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主要是疼的）甩开厉寒琛的手腕，踉跄后退一步，眼圈瞬间红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


    “厉寒琛！你弄疼我了！”


    这一嗓子，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厉寒琛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暂时拉回了他身上。


    他吸了吸鼻子，指着厉寒琛，手指都在“气”得发抖。


    “你问我他是谁？我还想问你呢！你整天把我当成他的影子，对着我叫他的名字！”


    “现在正主出现了，你倒反过来质问我？厉寒琛，你有没有心？！”


    完美！


    把锅甩回去！


    先声夺人，占领道德制高点。


    顾屿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赞，但戏还得接着演。


    他泪眼朦胧地看向露台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愤和控诉。


    “苏先生是吧？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厉寒琛！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得不到你，就找了个替身来折磨！”


    “现在你回来了，他又把矛头指向我！我们都是他病态控制欲的受害者！”


    苏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看着顾屿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上悲愤交加的表情。


    再看看厉寒琛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似乎……有点信了？


    他眼中对厉寒琛的厌恶更深了，还掺杂了一丝对顾屿的……


    同情。


    很好！


    初步离间成功！


    顾屿再接再厉，他捂着被捏红的手腕，转向厉寒琛，声音陡然拔高。


    “你问我到底是谁？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个倒霉的、被你当成替代品的可怜虫！”


    “但你呢？厉寒琛！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在那个匿名心理论坛上，披着【冰川之下】的皮，发的那些阴暗扭曲、充满自毁倾向的帖子！”


    “那些把别人当玩物、把控制当爱情的疯言疯语！需要我当着大家的面，帮你回忆回忆吗？！”


    轰——


    这句话如同在宴会厅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冰川之下”？


    匿名心理论坛？阴暗扭曲？自毁倾向？控制玩物？


    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信息量爆炸。


    瞬间点燃了所有宾客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厉寒琛身上，充满了震惊、探究、鄙夷和兴奋。


    厉寒琛的脸色，在顾屿喊出【冰川之下】这个ID的瞬间，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混合了极度的震惊，被当众扒皮的羞怒，以及被戳中隐秘的慌乱？


    他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甚至闪过一丝狼狈。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几乎是失声低吼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比他看到苏清然复活还要让他震惊。


    那个论坛，那个ID，是他内心深处最阴暗角落的宣泄口，是他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眼前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替身，怎么会知道？！


    成了！


    火力成功转移！


    顾屿内心的小人激动得直蹦高，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悲愤欲绝的表情，眼泪适时地滑落（这次有三分真，主要是手腕太疼了）。


    “我怎么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厉寒琛，你以为你躲在网络后面，就没人知道你是个心理扭曲的控制狂了吗？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你对苏先生，对我，对林小舟，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病态？！你需要的是心理医生！不是在这里发疯！”


    他一边控诉，一边在脑海里疯狂@ZERO。


    “Zero！快！趁他病要他命！把‘冰川之下’发帖的IP地址痕迹，想办法‘不经意’地泄露给现场的IT高手或者狗仔！快！制造混乱！越乱越好！浑水才能摸鱼跑路啊！”


    ZERO：【……收到。正在执行‘信息泄露’操作。难度：高。积分消耗：巨大。警告：此操作后患无穷。】


    机械音带着一种“算了，毁灭吧，赶紧的”的疲惫感，但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几乎是同时，宴会厅里几个嗅觉敏锐的媒体人或者IT背景的宾客，他们的手机或随身设备突然收到了一些匿名的、来源不明的数据包。


    好奇心驱使下点开一看，赫然是【冰川之下】账号在某个加密论坛的部分发帖记录截图，以及……


    一个不断闪烁的、指向本宴会厅内部网络的IP地址追踪信号。


    “天哪！是真的！”


    “IP信号就在这附近！”


    “厉总他……真的是‘冰川之下’？”


    “那些帖子内容……太可怕了！”


    “快拍下来！大新闻！”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惊呼声、议论声、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注意力彻底从“真假白月光”的伦理剧，转向了“商界巨子竟是网络阴暗扭曲控制狂”的惊天大瓜上。


    场面一度失控。


    厉寒琛被无数闪光灯和探究的目光包围，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带来的保镖试图维持秩序，却被汹涌的人潮和亢奋的记者挤得东倒西歪。


    苏清然趁着混乱，早已悄悄溜走，不见踪影。


    林小舟也被人群挤到了角落，一脸茫然和恐惧。


    而始作俑者顾屿，在看到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之后，果断地溜出了这即将爆炸的修罗场中心。


    一冲出酒店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顾屿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高压锅里逃出来的活鱼。


    “呼……刺激！”


    他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人声鼎沸的现场，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Zero！看到没！什么叫化险为夷？什么叫力挽狂澜？什么叫在崩坏的剧情里杀出一条血路！”


    顾屿在脑海里得意地邀功，“虽然过程有点小波折，但结果是不是很完美？”


    “厉寒琛现在自顾不暇，苏清然成功脱身，林小舟受到了惊吓（呃，这个算附带伤害？），我的替身身份虽然摇摇欲坠但暂时还没彻底掉马！”


    “最关键的是！我成功地把‘Dr.X’这个马甲和厉寒琛的注意力捆绑在一起了。”


    “以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该死的网络喷子医生是谁’，哪还有空管我这个小替身？”


    ZERO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顾屿甚至能想象出它虚拟形象在疯狂冒烟宕机的样子。


    终于，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任务世界《冷情总裁的替身娇夫》核心剧情崩坏度：85%。】


    【主角攻厉寒琛对宿主顾屿仇恨值：MAX。】


    【主角受林小舟心理阴影面积：无法计算。】


    【真·白月光苏清然对厉寒琛恐惧值：MAX。对宿主顾屿好感度： 10（同情分）。】


    【宿主新开马甲‘Dr.X’暴露风险：极高。关联度已与宿主本体绑定。】


    【系统后台防火墙遭受目标人物厉寒琛势力疯狂攻击：1736次/秒（且持续上升）。】


    【本次任务综合评估：……数据混乱，无法生成。】


    【积分结算：因任务进程严重偏离，结算暂停。】


    【系统能量消耗：过度。需要静默修复。】


    【最后提示：宿主，你自求多福。本系统……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ZERO的声音彻底消失，无论顾屿怎么在脑海里喊它，都再没回应。


    仿佛真的被气到强制关机了。


    顾屿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头，感受着晚风吹拂，手腕还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繁华都市，又看了看脑海里那个一片死寂的系统界面，摸了摸鼻子，非但没有半分后怕，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啧，这就死机了？心理素质不行啊Zero。这才哪到哪？”


    他活动了一下还有些疼的手腕，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搞事成功的愉悦和意犹未尽。


    “开局就这么刺激，看来这个世界……会很有趣嘛！”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身影迅速融入城市迷离的夜色中。


    至于身后那场被他引爆的风暴？


    关他顾屿什么事？


    他现在只是个“受了情伤，被吓坏了，需要回家静静”的柔弱替身罢了。


    哦，对了，回家前，得先去“蜗牛咖啡馆”看看他的“天使投资”项目怎么样了。


    顺便，慰问一下刚刚经历了一场“诈尸惊魂”的真·白月光苏清然小朋友。


    生活啊，真是丰富多彩。


    披马甲的人生，更是刺激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