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别说壁砖，连地板都没铺。看着就像随意凿出个大溶洞，保留了坑坑洼洼的墙壁和崎岖不平的地面，往里面直接添置上长桌长椅当就餐区，再在墙边隔出一段距离架起简易窗口当打饭区，好了，这就是囚犯们纷纷趋之若鹜的“食堂”。


    如果不是站窗口的警卫围着个白围裙，举着个大汤勺，面前的菜品琳琅满目，饭菜飘香，孔跳雨真的会把这误认为什么地下自然景观售票处。


    越低级的饭票窗口排队等饭的囚犯越多，而她的灰饭票只比最低级的白饭票高一级，所以孔跳雨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无奈地排起长队。


    相对的，唐娜拿着的红饭票对应的窗口前空空荡荡，她打饭应该可以一气呵成。


    但唐娜没有径直走过去，而是杵在离孔跳雨不远的地方，找了根柱子靠着。


    “我先陪你排会队再去打饭吧。”唐娜说。


    漫长的排队时间终于熬过去，眼见孔跳雨与窗口的距离逐渐缩小，快要趋近于零，唐娜这才挥挥手离去与她短暂分别。


    饭菜的身姿在前面晃晃悠悠囚犯的阻挡下若隐若现，监狱的饭菜会是什么样子？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嘛！孔跳雨不禁暗自期待起来。


    这团糊糊是什么玩意儿？


    打饭员身侧码开一排餐盘，其中有难以名状的深褐色糊状物、勉强能看出基本轮廓的橙黄色片状物、以及应该是青菜但像是被锤打过千遍万遍惨不忍睹的灰绿色条状物……


    见孔跳雨原地发愣，打饭员毫不客气拍打窗口：“饭票拿来。”


    “啊？哦、哦哦。”孔跳雨回过神来，连忙翻找出饭票，毕恭毕敬放到窗口前。


    打饭员捻过饭票，确认过颜色与相关信息，后随手把饭票往手边的垃圾桶一扔，从旁边抽出一个餐盘来，他甩了甩大汤勺，那架势可真够唬人的。


    大汤勺首先在深褐色糊状物里搅和几圈，居然搅出几块明显的肉！


    孔跳雨盯着那几块“出土珍宝”，眼睛都快直了。


    还特意翻动饭菜把肉给我盛上，好人哪！


    谁知打饭员一汤勺打中带肉块的糊糊后，眉头瞬间紧皱，浑身上下满满的抗拒。


    于是他开始抖。


    抖。抖。抖。


    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抖掉这块在汤勺边缘将落不落的肥肉。


    真是一场漫长又艰辛的拉锯战。


    旁观的孔跳雨无语至极，想说句“至于不？”却还是咽了回去，默默地观赏打饭员精彩的手抖表演……


    唐娜站在不远处等着她，无论是她端盘的姿势还是站姿，亦或是脸上乖巧的神情，都与她穿着的黑白囚服和所处的破烂洞格格不入。


    “你打好啦，那我们找地方坐吧。”


    唐娜拿着的饭菜整个闯入眼中，菜有菜样，肉有肉样，荤素都有，色泽分明！香气诱人！


    孔跳雨不禁感慨：食物与食物之间的差距居然可以如此之大……


    唐娜正打算就近坐，扯过长凳就要坐下。孔跳雨急急忙忙制止。


    “别别别，别坐这，我们换个地方坐。”


    唐娜不解：“这里不行吗？”


    孔跳雨不动声色地嘲邻桌囚犯努努嘴，唐娜顺着看过去，对面吃得清汤寡水的，应该是最低级的白饭票的食物。


    “你吃的太好，有人会眼红的，还是尽量避让着点吧。”孔跳雨附耳小声说。


    唐娜疑惑更深，咕囔说：“红饭票而已，怎么会眼红？这不是挺差的吗？我还是不能理解……算啦，都听你的！”


    两人坐到了离打饭处稍远，且极为偏僻隐蔽的小角落里。


    “好隐蔽啊……跳雨，你在这是有什么仇家要躲着吗？”


    躲仇家？孔跳雨对这个说法感到稀奇，她从小到大，一向如此，尽量避免引人注目，习惯了。


    不过——孔跳雨转念一想，说是“潜在的仇家”好像也没毛病。从前她几乎是小区同龄人家里必备的“别人家的孩子”，大人给她吸引的仇恨，如果她还不躲着点，岂不是在到处结仇树敌。


    唐娜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安抚孔跳雨的不安：“至少在这里不用担心被寻仇。还记得我说过的，有人会保护我们的。”


    还在神秘兮兮地卖关子。


    光是嘴上说说让我别担心，空口无凭啊。


    孔跳雨的担忧丝毫未减半分，她对接下来的监狱生活还是满满的悲观。


    吃到一半。


    轰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食堂涌入一大批灰头土脸、满头大汗的强壮囚犯，个个精疲力竭中带着疲惫和怨气。


    下面挖矿的囚犯也正式结束了下午的劳改，收工来吃饭了。


    这些囚犯们大马金刀往那一杵，威慑力不语自明，连身遭环绕的气流都在无言中叫嚣着“生人勿近，扰我者死”。一片压得格外低的鸦雀无声中，连呼吸都要拿巨石遏制，不敢造次。


    窗口前还有一位姗姗来迟正在打饭的纤弱女囚犯，驼背耸肩，披散头发，垂着脑袋，颤颤巍巍的动作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她身后的壮汉正大步流星毫不迟疑地靠近，沉重的脚步声压在众人的颅顶上，几乎是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冒出来一个预感。


    壮汉完全没把女囚犯放在眼里，理所当然杵到她身后不到几厘米的位置。女囚犯才应该是那个恭恭敬敬察觉到他的大驾，再恭恭敬敬弯腰屈膝为他让路的人。


    没注意到与身后人过近的距离，女囚犯一个转身，作用力把她重重地撞到后面的窗口玻璃上，她下意识地在手忙脚乱中护住翻飞的饭菜汤汁，虽然及时补救卓有成效，但不幸的是还是有部分汤汁粘着菜叶和糊糊泼到了壮汉胸前。


    黑白囚服染得是跟主人的脸一样五颜六色。


    果然，预感成真了！


    壮汉怒极，脸被怒气熏成猪肝色，破口大骂，震得桌上的饭盘都要抖三抖。


    “没长眼睛的东西！信不信老子给你那眼珠子抠下来喂狗？！”


    女囚犯吓得艰难地扭动身体，连连往侧边后退，颤抖着嘴唇求饶：“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刚来，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道歉？道歉有用么！”


    情况紧急。


    周围囚犯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怎么敢的……唔啊，不要命了……”


    孔跳雨耳中也窜进来些零散的窃窃私语。


    她犹豫不决，手在桌子底下把裤子攥得死死地，她上去帮？怎么帮？那不就是去送？难道不帮？袖手旁观又跟帮凶有什么区别？


    这样下去那女囚犯凶多吉少，极高的概率缺胳膊少腿，甚至可能撑不过这刚来监狱的第一个月。


    孔跳雨突然想起唐娜曾经说过的话：“听说之前这里一百个入狱的女囚犯，过了一个月能活下来的顶多十个，存活率低到吓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看向驻守的警卫，带着请求帮助的希望看过去，却发现他们居然视若无物，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介入的意思！


    制止啊！干什么吃的？！


    一旁的唐娜此时幽幽开口道：“啊……新来的吧，蠢得可以。”


    没想到看似温柔和善的唐娜居然能吐出这么轻飘飘又如此狠毒的话来。


    孔跳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豁出去了！孔跳雨在心中草草拟订一个烂到令人发指的计划：一鼓作气接近壮汉身后，抄起手上的饭盘怼着他的脸就是一扔，在他短暂失明的这段时间里，拉着那个人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边壮汉已经气急败坏到极致，抄起拳头就要舞向女囚犯，孔跳雨暗道不妙，攥紧饭盘边缘，蹭地起身，正要转身飞奔前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唰地挡到女囚犯身前，霎时间尘土飞扬，待扬起的尘土散开，众人只见一人左手稳稳捏着饭盘，右手轻轻止住壮汉青筋纵横的拳头，迫使其悬停在半空，动弹不得……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唐娜勾起嘴角，得意十足：“居然敢当着那位阿什妮的面公然威胁我们女囚犯。”


    这时，孔跳雨才听完整其他囚犯的议论：“他怎么敢的，阿什妮眼皮子底下闹事，怕不是不要命了！”


    差点沉迷于描写食堂（？）不知天地为何物，还好拐回了正道……


    话说，有没有人来看啊……T_T……连一位读者都没有，难道我其实是超级扑街王的体质？


    写好后实在是等不及，特别想直接发出来！（我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囤不了稿）但果然还是规律的更新比较健康，这一章就直接发出来了，我去捣鼓捣鼓定时发布，以后每晚18点准时更新！[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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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你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