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兰晞

作品:《你是太子,你为什么要谋反

    两个侍女的惊呼和跪倒,打破了室内那近乎凝固的沉静。


    窗边的江兰晞,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针线。


    她的动作依旧不慌不忙,纤长的手指捏着那根细小的银针,将其平稳地别在绣绷边缘光滑的竹框上,位置精准,没有一丝慌乱。


    然后,她才缓缓地抬起头,从容地站起身,对着李陵,姿态标准地行了一个宫礼,腰肢弯折的弧度恰到好处,既显恭谨,又不失风骨。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后颈,姿态恭谨柔顺,无可挑剔。


    “行了,都起来吧。”


    李陵随意地抬了抬手,大步走到屋内的坐塌前坐了下来。


    他坐定后,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刚刚直起身的江兰晞。


    午后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斜斜照入,恰好笼在她身上,为她素净的浅碧色宫装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眼前这女子看起来约莫着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秀丽,国色天香,身材娇小,纤细匀称,脖颈修长如天鹅,腰肢在素色腰带的束裹下显得不盈一握。


    一双清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带着一种天然的妩媚,但此刻,那眸子里却是一片澄澈的平静,如同初秋无波的湖面。


    没有预想中的惊慌、恐惧、怨恨,也没有刻意的谄媚或躲闪,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安静。


    似乎是有些畏惧李陵,两个侍女垂首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窗外竹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


    李陵的目光在她恬静的俏脸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此言一出,侍立在一旁的两个侍女身体明显一僵。


    她们并非东宫的宫女,而是江兰晞从娘家陪嫁带来的贴身婢女。


    两人从小伴着小姐长大,主仆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此刻太子独留自家小姐一人在此,想到太子平日里那暴戾的性格,想到太子刚刚经历了造反失败,心情多半不会很好,这怎能不让她们心惊肉跳。


    两个侍女飞快地,带着极度不安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自家小姐。


    她们不敢出声,但那眼神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小姐,怎么办?


    江兰晞恬静清雅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几不可查地对着两个侍女轻轻颔首。


    两个侍女面色复杂,担忧、恐惧、无奈……种种情绪在她们眼中交织。


    最终,两人强压下满心的不安与惶恐,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李陵和江兰晞的方向,再次屈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直到退到门外,才轻轻带上房门。


    ‘咔嗒’一声轻响,门扉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


    偌大的厢房内,此刻只剩下李陵与江兰晞两人。


    李陵随意地靠在坐榻上,目光实质般落在那纤细单薄身影之上。


    “听璃珈说......你是自己执意要留下来的?”


    江兰晞依旧微微垂着头,阳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


    听到李陵的问话,那双低垂的眼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她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又缓缓松开。


    短暂的沉默后,她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清亮的眸子迎上李陵审视的目光,眼中沉淀着一种远超她年龄的通透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弱女子’的无奈与认命。


    她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柔顺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殿下明鉴。”


    她先恭敬地欠了欠身,姿态无可挑剔。


    “臣妾是东宫承徽,名分已定,玉牒已录,出宫又能去往何处呢?”


    “臣妾虽然愚钝,却也知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


    “臣妾既已入了东宫门墙,便是殿下的人。”


    “如今东宫有变,臣妾是殿下的人,又岂有弃殿下而去的道理。”


    她微微垂首,姿态放得极低,露出一截脆弱而优美的颈项。


    这番话,滴水不漏。


    李陵眯着眼睛,目光不住地在江兰晞的身上打量着。


    你是我强抢来的,抢来之前你似乎还有个情郎。


    你现在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江兰晞微微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坦然地迎上李陵的视线。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畏惧,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近乎纯净的‘理所当然’和‘职责所在’。


    靠,这丫头看起来纯净的跟个晶莹透彻的水晶,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


    可这对吗,这像是一个被强抢回来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李陵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你倒是有心了,说起来,你嫁来东宫也有段时间了。”


    “虽说按照礼制,仅太子妃享有三书六礼、亲迎归宁的完整婚仪。”


    “可你作为孤的承徽,享五品位份,也算是孤身边正经的侍妾。”


    “于情于理,孤都该亲自带着你回趟娘家,拜见一下你的父亲,全了这翁婿之礼、归宁之义。”


    “也好让你的父母安心,知道你在东宫一切安好。”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坐榻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


    “只是......”李陵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父皇前些日子因‘惊扰宫禁’之事震怒,虽未深究,却也下了旨意,命孤在东宫静思己过,不得随意外出。”


    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的无奈被一种温和的关切所取代,目光也显得更加真诚。


    “不过别人家的女子嫁人后,都有归宁这个流程,你却没有,免不了会成为你一生的遗憾和心结。”


    “你父亲......吏部主事江度江大人,孤虽未能亲见,但也听闻是位端方持重的君子。”


    “女儿久在深宫,为人父母者,岂有不挂念之理?”


    “这样吧,孤稍后便命人准备些薄礼,你明日带上回娘家看看。”


    “一来就当是孤的一点心意,权当是弥补不能亲至的遗憾。”


    “二来,也好让你父母看看,你在东宫并未受委屈,也好让他们宽心。”


    按照礼制,太子妃作为储君正妻,需行亲迎礼并接受百官朝贺。


    承徽等妾室入东宫仅需简单纳采程序,无正式婚典。


    若承徽出身显赫门阀,太子为拉拢势力可能破例陪同回门,但需经皇帝特批。


    除此之外,太子对宠妾顶多只能以‘巡幸’‘省亲’名义变相回门,但需规避正式礼仪。


    如不穿冕服、不行谒见礼。


    李陵现在被禁足,出去就别想了。


    倒是可以想办法让她出去一趟,顺带着让她帮忙办点事,顺带着测试一下忠诚度。


    至于她能不能出去......


    反正自己这个太子暴戾的名声在外,那些禁卫要是敢拦,再找理由砍死几个就是了。


    自己的那些弟弟,现在多半已经开始对自己的那些产业动手了。


    加之老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以自己以前的名声和现在的处境,指望有什么死忠不太现实。


    现在恐怕不知道多少人都开始想着改换门庭,或者已经改换门庭了。


    就算有死忠,没有自己照着,他们也扛不住。


    官府随便来个什么‘查消防’,什么以前那些被自己侵吞霸占产业的苦主,跑去衙门喊冤。


    这时候再来个什么‘贤王’突然听闻此事,大感‘震惊’,责令衙门严查。


    不仅能为民做主,还能刷刷声望。


    没自己罩着,那些皇子如果想要整垮自己的那些产业,有的是手段。


    必须想办法送个人出去帮自己稳定一下人心,不然等自己哪天解除禁足的时候,怕不是早成光杆司令,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