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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离婚后看到她的孕照

    第14章 霍涔抱着个小男孩。(一更)


    许听宁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挂断霍涔的电话,以前就算怄气,他打过来,她就巴巴地接。她知道很没出息,但就是舍不得他。可能是因为体验过舍去的痛苦吧。


    其实如果霍涔当初不打算出国,她是不会提分手的,虽然他俩当时在一起,也就跟胡闹一样。


    她后来经常想,霍涔到底知不知道她写那行字的意思,他该不会就是仅仅想吃她的那块白巧而已吧,至于做它的人是谁,他根本没有在意。


    否则为什么她暗示明示了半天,他还是没有改变出国的心意。


    那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许听宁那个老爸跟她还在一个城市呢,不也从没有遇见过。不在一起就没什么感情,这个到底她很小就懂了。


    但是郭奶奶说霍涔从很小的时候就打算出国了,他不喜欢家,家也不喜欢他。


    许听宁不知道霍涔后来是怎么改变心意的,好像是因为他弟弟要出国,父母觉得兄弟俩至少要留一个人守家。


    那时候霍涔已经很久都不理她了,但是许听宁还是想过,也许他是为她留下的。


    复读的日子过得紧张辛苦,郭奶奶在霍涔高考后,就搬回了老家修养,霍涔周末不曾再回来过,许听宁也被老妈安排住了校。


    路还是那么近,从校门出去,拐进巷子,再走过一条有着参天梧桐的街道,就可以回家,但她出不去,只能站在宿舍的楼上望着。


    她是从学校的狗洞溜出去的,一个男生告诉他的秘密通道,其实就是两道被人撑大的栏杆,瘦点的可以侧着身子出去。


    许听宁为了出去,那天从早上就没吃饭,她到z大时正赶上他们运动会,她跑了一身汗在操场边,边喘气边找寻他的身影,然后猝不及防看到霍涔从白沅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


    “白沅跟金融系的霍涔在一起了?”


    “哪呢,是霍涔在追她,她还没表态呢。”


    场边的同学很多,聊天议论落入许听宁耳中,她想原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但她不怪他,先放手的是她,她就是特别酸。


    这之后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会在气急败坏后,做出一些低级的事。——许听宁去找过白沅,装着说其他事,聊到霍涔,说他这人不太行,一大堆毛病,可能还渣,谁跟他谈谁郁闷。


    白沅轻飘飘地一句“可是我觉得他很好呀”,当场就打了她的脸。


    许听宁曾在霍涔背后捅过他刀子,企图拆了他的姻缘,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跟她生气。


    思绪不停地被振动声打断,许听宁实在受不了拿起了手机。[我已经睡了。]


    她给霍涔回了微信。


    她不知道为什么霍涔这么不爱发信息,即使这样联系不到她,他就只知道一直打电话。


    通话框一直显示在输入中,许听宁以为他会跟自己解释一大通,谁知就两个字。


    [睡吧。]


    她是很想睡,但是手上输着点滴,她要在快输完前按铃让护士来换输液瓶,否则针会回血。这一点真不人性,难道孤家寡人不配住院吗。


    她掐自己的大腿肉,抵住一波波困意,她以前被蚊子咬了包,也会在包上掐字。她最爱掐“霍涔”,因为这两个字复杂。


    她还在废旧的作业本后面整张整章写这两个字,就像所有人都认为她的中学时期懂事听话,却不知道那些字迹工整的背面,她叛逆地藏着个他。


    也不算是无人知道,她曾经在游戏群里,拜托所有的群友在霍涔生日的那天,给他发生日快乐。她自以为浪漫,结果是霍涔直接换了手机号码。


    完了,她一直在想他。


    所有液体输完的时候,许听宁的腿侧的一块肉已经快青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医生就来查房了。


    霍涔的微信跟医生一样准时。


    [醒了吗?我妈说你走了,不知道是昨晚还是今早。]


    [昨晚,我回学校了。]


    许听宁单手发着微信,有些不方便。她问医生能不能把针拔了,医生说专门扎地留置针,这几天都拔不了。


    [我昨晚手机也落车里没看见,等忙完这段时间带你出去玩吧,国内的你挑个地方,这样周末两天就能回来。]


    许听宁数了数,四十七个字,对于霍涔来说已经算超长了。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回,医生让她别玩手机了,要给她做进一步的检查。


    [再说吧。]她匆匆回了三个字。


    许听宁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肚子就像平时吃多的时候,几乎没什么隆起。


    医生给她做完检查,说她胎儿发育略偏小,问她之前每天都怎么吃饭。


    许听宁照实说在食堂吃饭,偶尔一两顿时间紧,吃面包方便面凑合。


    医生听了直摇头,说她本来就偏瘦,自己营养就不好,如果再不多吃点,胎儿还怎么长。她现在输的有营养液,但是营养液抵不了饭。


    “你现在不能久站久坐,不能劳累,觉得腰酸就要赶紧休息了,昨天出血,就是胎儿在抗议,你一定要注意,实在不行,就休学吧。”医生刚询问过她的情况,知道她在上学。


    许听宁想都没想:“医生,我不能休学。”


    她工作了两年才又重新考研,已经比别人落后很多了。


    “我也读过研,边上边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了……”医生顿了顿,“你挺着大肚子在学校,肯定也会有人议论你。”


    研究生结婚的人大有人在,怀孕的却不多,他们院有个学姐就是一上研一就结婚生子,学业跟不上,论文写得一塌糊涂,导师气得直翻白眼,给她打电话,她在家奶孩子。老公是个甩手掌柜,答辩的前一天她还得给他做饭,发了高烧也不敢吃退烧药,怕影响喂奶,第二天晕晕乎乎站在台上。


    答辩组老师们很同情她,给了她不过延期。


    想想这些,许听宁赶紧给导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生病了可能要请假一周。


    她没敢说在保胎,怕老头直接抽过去。


    老头一直对她很好,没嫌弃她的第一学历,经常还夸她,说她是小鸟后飞,也照样飞得很高。


    这次也一样,跟她说实习的事不用急,下周换她师哥先去,等她彻底好了再回学校。


    老头最后还没忘诗的事,问她那句“白果掌中霜”是什么意思,银杏果怎么在手中会像霜。


    许听宁说不是银杏果像霜,是银杏果握在手中,掌心的皮肤过敏脱皮,像白色的糖霜。


    说着说着,她鼻子又酸了,老头倒是笑笑,夸她心态好,能将苦难看成浪漫。


    那不是苦难,是他的恶劣。


    他的恶劣,被她当成了浪漫,而她的浪漫,也许并不是他想要的。


    中午的时候,许听宁又收到了霍涔的微信,说他买了盒糕点,让人给她送到了学校。


    糕点是许听宁拜托舍友去收的,她又让舍友收拾了一下她的东西,找了个同城跑腿送到了医院。


    许听宁不爱麻烦人,糕点作为感谢分了大半给其他三个舍友。


    她们以为她只是感冒,还夸糕点好吃。


    那糕点确实不错,许听宁之前只吃过一次,可惜太贵,又没有外送,她离得太远、捉襟见肘,也只能作罢。


    也难为他了,那边忙着,这边还要送东西给她来敷衍。


    下午的时候,病房里又住进来了一个快生的孕妇,婆婆妈妈老公,跟了好多人,热闹无比。


    婆婆、妈妈一会儿让她吃这,一会儿给她拿那,她老公倒是嫌,一下午游戏不停,唯一起来那一回,是偷吃她的孕妇餐。


    她婆婆听说许听宁是来保胎的,说现在的女人就是娇贵哦,她那个时候肚子被驴踢了一下,都踢青了也没什么事。


    孕妇翻了个白眼,说她老公的脑子可能就是那时候被踢坏的,她让许听宁别理她们,她说烦死了,老公什么都不管,两个妈什么都管,搞得她都快爆炸了。


    许听宁笑,静静躺在床上,看着他们,她其实觉得还好,也觉得有点羡慕。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医院待着,诈骗分子也没放过她。


    她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提示他银行卡收到了一笔钱,数额较大。她确定不会是霍涔给的——他的“家用”一月一打,从没多过一毛钱。


    刚放下手机,祁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他老爸昨晚值班,好像在医院看见她了,问她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祁毛老爸是这个医院的耳鼻喉科主任,许听宁给忘了。


    许听宁只好说自己感冒了,来医院挂了急诊,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就说你鼻音好重。”


    “你就为这事?”许听宁总觉得他说话支支吾吾的。


    祁毛说她生病疑心也变重了,让她好好休息,别瞎想。


    许听宁心想不是他先给她打电话的吗,怎么怪上她了。挂电话前,她想到什么叫住他。


    “对了,祁毛,我有个朋友遇到点事,叔叔不是医院的吗,我想他应该知道。”


    “你说。”


    许听宁抿抿唇:“我朋友想做亲子鉴定,叔叔知道哪里有正规又能保护隐私的机构吗?”


    她想过了,父亲对孩子也有知情权,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告诉霍涔,他如果对这方面心有芥蒂,她可以配合他去做亲子鉴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祁毛声音怪异:“许听宁,霍涔那王八蛋现在这种事都得让你来处理了?!”


    许听宁指尖缩了一下,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半天才说出话:“霍涔怎么了?”


    “……”


    “祁毛,你有什么就说,别让我着急。”许听宁的声音带着颤抖。


    祁毛深吸了口气,说:“我昨天见霍涔了……在家五星酒店,晚上十二点多进去的……凌晨出来……跟个女的。”


    昨晚也是凑巧了,两大学同学从外地来找他玩,其中一个是富二代,开了个房,三个人晚上聊天斗地主。


    里面的酒水太贵,祁毛去旁边超市买啤酒的时候看见了霍涔从车上下来,紧跟着副驾上跟下来一个女人,长得特别好看,穿得优雅知性,抱着霍涔的外套追上他。


    他当时还以为看错了,后来凌晨,他们三个睡不着的准备开到山上泡温泉,正好又看见霍涔跟那女的从里面出来。


    那女的已经换了条裙子,霍涔穿的还是昨天的。


    事就是这么巧,祁毛的同学当时还说了一句“这哥们车真牛逼”。


    许听宁张了半天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霍涔……他司机在吗?”


    “不在。”


    “还有其他人在吗?”


    也许是什么应酬吧,许听宁心存侥幸地想着。


    过了将近半分钟,祁毛才回答。


    “有倒是有。”


    他的声音太奇怪了,许听宁问:“是谁?”


    祁毛骂了句脏话,说:“我受不了了!许听宁,你自己看吧!”


    他发过来了一张照片,也难怪他会那样的情绪。


    凌晨,天还没亮,霍涔抱着个小男孩,从酒店的大堂出来,那男孩大概几岁,披着他的外套,搂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身上。旁边并排走着的,是白沅。


    许听宁把那张照片放大了,又放大,看了又看,直到看到抽紧的心脏,疼得已经麻木了,她才放了下来。


    她躺在病床上,开始数白沅出国的年份,脑子里一团糨糊,数了好几遍也数不明白。


    她用力说服自己,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不一定是他的,最多只能说明,他不是不喜欢孩子,是不喜欢和她的孩子。


    她一直在想霍涔做爸爸是什么样,当思维终于有了具象,又觉得心痛。


    许听宁输液的时候回血了,她没睡,但是跑了神,她止不住地在想那张照片,想那几个小时里,三个人该是多温馨的场景。


    她以前很怕疼的,这次都回血了,怎么也没感觉?


    在医院住到第四天,秦美霜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明天霍商东回来了,要过生日,让她回去吃午饭。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


    那年外婆过世,郭奶奶在老家回不来,霍商东事后还来她们家看望。家里没什么亲戚,那点情谊她一直记着。


    医生本来是不同意她回去的,但看着她一个人在这住了这么久,说回去一趟也行,交代她注意身体,下午一定要回来。


    霍家什么都不缺,许听宁左思右想,买了盒茶。这茶她导师特别爱喝,包装也很精致,四方的扁平盒子,上面是字画装裱用的绫。


    回去的路上,许听宁一直在想要怎么面对霍涔,纠结了一路,到了他却不在。


    “霍涔十一点飞机落地,到家估计要快十二点了。”秦美霜道,“你今天倒是回来挺早,没课吗?”


    “嗯……没。”许听宁敷衍过去,想了想又问,“他去出差了吗?”


    “去香港了,你不知道?”


    许听宁抿抿唇。


    “算了,也不知道你这太太怎么做的,反正是真省心。”秦美霜摆摆手,“给我倒杯水,收拾了一大早,水都没顾上喝。”


    许听宁拿起桌上的壶,正准备倒水,秦美霜又嘀咕:“这壶里的水好像是昨晚的,隔夜不能喝了吧。”


    宿舍不让烧水,学生都是提壶去水房接,每次两壶,要上下五层楼,别说是隔夜水了,隔两天的也喝。但许听宁不想驳了秦美霜的面子,又想起外婆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我再去换一壶吧。”她说,“我外婆也说过,隔夜的水最好别喝。”


    秦美霜撇了撇嘴,许听宁在转身之际又听她说:“就你家还不喝隔夜的水,呵,我都不信你家还讲究这。”


    “哦,对了,我一直想问呢,你外婆是不是不能生育啊?”


    许听宁惊讶地回头。


    “那要不怎么只生了你妈妈一个孩子呢?那年头每家每户不都好几个吗?”


    秦美霜说这话是笑着的,像在唠家常,让她都似乎觉得是她敏感了。


    “我有舅舅,是我妈妈的弟弟。”


    “那你外婆过世他怎么没来呀?”


    “他生病,过不来,老人家又要入土为安……”


    秦美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哎哟,我们那以前有家就是不会生育,家里就领养了一个,大家都是每家好几个孩子,他家就一个。”


    许听宁脑子一嗡,刚要开口,霍商东笑着从书房走了出来。


    “听宁回来了,还专门来给我过生日,没耽搁你学习吧,快别站着了,离吃饭时间还早,回屋休息吧。”


    “是啊听宁,快回屋休息吧。”秦美霜语气和善,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郭奶奶说秦美霜心里没什么,但就是嘴巴太坏。可许听宁怎么也想不明白,对别人她还能留着点余地,为什么对着她偏偏就完全不积嘴德。


    见她上了楼,霍商东瞪了秦美霜一眼,叹口气问:“霍涔不是说他不回来了吗,刚我怎么听着又回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昨天说连听宁都回来了,他都不回来,他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回来给你过生日了呗。”


    “他会不好意思?”霍商东一脸见鬼了。


    “哎,不过也挺折腾他的,那边那么忙,又坐飞机赶回来,我后来都跟他说不用了,他非回来。”秦美霜心疼儿子,转身扭着进厨房,要亲自盯着保姆做饭。


    许听宁在楼上洗了个澡,她太疲惫了,什么也不想想,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在二中的家里写作业,外婆端着切好的水果推门进来,坐在她旁边,说来看看她,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妈妈有没有又训她,还问她和霍涔怎么样了。


    梦里她扎着水果,边吃边回答,说的都是好话,说她已经考上研究生了,还用上了外婆做的被子,老妈也不怎么训她了,会特意喊她回去吃饭,她和霍涔也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外婆摸着她的头,说那我的乖听听,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许听宁说她不知道,但她就是止不住地在哭。


    梦在这个时候醒了,许听宁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想起来,外婆已经过世了。


    脚步声传来,房间门开了。


    霍涔推开门,他的衣服没来得及换,头发也凌乱,行李箱拎在手边,风尘仆仆。


    “听宁。”他嗓音很哑,“哭什么?”


    “我……我刚才梦见外婆了。”许听宁声音很小,“霍涔,我……”


    霍涔大步走过去,拥住了她。


    我怎么就把你弄丢了呢?


    想到这,许听宁哭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霍涔面前哭的,他怕她哭,他就会因此去哄她,会像这样拥抱着她,发疯地吻着她。但那又有多少爱呢。


    他俩刚结婚的时候,每次他出差回来,也会这样不管不顾,许听宁有时候在睡觉,被他折腾,骂他是不是嗑药了。


    但她总是配合的,因为那是霍涔。但是她不明白他为何能在这种耳鬓厮磨的时候,说出谁都别走心这种话。


    这次他没说了,他只是用力箍着她,好像要把她按进身体里似的。


    许听宁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霍涔肩膀渗出血,支起身子,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我最近忙。”


    “我知道。”


    霍涔用鼻尖磨着她:“做的巧克力呢?给我看看。”


    “坏了,就扔了。”


    “所以咬我吗,这么记仇?”


    许听宁推他:“别压着我。”


    “一直不都这样吗,你不是最喜欢在下面。”霍涔按着她的手腕,防止她乱动。


    其实如果他再往上一点,就会摸到她手背的针孔。


    她血管细,输了好几天液,那块肿起了小包,护士说下午回去,要换右手扎了。


    “霍涔,该下去吃饭了,不要让长辈等着。”许听宁眼角又湿了,“等吃完了饭,我们聊聊好不好。”


    霍涔吻了下她:“好。”


    霍商东今年的生日在家过,也没叫其他人,主要他也忙,不是秦美霜非要庆祝,他都想算了。


    饭吃得也就那样,秦美霜近几年沉迷养生,什么都要求少油少盐,一道糖渍番茄,她不许放糖。


    气氛跟饭差不多,寡淡无味。


    许听宁吃饭的时候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想吃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魔怔,但就是忍不住跟肚子说话。


    秦美霜稀奇地看着她:“你刚跟谁说话呢?”


    “我……我跟霍涔。”


    霍涔抬起眼,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头,那样子好似很亲昵。


    秦美霜扯扯嘴角。


    饭吃的差不多,霍商东拿出许听宁送的茶,说知道这茶很不错,又说了几句谢谢她的话。


    秦美霜看了一眼,“啧”了声,说:“我还以为送了只镯子呢,原来就是茶啊。”


    霍涔筷子一撂:“妈,您挂个眼科呗。”


    他多喜欢跟父母对着干啊,许听宁不想让霍英东的生日宴成了这个样子。


    她起身说去泡茶,拿着东西到了厨房。外面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出去的时候,只知道霍涔踢了椅子,上楼了。


    她端着茶碗,原地站了一会儿。


    后门没关,院子里霍商东正在数落秦美霜。


    “你好好的又找什么事!听宁做得还不够好吗?能答应我们住一起培养感情,还能什么都顺着你这个婆婆,这要是换个人,刚才就是不跟你吵,也不会拦着霍涔不跟你吵,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那是顺着我吗,她是不想搭理我!还有你怎么老说我啊!我那是为了我自己吗?难道你没看出来她跟霍涔有问题吗?”


    “你乱说什么!”


    “我没乱说!刚开始我也觉得霍涔是真想跟她结婚的,但后来我发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秦美霜顿了顿,压低声音,“一时权益结了婚,也不是真的有多爱,你也知道霍涔现在的身家,怕是想离也不好离……这恶人的事我做了。还有些原因你不懂……”


    许听宁身形摇摇欲坠,怪不得秦美霜总找她的麻烦,原来一早就看了出来。


    最后一根牵着心脏的绳子似乎也断了,许听宁把茶碗搁在桌上,上了楼。


    霍涔正在换衣服,她从后面抱住了他。


    “怎么了?”


    许听宁没回答,她在心里说,霍涔,虽然我们不是你想要的,但最后我和孩子还是抱了抱你。


    第15章 离婚协议书。(二更)


    霍涔任许听宁抱了一会儿,转过身。


    “今天怎么了?”他托着她的脸,低头去吻他。


    许听宁推推他:“快去洗澡,你身上都有味道了。”


    是呛辣的烟味,她猜他刚才上楼后又抽烟了。


    她还想让他少抽点,但这是一个妻子应该管的事,她马上就不是了。


    她管他也未必听,换个人,也许就有不同的效果了。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许听宁静静坐了一会儿,给霍涔留了张纸条。


    她是个守信的人,答应了医生,她下午就要回医院报到,这世上就没白占的便宜,欠的作业要补,没输的液,也要补,一想到这,她手就痛。


    霍涔的电话是她刚坐上出租车打来的。


    “许听宁,你人呢?”


    连名带姓,像是兴师问罪。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你没看见我的纸条吗?我回学校了。”


    “待着别动,我去送你。”


    “不用,我都快到了,又不是只有你忙,我也有好多事,论文六级,还有实习……我要再不回学校,万一毕不了业……”许听宁再说要哭了,她是真感觉到了怕,一次次重蹈覆辙,不管是学业还是感情,“霍涔,我这来了电话,先挂了。”


    “别挂,我去找你。”


    “你别来,我有课,让同学看见了不好,你忘了今天是工作日吗?”


    “许听宁!”


    她以前拿头发梢戳他脖子玩的时候,他就这么怒不可遏地喊她名字。


    “我真有电话……”


    她还没说完,他先把电话挂断了,火气比她还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霍涔肯定也不会找她了,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比他狠,他只会比你更狠。当初分手不就是连个朋友都不跟她做,连一点同学的情谊都没。


    开到医院,付钱的时候,司机递给她了一包纸巾。


    “谢谢您,但是我不需要。”说完,她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扑扑往下掉。


    司机叹口气,最后硬塞给了她。


    许听宁把纸捂在脸上,一包全捂完,勉强擦干了泪。


    护士又给她吊上了点滴。


    “上午的都没输,今天估计要输到晚上了。你左手已经扎不成了,我给你扎了右手,可能有些不方便,但你躺着也没什么事,别乱动就行。”


    “好。”许听宁点点头。


    下午的病房很吵,那男的游戏总输,一输就骂队友,他骂他的,他老婆骂他,各司其职。


    后来男的急了,说:“你再骂我,小心我休了你,看你以后带个拖油瓶,谁还要你!”


    “行啊,咱们就试试,你信不信,我带个孩子更好嫁!”


    男的本来还想说,结果婆婆插进来话。


    “还真有这事呢,就咱家以前那个邻居老李,他儿子在外面搞外遇,小三就是个二婚带着儿子的,现在自己的孩子不管,巴巴地去养别人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的吃错了什么药!”


    “真的有人这样吗?”许听宁突然出声问。


    “真的啊,这叫啥,这叫爱屋及乌,当然有的人也说,那小三的孩子就是他的。”


    许听宁手悄悄捂住肚子,希望刚才的话可别让肚子里的小滚滚听到。


    一瓶没输完,霍涔的电话又来了,她没接,挂了。


    [在上课了?]


    他发了微信过了。


    [嗯。]


    许听宁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就这样敷衍自己的。


    [我晚上十点的飞机回香港,之前见一面吧。]


    许听宁对着屏幕呆了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之后。]


    [我去哪找你?]


    霍涔连发了两条过来。


    许听宁知道他的行程向来严谨,说一个月,那就不会提前,遇上别的事,可能还会更久。


    她本来是认为写离婚协议这么郑重的事,好歹也要等出院了,可是一个月太久了,那时候她肚子都要显怀了。她又不能骗他是吃多了,霍涔不好糊弄,到时候让他发现了,还要牵扯到孩子抚养的问题。


    虽然她也没指望他抚养,可是一旦放在了明面上,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我去找你吧,你在哪候机?]


    霍涔把位置发了过来,许听宁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举着吊瓶下了楼。


    她在住院部旁边的打印店打印了离婚协议书,是网上通用的版本,一式三份,并不复杂。


    “老板,你们这卖笔吗?”她连个笔都没,真是发愁。


    “姑娘,你现在就要用啊?”


    “是,挺急的。”


    老板看看她举着的吊瓶,又看着她的保胎手环,表情复杂。


    “我记账用的笔,送你吧。”


    “谢谢您。”


    话说人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想离个婚,倒是一路遇绿灯。


    不过那总计十八页的纸,可真难为她了。


    许听宁的血管细,看着青青的很明显,但其实不好找,护士只能扎*在了她手背挨着手腕的那处,但就是不好固定,稍微移动,就会牵扯到里面细长的针。


    许听宁拉上帘子,趴在小餐桌上,写两三个字,就要停下来歇一下。她手不敢用力,不用力又写不成,颤颤巍巍了半天,终于算是填完了。


    她又检查了一遍,看着协议上“已无和好可能”几个字,鼻子又开始发酸。


    外婆说他们那辈的人,都不兴离婚,平时吵归吵,吵完了还会和好。


    她说外公的脾气也不好,一生气就不理人,家里跟霜打似的。可外公也有他的好,他不嫌弃外婆弟弟妹妹多,知道她备受重男轻女的委屈,把她从老家带出来,供她上学,跟她生儿育女。


    许听宁也想要那样吵不散,分不开的爱情,可惜最后还是跟霍涔走到了无法和好的地步。


    她赶紧去寻纸巾,轻轻擦拭协议上的水痕,擦完又去擦自己的眼。真是不能再哭了,否则协议还要重新打印。


    —


    “老板,该进去了?”


    头等舱候机室门口,助理看了眼时间,又一次提醒霍涔。


    霍涔眉眼不耐:“知道了。”


    航站外的天幕黑得彻底,他刚给许听宁拨了好几次电话,她都让他再等一下。


    霍涔想说不行就算了,她又没车,那车技开车他也不放心,八成是坐出租来的,这个点路上肯定堵,催她她就急,急了只会哭。


    霍涔叹口气,正准备跟她说不用来了,他的手机响了。


    “请问是霍先生吗?许小姐给您送来了一份同城快递。”


    霍涔眉头直跳,同时看见一个穿着跑腿外送马甲的青年,正举着电话在他面前四处张望,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霍涔是上了飞机才打开文件袋的,他知道许听宁不会一辈子这么跟着他,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了份离婚协议书给自己,不,还是三份。


    她的字也没长进,跟中学时候一样,袋子上“霍涔亲启”四个字,写这么大,以为他瞎了吗?


    第16章 “还是现在跟我走?”


    许听宁在医院又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如果不是霍涔给她回了句“回头说”的微信,她都以为霍涔没收到那个文件袋。


    她本来也想当面给他的,护士盯着不让她走,她也怕在他面前哭,那么多人的航站,结婚的时候登报,离婚的时候就别被人围观了。


    许听宁不知道他这个回头是多久,就发了信息,说她已经签过字了,他那边再签下就可以,实在不行也可以委托给魏肖。


    霍涔回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爬楼梯,看着那个“好”字,差点没踩空。


    “听宁?”祁毛单手抄着兜,下楼扔垃圾,见她愣了几秒,“回来看许老师吗?”


    “嗯。”许听宁提着电脑包,说,“学校实习,我分到二中当助教,这段时间在家住。”


    她这次住院了好几天,导师觉得她是身体弱,各方面协调斡旋了好久,把她实习的地方改到了二中。今天早上还给她打电话,让她实习期间就住在家,好好养一养身体,论文发邮件就行。


    “你和霍涔……”祁毛欲言又止。


    “没事。”许听宁摆摆手,笑着说,“等我拿到了助教补助,请你吃饭。”


    “好啊。”祁毛伸手拿她的行李,“来,我帮你拿吧,你这体能看着大不如从前啊。”


    她也没再客气,说:“谢了。”


    “你跟我见什么外……那天我也是没把你当外人,其实霍涔也不见得就真跟人怎么样了。”


    许听宁低头看着台阶:“没事,都过去了。”


    “是,我后来仔细看了,感觉长得也不像,要是心里实在别扭,做亲子鉴定……”


    “祁毛。”


    “嗯?”祁毛已经到了上一层,回头看见许听宁还在下面慢慢地走。


    “咱们别提他了。”她说这话时,没有抬头,手扶着栏杆,好像上台阶很费力一样。


    祁毛心里不舒服:“我只是……”


    “我俩正在协议离婚,所以以后都别提他了。”许听宁仰起头,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笑得很难看,但总比哭强一点。


    “哦。”祁毛应了一声,又上了两级台阶,才反应过来似的停下,瞪大眼睛问,“你……你这许老师知道吗?”


    “还没说。”


    “唉。”祁毛老气横秋叹口气。


    东西提上去,许听宁就让祁毛走了,她得准备实习的教案,说是助教,也是要独立讲课的。


    对于她搬回来,许鹊清挺高兴,正好这天不用她看晚自习,去食堂打了几个菜,早早就回来了。


    许听宁又炒了两个菜,凑成一桌,还挺丰盛。


    “以后还是我从食堂带饭吧,你别做了。”许鹊清还是嫌麻烦。


    许听宁盛着粥,说:“妈,我怀孕了。”


    许鹊清愣了愣,随即高兴地扬起唇:“好事啊!几个月了?霍涔知道吗?”


    “三个多月了。”许听宁把粥放她面前,坐下来,又说,“我打算跟霍涔离婚。”


    屋里一点声都没了。


    许听宁不敢看许鹊清的表情,她低着头,用搪瓷勺搅着碗里的粥:“我不打算让霍涔知道孩子的存在。”


    “他本来也不想要孩子,勉强让他做父亲,也未必是件好事。婚是我想离的,性格不合适,所以孩子也由我来负责。”


    许听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经做好了挨批的觉悟,谁知许鹊清板着脸半天,就说了一句“我早就说了你俩不合适。”


    至于哪不合适,她没继续说下去。


    老师面对学生,总有着客观角度的审视,霍涔成绩优异,又聪明,是任何老师见到都会两眼放光的苗子。只是苗子从不按别人的期望长,得意门生和乘龙快婿也是两码事。


    许鹊清早就看出来霍涔绝不是做小伏低的性子,也会哄着人,但你想让他妥协,也很难。自己还会有看不惯自己的时候,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要不停地互相妥协。


    许鹊清面上没太大反应,实际失眠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出了门,买了许听宁爱吃的豆腐肉沫包和鲜豆浆回来,又给她一张银行卡。


    “妈,我有钱。”


    之前虽然捉襟见肘,但有了霍涔的“家用”,她可以不用去想钱的事,专心学习就行了。如今清高不能当饭吃,她已经联系了之前的同学同事,有设计的私活她可以接,每月还上债务应该没问题。


    “你先拿着吧,密码你生日。”但凡她翘翘尾巴,许鹊清就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你别跑去乱兼职,给我好好毕业。”


    许听宁怕再推脱,老妈就要恼了。


    “谢谢妈,我上班了还您。”她拿着卡,想到了白沅,她的生日也是白沅的生日。


    她犹豫着要不要跟老妈说白沅回国的事,可当年即使白建成带着白沅过来,她给外婆上香,和许听宁相认,但就是不肯认许鹊清。


    白沅有怨气,这次回国也没联系过这边。


    想着这些,许听宁到底最后也没说出口。


    许听宁助教的年级是高一,一群毛头孩子,皮得不行,也阳光开朗。年级主任是她和霍涔曾经的物理老师,带着许听宁熟悉情况,聊起了霍涔。


    “霍涔那时候成绩是真好啊,那种拔高的题,一个年级都没几个能听懂的,他却问我‘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几个老师还研究过,觉得他大学要是能去普林斯顿,发展肯定会很好。跟他说得好好的,谁知道最后他又变卦了。”物理老师说着,看到旁边沉默的许听宁,觉得自己说多了,笑了笑,“不过他现在发展也很好,人各有志,他现在公司都上市了吧?”


    许听宁点点头。


    “欸?怎么这回也没见他人来?”


    “他去香港办事了。”


    身在二中,很难绕开霍涔,曾经的老师提起他,都是又爱又恨。光爱还不一定能记这么多年,恨才让人历久弥新。


    离上次联系,已经过半个月了,霍涔也没再理过她,枉费她扎着针,辛辛苦苦赶着去写离婚协议书。


    许听宁坐在操场边,拿出手机给霍涔发微信。


    [协议书你签好了吗?]


    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回。


    几分钟后,她忽然有一种担心,坐直又发了一条。


    [你没出什么事吧?]


    这次终于有了回复。


    [在忙。]


    许听宁摸着肚子,吁出口气。


    他俩虽然要离婚了,也可能会老死不相往来,但她依旧希望他好好的,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当然她并不想亲眼看见,一想到他和别人组建家庭,恩爱幸福,她后齿槽就疼。


    可这人再忙,也不用忙得没时间离婚吧?许听宁开始怀疑霍涔没仔细看文件袋里的东西,或者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得明白些,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捧着手机,给他讲外公外婆的故事,外公虽然很早过世,但在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跟外婆在一起,哪怕生命最后的一刻,还牵着外婆的手,十分舍不得。


    她又给他讲物理老师和师母的事,师母本来在外地的工作很好,为了物理老师到了二中后勤。那年学校组织教职工排球赛,她至今都记得两人默契的样子。


    师母头都没扭,挥手的同时喊:“智武,接球!”


    后面的物理老师一跃跳起来,接住那球就是一击。


    她洋洋洒洒地发这些事,发了半天发现都快跑题了。


    [霍涔,我喜欢他们那个样子,所以咱俩算了吧。]


    最后一句话发出去,终于换来了霍涔的一句“我过几天回去。”


    也没说是几天。


    学校每天忙忙碌碌,三天后,有外省的两位老师来二中调研考察,许听宁正好没教学任务,被派去接机。


    她开的是学校的公车,出发前专门在旁边练了一下。


    行程并不算顺利,去的路上堵,到了航班又晚点,好不容易接到人,其中一位老师的东西找不到了,两个人折回去寻,许听宁只好在停车场等着。


    除了许鹊清,学校没人知道她怀孕,她本来就瘦,除了微微隆起的肚子,哪里都没变样。宽松的上衣一遮,肚子也看不出来。


    她靠着车门,吃着草莓干,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看到霍涔和白沅一起走了过来。


    许听宁确定白沅应该不知道她跟霍涔要离婚的事,因为白沅的脸上有明显的尴尬。霍涔这人心里有主意,再亲密的人也不见得会说。


    “听宁。”白沅先开口打招呼。


    许听宁嘴里还嚼着草莓干,咽下去,喊了声“姐”,声音含含糊糊。


    她转去看霍涔,他倒是没什么情绪,也可能有吧,但是他心理素质过硬,被刀抵着可能也是这副样子。


    “不是说在学校吗?怎么在这里?”霍涔视线落在她身上,语调随意得好似他俩是对天天联系的平常夫妻。


    “我来接外省调研的老师,他们去找东西了,一会儿就过来。”许听宁视线在对面两人之间扫,她忍不住想看,却又怕太过明显。


    白沅挤出个笑:“我跟霍涔在飞机上遇到的,回市区不好打车,就拜托他送一下。”


    她推着行李箱,上面航班的贴条都没顾上揭。霍涔倒是两手空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专门来接白沅的。


    这时两位老师已经回来了,许听宁扬起唇,虽然她现在的唇角有千斤重。


    “我得走了,学校那边还等着呢,你俩路上也注意安全。”霍涔的车和司机就在不远处,想了想,许听宁又说,“霍涔,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好不容易回来了,离婚的事总要谈一谈了。


    霍涔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是说你开车?”


    许听宁心想那不然呢,难道让被接的人开车?那你怎么不让白沅开车呢?


    但她不能说,堆起笑:“两位老师坐飞机辛苦,当然是我开啦。”


    霍涔低低叹气,抽走她手里的车钥匙:“你别开了,我来吧。”


    他大步过去跟司机交代了几句,回来跟白沅说:“抱歉,我得给听宁开车,你坐我司机的车吧。”


    对着白沅倒是好脾气,许听宁想,他俩要是结婚,肯定是对模范夫妻。


    她摆摆手拒绝:“不用麻烦,我自己行。”


    “别了,等你把车开沟里,我还得去捞你,更麻烦。”霍涔拉开副驾的车门,温声,“快上来。”


    许听宁不知道霍涔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但她看见白沅脸上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她眼花,因为下一秒,白沅就笑着劝她。


    “听宁,听霍涔的吧。”


    许听宁也不再矫情了,跟白沅客气地说了声“姐,回头见”,就走了过去。


    但她没坐副驾,而是上了后排。


    那两位老师,一男一女,男老师见状,只好上了副驾。


    一路上都是许听宁跟两位老师交流,霍涔只在最初的时候打了个招呼,便没再开口,但是从后视镜,看了许听宁好几眼。


    换了他开车,行程时间缩短了一半。车停在学校宿舍楼下,有专门的宿管老师带着上去安顿,许听宁也要跟上去,被霍涔拉住。


    他箍着她的脖子往后拖,把她堵在宿舍后墙边。


    “你干什么霍涔?我还要在这实习呢,你别让人看见!”


    许听宁去推他,被霍涔按住肩膀,压在墙上。


    “你别喊就没人会看见,这没监控,我知道。”


    “有!早就装上了!”


    “那我一会儿给拆了。”


    许听宁还想说,话都被堵住了,她被搅得喘不过气,只好咬了他一口。


    霍涔下唇挂着血,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他从裤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嚓嚓点燃。


    “霍涔,这是在学校!”许听宁压着声。


    霍涔“嗯”了声,当着她的面嚣张地抽了一口:“所以你是要在这说,还是现在跟我走?”


    第17章 两人办完手续,从民政局走了出来。


    许听宁不愿意跟霍涔走,也不想跟他在学校说什么,最后只同意把霍涔带回了二中家属院的家。


    “咱们得快点,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


    许听宁刚打开家门,就被霍涔推了进去,他拦腰将她抱起,踢门进屋:“快不了。”


    许听宁见情势不对,抱紧他的脖子:“霍涔!你别把我扔床上!求你了!我腰疼!”


    她几乎是在喊。


    霍涔愣了一下,轻轻把她放在了床上。


    “怎么现在这么娇气?”他压着她,掀起衣服,“哪疼,我摸摸。”


    许听宁使劲抵:“霍涔,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办离婚。”


    “知道啊。”


    “知道你还这样!”


    他在她耳边厮磨:“现在跟我玩贞洁烈女是不是晚了,以前做的时候不也没走心,就当分手炮吧。”


    许听宁心脏一缩,抽疼得攥紧掌心。


    霍涔尝到她脸颊边的泪水,顿了顿,起身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


    他扭头准备擦的时候,许听宁已经把被子捂在了脸上,只能听到她闷闷的声音。


    “霍涔,你要是故意拖着不签字,我就去起诉你。”


    他把纸巾团成一坨,扔了出去,手撑着额头,使劲揉着。


    许听宁已经很久都不让他碰了,不是说感冒,就是腰疼,捧着草莓干吃的时候怎么不说腰疼?


    他也不是一定要做,但看着她,他就有股无名的燥火。


    “起来。”霍涔扯她的被子,“给自己捂死,我就不用离婚,直接改丧偶了。”


    “你能说点好话吗?”许听宁露出两只眼睛,指着床尾的木栏杆,“你给我呸呸呸摸木头去!”


    霍涔想说她幼稚的,最后还是没说,手指在上面点了一下。


    “还要说呸呸呸。”


    “许听宁,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你懂什么,快说。”她现在可是一人两命呢。


    霍涔掐眉心:“呸呸呸。”


    算了,惯也惯了,不差多一回。


    他叹口气:“婚房你要不喜欢,我在z大旁边还有套平层,你可以搬过去住。”


    房子是他两年前刚接完婚那会儿买的,半年前刚装修好,用的都是无污染材料,现在搬过去就能住。


    “我父母那边你不用管,直接搬就行。”


    “不用了。”许听宁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跟你离婚,不是因为你父母。”


    对于秦美霜的刁难,打一开始许听宁就是不在乎的,说来对长辈也算挺不礼貌,她有时候会悄悄地视秦美霜为空气。


    霍涔看着她,看到她又把被子拉上。


    这次他终于不吓唬她了,捏起被子的一角,撑起个通风口给她。


    “听宁,白沅的书我没看过,也没插手,我很忙,这种级别的项目放不到我桌上。回来前我问了下面的负责人,没有通过。”


    项目是一周前,在最后一轮内部上会时毙掉的,主要原因是改编问题。


    负责人认为里面有些情节过于矫情必须改动,才适合搬上荧幕。白沅却坚持还原原著,并要求落实在合同里。


    被子有一点小小的起伏,半晌许听宁说:“我也不是因为姐跟你离婚的。”


    “那是为什么?”他是追过白沅,追就追了,早知道就他妈追得再明显点,省得许听宁还敢过来勾他。


    “一直都是咱俩自己的问题。”许听宁默了默,“本来就是协议结婚,没有感情基础。”


    她知道霍涔做什么都执着劲,也有他的盘算,任何感情都不是他的全部,他要考虑的很多,就像秦美霜说的,他这身价,离婚并不容易。


    他对自己也狠,可以继续维持着和她的婚姻。但是他高估了许听宁,她不能。


    因为太喜欢他了,她真的不能继续下去。当然许听宁并不会说这些,那样不是商讨离婚,而是挽留他。


    她把被子拉高,掐着大腿上细嫩的肉。


    霍涔听到被子里的吸鼻声,烦躁地拿出烟,走到阳台上。


    许听宁听到窗户滑动的声音,从被子缝里看过去。霍涔抽烟的样子很性感,他手指长,夹着烟,手背上的经脉明显,人懒懒倦倦的,很迷人。


    但许听宁还是希望他少抽点,那玩意对身体不好,现在不觉得,老了就有的受了。而且网上不也说吗,现在年轻人也有不少得肺癌。


    霍涔深吸猛吐着烟,听到身后隐约“呸呸呸”的声音,他回头,被子正伸出一只胳膊,对着床头柜摸了又摸。


    也不知道许听宁刚又是在咒他什么。


    魏肖还说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许听宁的床尾从来都不是用来跟他和好的,是他妈用来搞封建迷信的!


    他想让她别摸了,他不怕咒,有什么尽管来,咒死了倒清净了,他也就不用这么烦。


    霍涔碾灭了烟,大步走到她床前。


    “许听宁,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你那份离婚协议不行,都写得什么玩意,我让魏肖重新拟一份,你来给签了。”


    听到他这话,摸着床尾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好。”


    白沅当众说过最大、也最持久的谎,是她喜欢蓝色。她其实并不喜欢,在持续的一年一年里,甚至现在会感觉到这颜色是带着那么点耻辱的。


    他们中学的那种蓝色校服,朴素无华的料子,不过百十来块,一季也就那么两套,帮她遮住了学生时期所有的苍白贫穷。


    即使白建成的经济并不差,即使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可她却连手机都没有,更连通电话都不能打,哪怕是别人打给她的,只要被发现了,也要被白建成的妻子巴掌伺候。


    而许听宁呢?穿着漂亮的衣服,吃着外婆做的饭,跟她吐槽作业好多,天气好热,课间小卖部挤不进去。


    这算是什么烦恼?


    最初在网上找到许听宁,白沅只是好奇,那种感觉很奇妙,做不成姐妹,却成了好朋友。


    白沅知道不该恨对方的,可是有次她夸许听宁新买的裙子好看,许听宁想都没想就要送给她时,她心里是恨的。


    她恨她在意的,一母同胞的许听宁却毫无所谓。


    那是曾经的许听宁,现在呢?她穿着宽松的棉质料子,跨着只宽大的单肩帆布包,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没她手里那包草莓干重要,她对她在意并努力得到的那些,依旧无所谓。


    车送到酒店门口,白沅跟霍涔的司机道谢,说从香港带了纪念品,要打开行李箱送给司机。


    从事业和个人情感考虑,她都不能怠慢霍涔身边的人。


    “不用了,白小姐。”司机态度礼貌地拒绝了她,说,“老板刚才交代我去买酸梅汁,那家店得排队,我得赶紧走了。”


    “霍涔喜欢喝酸梅汁吗?”


    “不是,是给霍太太买的,怕霍太太晕车。”


    白沅面上是微笑的,手却攥紧了行李杆,她甚至在想,霍涔是不是故意让司机这么说的。


    当初霍涔来问她为什么非要出国时,她态度不算好,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有没有能力跟她一起出国。


    霍涔出不了,他家里很有钱,但并不能成为他的资本,他还有个被父母偏爱的弟弟,弟弟已经到了国外,父母不会允许他再出去,否则霍涔怎么会拼了命地自己创业。


    白沅早就去打听清楚了,所以她当时很清醒。清醒到头,霍涔跟迷迷糊糊的许听宁结了婚。


    他为什么要在报纸上发结婚声明?不就是生怕远的人不知道吗?


    那头翌日一早,许听宁到了霍涔的办公室。


    “谢谢你的酸梅汁。”


    昨天霍涔走后,他司机来给许听宁送了一杯酸梅汁,为了还他人情,她今天特意出门早了一点,楼下买了两杯带上来。


    她一杯,霍涔一杯,但没想到魏肖也已经到了。


    “魏律师,你好,这杯给你。”许听宁忍痛把自己的让了出去。


    魏肖看了眼霍涔,笑道:“我还是喝茶吧,霍总这里的茶不错。”


    气氛诡异的静了几秒,霍涔把一沓协议纸扔到桌上,重重往椅背上一靠。


    “看吧,有什么异议现在说。”


    许听宁衣服贴在了肚子上,她往前抻了抻,走过去拿起来。


    她看了半天,越看越晕,看看霍涔,张张嘴,最后还是问魏肖:“魏律师,这里是什么意思?”


    魏肖看了一眼:“就是你得净身出户。”


    许听宁点点头,拿起笔。


    “要不……”魏肖突然出声,“听宁,你再看看后面那几页?”


    “我刚看过了。”许听宁笑笑,“你们又不会坑我。”


    不就离个婚,她本来也没什么财产。


    “不是,我觉得你还是仔细看看吧。”魏肖帮她翻了两页,手指点着,“因为是你提出的离婚,按之前的婚前协议,你需要把霍涔每月给你的家用都退还出来。”


    他又拿了几张纸给她:“这些是霍涔给你的转款证明,这过下目,总数在这里,我们这边最多可以让步到你分期退还。”


    许听宁又开始掐手心,纸张被她带的直响。


    “好,分多少期?”


    “12期,一年。”


    “好。”许听宁拔开笔帽。


    “欸,还有呢。”魏肖算是服了,“听宁,你是真觉得霍涔不会坑你啊。”


    许听宁抿抿唇。


    魏肖道:“你结婚的时候就没看协议书吗?现在是你要离婚的,霍涔可以提出精神补偿。”


    “他还要精神补偿?我伤害他什么了?这不是欺负人吗?”许听宁不可置信。


    霍涔挑眉:“要是我先提离婚,你也可以提赔偿。”


    许听宁想说,那你倒是提啊。


    魏肖怕许听宁哭出来,赶紧道:“数额不高,按你的经济状况来的,主要是用来证明霍涔是无过错方。”


    资本家事就是多,许听宁看了一眼数额,撇撇嘴:“我在家里的东西今天可以去拿吗?”


    衣服那些她倒不急,反正也快穿不上了,她就是怕薄荷草干了。


    “不行。”霍涔道,“你是净身出户。”


    魏肖:“霍涔,你……”


    “签吗?签的话快点,要考虑也行,那就改天,我可以给你充分的时间。”霍涔把食指横在唇间咬着,等着她回答。


    “不用了,我签。”反正想多久,也是这么个结局,说什么也都走到了这一地步,她左右也玩不过他。


    “等等。”霍涔抬抬下巴,“笔是我的,你用你自己的。”


    魏肖刚要开口,看见许听宁红着眼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支钢笔,那钢笔他很眼熟,是他之前送给霍英英的。


    许听宁趴在桌上,手抖着签字,霍涔抬抬手,想帮她把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手在空中定了定,又收了回来。


    签完了字,两人直接到了民政局,许听宁所有证件都带了,包括证件照,霍涔扫了一眼,笑得挺开心。


    很快,两人办完手续,从民政局走了出来。


    第18章 在想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狠了。


    这晚,霍涔哪都没回,直接住到了酒店。


    魏肖在套房里转了一圈,把红酒搁桌上,拧着木塞:“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过了啊,听宁今天没哭吧?”


    民政局他没跟着去,不过用脑子想想,就知道那姑娘挺惨的。


    霍涔躺在沙发上阖着眼,半晌吐了一个字:“没。”


    “她真没跟你哭?”


    “……”


    “也没说什么?”


    “没。”


    她只是把刚喝的酸梅汁都吐在了他身上,然后白着张脸,僵硬地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吐了,停了几秒,又说,肯定是他车开得不好。


    去的时候是霍涔开的车,他本来还想送她回去的。


    幸好许听宁给了他一个解释,否则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她看见他吐的。


    霍涔坐起来点了支烟,他没烟瘾,之前是加班乏了,抽一支提提神,后来心烦,也来一支。到了许听宁那儿,就跟犯天条似的,还说什么男人身上有烟味比香水味更恐怖。


    “听宁还在上学,就霍英英那个院抓那么紧,她也没时间打工,人家姑娘跟你这么久,连个包都没让你买过,真的,换我都觉得亏。”魏肖把酒杯搁他面前,“要我说那些钱你就别让她退了吧。”


    霍涔冷笑一声,点开手机扔过去,人仰着头,吐出口悠长的烟雾。


    魏肖看着屏幕,摸了摸下巴:“她这就给你了?”


    钱是两人分开后没过多久转过来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魏肖算着账:“她这是一起都给你了啊,可是她从哪一下来的钱?”


    提到这,霍涔更烦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喝完:“前段时间有人给她转了笔钱,够她还。”


    收到离婚协议,霍涔就去查了许听宁的资金往来,她总共就三张银行卡,两张学校发的,一张以前的工资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也就之前那张卡有笔略大点的转账。


    “你查听宁了?”魏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之前卡密码忘了,让我给她找,留了一些个人信息在我这。”


    钱是前段时间转的,在那之前有人给许听宁发短信,叫她听听,说我回来了。


    那天霍涔送她去许鹊清那里吃饭,他问是谁发的,她说不知道。


    霍涔知道她替人背债,那人是个男的,她的大学同学,叫卫君豪。那人拿了钱,就跑到了国外,不敢再回来。


    那些钱对霍涔来说不算什么,可也是他赚的,一想到忙成狗地加班,赚的钱里要给其他男人还债,那男人还跟许听宁有关系,他就牙痒痒。


    但这么一想,还是得加班,钱不赚不行,许听宁不就是因为钱,才又回头找他的吗。


    “哎,就算是这样,你也太欺负人了。”魏肖长吁短叹,“我真觉得听宁今天快哭了。”


    “是吗?”霍涔也不知道,她从小就是嘤嘤怪,今天倒是一滴泪都没掉,他还故意把协议往苛刻了来,但凡换个人,也得跟他闹了,她倒好,不是魏肖不停给她放水,她连看都不看。让他都有点后悔,应该在补偿金额后面多加几个零。他倒是希望她闹。


    魏肖看他烟一支接着一支,只好安慰他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想开点,时间一久就过去了。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霍涔嗤笑,心想他还能在意她不成。就是许听宁说的,本来就是协议婚姻。


    魏肖想说那你还抽什么烟,还跑酒店住什么?但最后也没说,霍涔不是劝能劝住的,他是不撞到南墙上,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疼。


    他走的时候,霍涔还在抽烟,魏肖本是想留下盯着他的,但怕留下更麻烦。


    两年前他有次喝得烂醉,是霍涔把他扛到了酒店,也是那次被霍涔的对家撞见,故意在外面放了流言,说霍涔有个亲密的男性朋友。


    时间地点说得有鼻子有眼,后来又传到两家长辈那里去,真是有够烦的。


    那天魏肖去吃饭,正好碰见参加同学聚会的霍涔,拉住他商量这事怎么处理。


    他的意思是流言蜚语是冲着霍涔来的,不行他就去找个女的结婚算了。


    “你奶奶远在老家都能听说这事,气得血压高,说明什么?说明流言蜚语这玩意杀伤力太大,就算你现在发声明,该不信的人还是不信。反正你家里不一直催你结婚,要我说,早结晚结,都是结,你赶紧找个人结婚算了,还能帮你建立家庭美满的成功人士形象。”


    他说了半天,霍涔丝毫不心动,就回了一句:“我去哪找人结啊?”


    “没你就找个人假结婚嘛,只要你肯出钱,还怕找不来愿意的?就你今天那帮老同学里,没个对你有意思的?”魏肖说这话是半开玩笑的。


    一方面是现成哪能有这么个人,一方面是即使有,霍涔那狗脾气,也肯定不愿意。


    谁知道一扭头,许听宁抱着几瓶饮料,眨巴着眼看着他俩。


    “我不是故意听的,我是拿饮料路过。”


    “还有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觉得我行。”


    姑娘家支支吾吾,但是目光坦然明亮。魏肖看着霍涔的脸色变了又变,调侃地问:“姑娘,你是霍涔同学吧?你对霍涔有意思?”


    “我……我没有。”许听宁当时摇了摇头,说,“我是刚好缺钱。”


    后来没过多久,霍涔和许听宁就领了证,魏肖只负责拟了那份婚前协议,其他的细节*他并没有参与。


    现在想来,他只记得那天晚上,许听宁嘴上说着因为缺钱,眼却是看着霍涔的,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他。


    不过成年人的感情,轮不到外人掺和,魏肖第二天,又给霍涔打了电话过去,听他那口气,跟个没事人一样。


    霍涔也觉得自己应该没事,他照样继续上班应酬,只有偶尔忙碌的间隙,看见某个员工工位上的绿植,想起许听宁还有盆薄荷草在梳妆台上搁着。


    他回去给那盆草浇水,浇完准备走,又发现水从花盆下面不停地渗出,应该是水浇多了。


    就这么一盆破草,扔在外面都没人要。霍涔出了家门还是这么想的,车都开出去了,又折了回来。


    他给一个做绿植生意的朋友打电话,打完掐了掐眉心,然后卷起袖子把薄荷连根带土挖了出来,再用卫生纸吸水,吸得差不多,再重新装回花盆里。以前的土还是有些塌软,他又去院子里挖了点土添进去。


    霍涔返回公司的时候,会议室里高管们大眼瞪小眼,已经坐了半天。


    助理小声说:“霍总,刚才打您电话没打通。”


    霍涔就“嗯”了一声,他能怎么说?说他刚才一手泥,祖宗似的给一盆薄荷草吸水?


    这事他越想越来气,第二天后座上搁着那盆薄荷,开车到了二中门口。


    正是中午,霍涔看见许听宁跟两个老师一起出了校门,然后笑着跟她们摆手告别,自己往巷子里拐。


    霍涔正准备喊她,看到她在水果摊边停了下来。


    “老板,橘子多少钱?”


    “左边甜的十元一斤,右边酸点的六元一斤。”


    还有好心情吃橘子,霍涔冷着脸下了车,车门还没关上,听见许听宁说:“我要一斤右边的。”


    “姑娘,右边的很酸啊,要不这样,左边的我给你便宜点,九元一斤怎么样?真的可甜了,跟蜜一样!”水果摊老板在极力游说。


    许听宁背对着马路站,看不到表情,霍涔只听她又说:“没事,我就要右边的。”


    是真差那三四块钱吗?霍涔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在想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狠了。


    第19章 “别跟我生气。”


    许听宁打开手机,正准备扫码付款,头顶阴影覆盖,一只卷起半截衬衣袖子的手臂越过她头顶,“嘀”一声,抢先付了。


    “霍涔?”她眨巴着眼,“你在这干什么?”总不会也是买橘子吧。


    “收到钱了。”水果店的老板举着刚称好的一袋橘子,“给。”


    霍涔伸手接住,问她:“还吃别的吗?这边的也来点?”


    他也不太好明说,许听宁有时脸皮很薄。


    “不吃了。”许听宁反应过来了,这人八成是来找她的,“给我吧。”


    她伸手,霍涔喉结滚动,递给她,两人难免手指碰触,许听宁的第一反应是,天都开始凉了,这人怎么还在车里开空调。


    霍涔从小就贪凉,大冬天也总比别人穿得薄,有时候上下学的路上,许听宁会买块烤红薯给他暖手。他当然不屑此举,回回都是剥了红薯皮,把芯给她吃。后来养成了习惯,每次见校门口的烤红薯出摊,他都要问她吃不吃。好像是她多贪吃似的。


    意识到思维开始发散,许听宁就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了,她若总对着这人,离了婚也是走不出去的。


    “霍涔,你是来找我的吗?”她问。


    “嗯。”霍涔点点头,他其实有点忘了为什么来了,想了想往车边走,“你的薄荷草……”


    还没说完,许听宁扒在车窗上,玻璃上映出她明亮的眼睛。


    霍涔眯眼,忽然就不想还她了:“我是来问问,要浇多少水。”


    许听宁失望地扯了一下嘴角:“这我怎么跟你说,就你的刷牙杯子,每次大半杯就行。”


    霍涔沉默了几秒:“你拿我刷牙的杯子浇绿植?”


    “也不是每次。”


    许听宁听见霍涔鼻腔里倒吸了一声气,但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什么。


    “你就问这个呀,那你下次给我打个电话就行。”许听宁心想总是通话也不是个事,于是道,“薄荷草很好养的,你每天掂一掂它,发现轻了就是该浇水了,浇的时候看见有水溢出在盆托里就停止,等一段时间,如果叶子打蔫,你就给它施次肥。”


    她说了一大通,霍涔觉得他就是交代后世,都不会说这么多。


    “你要嫌麻烦就给我吧,还有我的那些衣服。”许听宁期待地看着他,但是面前的资本家面无表情,根本没给她的意思,她实在忍不住问道,“霍涔,你看着我的东西就不膈应吗?”


    霍涔也觉得自己应该膈应的,毕竟是前妻的东西,又不是睹物思人,他留着干嘛?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许听宁越是想要,他就越是不想给,也许她再求求他,他就给了,但是许听宁低低说了声“算了。”


    霍涔闭闭眼,吐出一口老气:“之前你退给我的钱,还有赔偿金什么的,不用了,我之后会转你账户上。”


    许听宁愣了愣,低头剥橘子,说:“你别给我了,那些钱本来按婚前协议,就是我该退还给你的。而且我也有钱给你。”


    她把橘子撕开两半,一半递给霍涔,一半塞自己嘴里,鼓着嘴,点开了手机,把刚才买橘子的钱,转了给他。


    霍涔差点没把橘子捏爆:“许听宁,我没这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可我总不能现在还花你钱吧,不合适。”她抬头冲他笑,摆摆手,“我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以后有事打电话就行了。”


    霍涔本来已经要走了,他就是突然胸口闷,一闷耐心就降低,那种多年不见的桀骜厌世脸又出现了。


    “许听宁,你可以没钱了来找我,有钱了马上走人,但是你能不能长点心,也不看看那是谁转你的钱,你都敢用!”


    转账上面有信息,霍涔当时看到是境内转账,就没多想,以为是许听宁从哪有了一笔资金往来。但是他这两天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许听宁社会关系简单,转账人跟她应该并不认识。


    但是转账人有曾经跟人合开公司的信息,虽然那公司一看就是个空壳,也已经注销,可是其中一个合伙人,是卫君豪。


    也就是说那笔转账,应该是卫君豪转给许听宁的。


    一提到卫君豪这个人,霍涔就只能用“呵呵”两个字评价。


    许听宁完全不知道,之前在医院保胎的时候,手机上是提示有人转钱给她,因为名字不认识,数额又比较大,她以为是那是诈骗短信,没理就算了,还举报拉黑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钱。”她呆呆瞪着眼,羞愤到有些结巴,“我、我退给你的钱,是我妈给我的!”


    就她回家说要跟霍涔离婚的第二天早上,许鹊清给了她一笔钱,她知道那钱是老妈多年工资攒下的,所以默默记了账,准备工作了就还上。


    霍涔冷笑了一声:“现在还跟我装?”


    许听宁紧紧抿了一下唇,扭头往巷子里走。


    霍涔手撑在车上,站了一会儿,冷着脸上了车,他把气都撒在了车门上,重重一下甩上,准备点火,发现手里还拿着那半颗橘子。


    沉沉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扔,放在中控台上,手搭着方向盘,低头默了半晌,然后冷着脸发动汽车。


    不多时,他站在许听宁家门口,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没人给他开,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霍涔拿出手机拨通号码,随即隔着门,传来手机铃声,但随即就断了。


    “听宁,开门。”霍涔有些后悔,他刚才敲门前应该堵住猫眼。


    里面终于有了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


    “霍涔,你走吧,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听宁。”霍涔单手撑着门,额头抵在手背上,“刚才是我说得过了,别跟我生气。”


    有很轻的抽噎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霍涔,我没跟你生气,我只是……”许听宁哽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没特别重要的事,就别再见面了。”


    霍涔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加班没睡好,头突然特别疼。


    “乖,你先把门打开。”


    里面彻底没了动静,他又敲了敲。


    “听宁。”


    “哟,霍涔来了。”祁毛手抄着兜,从楼上优哉游哉地走了下来。


    霍涔看了他一眼,转过去,明显不愿意搭理他:“嗯。”


    “我说听见谁在这敲门呢,你来找听宁啊?”


    霍涔又“嗯”了一声,侧过身子,等着他过去。


    但是祁毛没往下走,也停在了门口,笑得特别欠:“正好,我也来找听宁呢。”


    他敲了敲门:“听宁,你家有醋吗?我中午煮完饺子发现家里没醋了,来你家借点。”


    脚步声和叮铃咣当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条缝,递出小半瓶醋。


    “祁毛,没多少,不用还我了。”说完门就又关了。


    祁毛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在霍涔面前挺直了腰板。


    “那多不好,我回头还你一整瓶。”他拎着醋往楼上走,又回头,“霍涔,要不来我家一起吃点饺子?我爸妈搬走了,就我住这。”


    “你自己吃吧。”霍涔黑着脸走了。


    许听宁听到没了动静,走到了窗边,她看着霍涔步伐凛冽地走到车边,拉门上车,重重一关,又看着他的车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离开,直到看着车子终于启动,缓缓离开视线,许听宁拿出手机,把霍涔拉黑了。


    她不是跟他生气,很多时候,她都没法跟他真的生气,但只要见到他,或者听到他说什么,她的心会抑制不住地牵痛。


    她不停地跟自己说,那个男人已经跟自己没关系了,用这种话扎自己来保持清醒,她甚至在想,要不就找个房子搬家吧。


    搬家需要钱,她想起了刚才霍涔说的那笔钱,她把之前的转账信息找出来——幸好是没有删掉。


    许听宁顺着信息找到电话,拨了过去。


    “听听,是我啊,你听不出来了吗?我是卫君豪啊,我回来了!”那头的人似乎很激动。


    许听宁确实没听出来,这么几年了,如果不是每月要还款,她都不会想起这个人,更没指望过他还能和自己联系。在最初还款艰难得时候,她确实想过,如果有天再遇到对方,应该骂什么话比较解气。但真到了这天,她却挺平静的,还问了问对方的情况。


    卫君豪说那笔钱确实是她还给许听宁的,至于超出的部分,他说那是利息。


    许听宁从没想过这钱还能回来,那她就没债务了,借用老妈的钱,也可以还了回去,但是他那超出的利息,她说并不会要。


    电话里,卫君豪也没过多说什么,那边似乎有人叫他,乱糟糟的,他最后只说自己已经翻身了,等过几天就来找许听宁,还说要感谢她。


    喜和忧似乎总是相伴,挂了电话,许听宁躺到了床上,没一会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她自打怀孕,就越来越嗜睡,下午刚好没课,也没人喊她,就一觉睡到了傍晚。


    外面晚霞彤红,门锁响动,许听宁揉揉眼坐了起来。


    “妈,你回来了,今天从食堂带了什么菜?我再去煮个粥吧?”


    许听宁正迷迷糊糊往厨房走,被许鹊清叫住。


    “这是你买的快递吗?什么啊?”


    许听宁摇头:“我没买快递。”


    “可是我刚回家,它就放在咱家门口呀。”许鹊清指指脚边,一个大箱子,因为太沉,是被她拖进来的。


    “不知道。”许听宁走过去,掀开上面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箱摆放整齐,干净到快要发光的橘子。


    第20章 二婚不好找。


    橘子是霍涔买的。——他主要是没地方扔,就把许听宁给他那半颗橘子吃了。


    是真他妈酸,霍涔骂了脏话,在车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那阵酸劲儿发动汽车。


    他本来是要回公司的,因为有个会,可能是脑子被酸抽了,他改道去了种植园,路上他几次都有被气笑的感觉,许听宁也不问问他想不想吃,直接把那半颗酸橘子就给了他,就像赏给他似的,他倒好,也不知道哪里想不开,竟还跑这么远去给她买橘子。


    橘子是霍涔亲自摘的,品种很多,他各来了一些,摘完交给种植园的人,他们会给每颗做清洗杀菌处理,然后再装进箱子里,分层分类摆放整齐。每颗品相都特别好,据说吃起来也很甜。


    这种橘子在很多年前,霍涔就见过,不过那时市面上并不多见,是霍商东去日本出差,回来前一个朋友送了一盒,盒子精致,但是很小,里面就四颗。


    那天家里刚好来了亲戚,小孩子盯着礼盒看,霍商东不好意思,就问对方要不要吃,小孩没跟他客气,一口气吃了三颗,最后剩下那一颗还是对方家长从小孩手里抢出来的。


    霍涔后来有次应酬,同席有位儿童心理学家,说到亲子关系,他问了大家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两个孩子,但只有一颗苹果,你会怎么分。


    在场几乎无一例外,都说会把苹果切开,两个孩子一人一半。


    虽然他们并不一定会那么做,但人都是要脸面的,总不能把偏心放在明面上。就像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要真都是肉,干吗还分手心和手背。


    霍涔就是现场那唯一一个例外,他说谁也不给,他自己吃。


    苹果就算切开,能保证重量一模一样吗?难道还要找个称,切完了称一称?


    太麻烦了,所以他选择不要孩子,一个都不要。


    对于这个问题,他父母也有自己的选择,那天晚上,霍飞渝偷偷跑进他房间,把那颗剩下的橘子举给他看。


    “哥,想吃吗?”


    霍飞渝只比霍涔小一岁,秦美霜刚生完了老大,没两三个月就又意外怀孕。


    霍涔从几个月起就是跟保姆睡在一个屋的,都说孩子小时候记不住事,霍涔却能记住幼时的夜晚总是很吵。


    那个保姆打呼噜,即使不睡在一个床上,他也总是被吵醒,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他会起床想找父母,但每每走出去,就又会折回来。


    那天霍飞渝跟他炫耀完没多久,那颗橘子就碎烂在了地板上。霍涔当然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霍商东揍他的时候还让他背“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霍商东倒是背得熟,也没见他跟霍英英关系多近。


    霍涔当年并不想吃那颗橘子,今天倒是很想吃,因为许听宁给他的太酸,害他嘴巴一直是涩的。


    可是都搬回了车上,他才发现橘子码放得很整齐,拿出一颗都得乱了。橘子什么味道,他过了这么多年,到底也没尝到。


    种植园不在本市,霍涔开高速,一来一回五个多小时,怕许听宁正在上课,发了微信过去,当发现自己被拉黑的时候,霍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橘子反正也买了,他也不想再拿走,搁在门口,他就回了公司。


    李副总来汇报下午会议的情况,因为他去摘橘子,会议临时交给对方主持,汇报其中有一事项,是关于白沅的。


    白沅那边的经纪人又过来沟通,说可以让步改编权,但具体改到什么程度,希望能跟霍涔直接探讨。


    霍涔把笔一撂,架着脚坐,老板椅被他压得前后仰。


    “跟我有什么好探讨的?我看着像很闲吗?午饭到现在还没吃呢,天天什么项目都来跟我说。”


    话说到这份上,老板的意思很明显了,李副总连忙说他会跟对方妥善处理,出门才想起来霍涔不是说他下午是去摘橘子吗?刚还带了盆绿植回来养,感觉也不像很忙啊?但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公司都是他的。


    霍涔确实是把薄荷草带回了办公室,在门后墙边茶几各种位置来回移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非常碍眼,又懒得动,索性往椅背上一靠,阖着眼,眼不见心不烦。


    这只是他的美好愿望,事实上他还是很烦,他在想许听宁今天到底哭了没,大概是哭了吧,她从小只要一哭,就抽抽噎噎,哼哼唧唧,他就得压着脾气哄,不哄她能自个哭好久。


    不过他俩现在已经离婚了,哄也不是他的事了,希望她看见橘子能好点吧,也希望她能长点心,别再跟卫君豪搞一块。


    想到这,秦美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有重要事情,让他马上回去一趟。


    霍涔开车回家,转着车钥匙刚进门,就看见秦美霜环着手臂在客厅踱步。


    “妈,怎么了?”


    “你还问我呢,你看这是什么?”秦美霜指着地上。


    刚沙发挡着,霍涔没看见,现在绕过来看清了,是他下午摘的那箱橘子。


    “你丈母娘送过来的。”秦美霜提起许鹊清,心情就不大好。


    霍涔拧了一下眉:“哦……说什么了吗?”


    “没,给我就走了。”


    许鹊清什么都没说,也没给笑脸。


    “她要是送橘子就算了,我只当是太阳打西边来了,但她还把这个给还回来是什么意思?”秦美霜把手摊开,上面是一个丝绒方盒。


    霍涔拿过来打开,眼神低戾冷漠。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听宁的婚戒吧。”


    说着秦美霜想起来,赶紧朝霍涔手上看,他的戒指也没了。


    “我俩离了。”霍涔说完,就上了楼。


    他的戒指是今天去见许听宁前摘的,现在还在他裤兜里放着,他俩又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离个婚,谁也不用为谁守节。


    回了屋,他把盒子随手一扔,扔得力道不算轻,盒子磕开,里面的戒指滚了出来。


    霍涔没管它,等他写完澡出来,那枚小小的素圈戒指还躺在地板上。


    当时他俩结婚是临时决定,戒指来不及定制,他就把许听宁带到了金店,让她选一个婚礼那天先用着。


    戒指是许听宁看上的,一对铂金素圈,女士的上面镶嵌了一颗钻,钻小到什么地步,有次黑灯瞎火他把许听宁按在身下,她伸手去推他,手指反了一下光,他才发现那上面原来还有颗钻。


    霍涔有个姓商的朋友,给女朋友买了颗巨大的粉钻戒指,那种戒指可遇不可求,拿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要真是那种钻,霍涔没准还能提提神,就许听宁挑的这种便宜货,他当时都没走心,付款走人,数额都不太记得,肯定不超过一万,还得是一对的价。


    买的当天许听宁就戴上了,还往他手上套,之后时不时就盯着他手看。别人问起来,许听宁嘴特别甜,说什么我和霍涔的感情,不是用钱衡量的。


    霍涔把那枚戒指捡了起来,和自己的一起放盒子里,打开衣柜,扔了进去。衣柜里是许听宁的衣服,他闭了闭眼,关上柜门。


    人躺在床上,胳膊盖着眼,过了一会儿,忽然又起身,打开柜门,取出他那枚戒指,又戴了上去。


    秦美霜都能从他戴不戴戒指看出端倪,他手这么空荡荡地出去,别人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离婚他是不怕人知道,但烦人来问。


    魏肖不就是,隔三差五给他打个电话,说怕他想不开。


    秦美霜在屋外听着儿子的动静,也不敢进去问。


    那天霍商东生日宴,她说了难听话,许听宁没打招呼就走了,自那之后再没回来。


    秦美霜自然觉得许听宁是在她这受了委屈,才跟霍涔离了婚。这本是她希望的结果,可真到了这一天,看着儿子这副德行,她又心情复杂。


    儿子的婚姻她本就不太满意,两家不光家世不匹配,就说许鹊清那时时刻刻端着的样子,她就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霍涔当时执意要结,她怎么也不可能松口。


    她对霍涔有亏欠,小时候没管过他,后来霍涔跟他们不亲近,创业最难的时候,也不曾跟家里要过一次钱。就连两年多前,他香港分公司的负责人失误,运营出现了一系列问题,霍涔也是只字不提,他跑到香港亲自坐镇指挥两年,最后力挽狂澜。用霍商东的话说,那份魄力连他都不及。


    秦美霜如今心疼起儿子,就想着帮他走出离婚的失意。


    她敲敲门进去:“你这干什么呢?”


    “去公司住几天。”霍涔正往行李箱里扔衣物,这屋他暂时不想住了,尤其是那床,上面散落着几根细软的长发。


    如果不是已经被拉黑了,他都想问问许听宁是不是论文压力太大,怎么这个年纪就开始掉头发了。


    秦美霜知道当初霍涔愿意搬回来住,是因为许听宁在这,那现在就不怕,大不了赶紧给儿子再介绍新的对象,等再婚了,还是能住一起的。


    “你先别急着走,这段时间就在家住这,就你王柔阿姨的女儿小黄,这几天来教我织毛衣,你俩……”


    “妈。”霍涔头都没抬,“省省吧,我没兴趣,人家对我也不会有兴趣。”


    “谁说的,小黄之前对你就有意思呢,就前两天还问起你。你别觉得离婚就没市场了,你是男的怕什么,再说你要什么没有,论事业论样貌,要急也是她们急。”


    霍涔抬眼。


    “你瞪什么眼,这是你不懂,听宁她女孩家,二婚不好找,当然了今天看她妈妈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肯定也不会闲着,他妈妈现在已经是副校长了,虽然只是个高中,下面肯定也有男老师巴结,你俩还年轻,总归都是要再找的,咱们要不抓紧点,别真被人家抢在前面了……”


    秦美霜还没说完,霍涔已经拎起行李箱走了。


    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二中家属院,一天来了三次,他都觉得好笑。


    祁毛正在跟人打电话,听到敲门,打开一看是霍涔。


    “咦?你这是……?”


    “不是让我来吃饺子吗?”霍涔绷着脸问。


    祁毛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心想这不是来吃饺子,这是准备直接住进来啊。


    他面上没说什么,让开路,笑着说:“霍涔,你这反应弧也太慢了,我中午问你的,你现在才来,手工的已经没了,要不我给你煮点速冻的?”


    祁毛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给许听宁发微信。


    [听宁,霍涔来我家了!]


    祁毛有个毛病,从上学的时候起就喜欢跟许听宁打小报告,今天是霍涔在后操场抽烟了,明天是霍涔收外班哪个女生糖了。


    反正只要是他不好的事,他都得跟许听宁说一遍。


    人一个事一旦做久了,毛病就改不了。


    霍涔知道他正在背后发信息,发呗,他往沙发上一坐,就等着许听宁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