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流顺着发丝流淌到地上，泡沫和水雾让浴室里变得朦胧又芬芳。


    这是第几遍打洗发水，郝歆晴已经记不清了。她买了味道最浓郁，留香最持久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可是洗到了她的手指变得皱皱巴巴也没能洗涤身上沾染的鱼腥味与铜臭味。


    郝歆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被秦衍拉到了他的半山别墅里。


    按对方的说法是，一个满身是异种血液，还散发出浓烈刺鼻的味道，即使知道你并没有恶意，也一定会上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


    而秦衍的独栋房子，停车场直接连着屋子，不用担心与第三人接触，所有是最好的暂时休整的地方，等郝歆晴将自己洗干净后再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时也不晚。


    听完这些，郝歆晴觉得有些道理。同时，就秦衍那点战力她根本不用使用异能就能干倒对方，更别说担心这家伙会有什么坏心思。


    郝歆晴在浴室里与异种“遗产”做斗争时，秦衍快速地冲了一个澡然后叫人送来了几套适合郝歆晴的衣服。


    其实自从郝歆晴进入浴室后，秦衍就一直坐立难安。


    不是说她带进的味道有多难闻，而是对方这个人本身在他靠近时自己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后来他终于思考出了原因。


    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异性同处一个地方，而且人家还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论谁都不可能冷静吧。


    大客厅里摆着的十六世纪的古董时钟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栋房子引以为傲的隔音此时成了秦衍的烦心事。


    郝歆晴进去了那么久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是体力不支晕倒了？


    还是说异种残留的味道太难清洗？


    要去敲敲门问一下吗？


    可这样有些让对方感觉没有边界感吧。


    要不然发个微信？


    但郝歆晴的顾不上看怎么办？


    或者是打个电话。


    这样又显得自己在赶人。


    秦衍首次体验到了什么叫作内耗，之前他是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好端端地想不开，因为别人的一个小小举动就脑补出百万长篇来折磨自己。


    好神奇，从第一次见到郝歆晴，秦衍顺遂宽阔又明亮的人生已经变得不同。


    如同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突然有个人开着辆轰鸣的超跑闯进了自己的车道，两人并没想要与对方平行，刚开始使劲地想要超过对方。


    此刻，如同高架上的测速摄像般存在的特异科忽然出现，两人被迫并驾齐驱。


    车手间的默契让二人并不需要语言来沟通，这短暂的行程让秦衍此生难忘。


    岔道口不知距自己有多远，他已经开始祈祷对方不要提前打开右边的转向灯。


    郝歆晴泄了气地坐在浴缸边，雾气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天宫。她打开仅剩百分之六的手机，在网页上搜索着“洗澡去异味的方法”


    智能推荐弹出的第一条就是法医如何去除身上的尸臭味，她不敢确定自己身上的这股味道和尸臭是不是同一成分。


    还有推荐用硫磺皂的、艾草皂的、咖啡渣的，甚至连姜片啤酒都来了。


    自己待在浴室里纠结也没有，她准备给秦衍发条消息把网上推荐的这些都搞来试一试。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在郝歆晴从好友列表找到秦衍时手机吐出了最后一丝光亮。


    然后，关机了。


    噔噔噔噔噔噔噔！


    气急败坏的郝歆晴发泄似的用手指猛戳屏幕，这下完蛋了，自己得光着身子穿上浴袍下去找人了。


    这简直是她穿越过来后整个人最脆弱的一次，没有内衣给的安全感与没有学习就上高考考场一样被她归纳到人生十大噩梦之一。


    噔噔噔——


    正当郝歆晴准备开门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她压着一个小缝，只露了半个脑袋。


    秦衍左手举在半空，明显是在敲门的动作里一时没收回来，而右手则是拿着一大瓶绿色的液体。


    没有拿盖子封口，一股浓郁的香菜味强势地进入她的鼻腔。


    “香菜可以掩盖掉尸体的味道，你可以试一下，刚刚已经给特异科发了消息他们说正在给调制洗涤剂。”


    郝歆晴接过瓶子，对秦衍点了个头，“嗯，谢谢……”


    这一瓶足足有两升，郝歆晴不敢想象这得用多少香菜才能榨出这么多汁。


    绿色的液体从头顶流下，郝歆晴害怕浪费就直接坐在了浴缸里洗漱。她放下瓶子，双手揉搓着自己不长的头发。


    接着她拿出一张一次性浴巾披在身上，上面留下的香菜汁刚好全部被其吸收，这就相当于用香菜汁又冷敷了一遍。


    刚从热烘烘的淋浴出来转用这瓶香菜汁，身体还是会因为寒冷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不过这也比凌晨的海水要强很多。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也不知道是自己习惯了那股味道，还是说秦衍的这瓶香菜汁起了作用，郝歆晴觉得自己身上的腥味少了很多。


    大早上醒来赶去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地方，与异种搏斗完，回来就是一顿洗漱，现在的她可以说是累到闭眼就能当场做梦的地步。


    她不想在这多待，穿好浴袍后，披着半干的头发想着去跟秦衍借个充电器同时叫个跑腿给自己买两件衣服。


    但当她再次打开门，三套符合郝歆晴平常风格的衣服挂在旁边衣帽间的门口，就连内衣也准备了三套。


    她没多想，毕竟所有异种猎人的数据都登记在特异科的资料系统中，她随便拿了一套手边最近的衣服匆匆换上，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这间目测有六十平的客房。


    这套半山别墅秦衍不长在此居住，更多的时候他都在市中心紧临公司的高级公寓居住。所以这里的每件东西几乎全新，而且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郝歆晴像是猛然被仙人抚额一样在这上面开了窍。她能感应出一个人、一个东西或是一个地方的气息不同，尤其是在生死阴阳方面。


    可她究竟是上过十二年思想政治课程的正常学生，之前也碰到过不少自称算命大师的人要告诉她天机，但她都拒绝了。


    自己是从小学习不太行，可自己不是傻子。


    不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对这样的事情越来越相信。


    毕竟都有超能力了，灵魂、鬼神的存在并出现变得很正常。


    郝歆晴走下楼时秦衍正在厨房里做饭，虽然同样是开放式厨房但完全没有油烟味，甚至不去靠近灶台根本闻不到饭菜的味道。


    即便郝歆晴现在很累可还是要感谢秦衍不嫌脏不嫌累帮自己准备好换洗衣物和香菜汁，自己再去摆脸色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更何况自己经常被朋友吐槽面无表情时总像别人欠自己钱一样臭。


    浑身的精力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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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肌肉调动起来，微微上扬。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秦衍抓着锅铲扭过身，样子有些滑稽，“都是搭档，以后多多关照。”


    趁着对方转身的间隙，郝歆晴眼尖地看到了平底锅里宽厚的牛排正在黄油、大蒜、迷迭香里煎制。


    咕～


    不争气的肚子叫了起来，死要面子的郝歆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饿了，两个小时前自己刚吃了三个汉堡一个卷饼，一杯豆浆和一杯拿铁。


    “哈哈”郝歆晴尬笑两声，“可能是早上吃得有点多，一冷一热有点闹肚子。”


    “客厅的柜子里有药，需要的话我去拿。”秦衍低头认真地煎着牛排。


    郝歆晴摇了摇头，说自己缓一缓就好。


    放下手中的厨具，秦衍用陶瓷杯给郝歆晴接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要不要尝尝我煎的牛排，拜师宴都办了，到现在你这个师傅都没传授给我秘籍。”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幽怨，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个身高193，体重200斤，体脂率13%的成年男性说出来的话。


    这对于郝歆晴来说跟第一次见到异种的心情差别不大，反正都挺掉san值。


    “额……这个嘛……这不是最近忙没时间吗。”


    她双手抱着水杯，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那每天就开始教你吧，虽然我也没当过老师，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水平怎么样。”


    秦衍心中狂喜，面上依旧冷静，他再次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刚刚抬头的双眼。


    那只瞳孔犹如黑洞，会将周围一切的物质拉入其中。


    从此，困在那黑洞里的事物将无法感受到外面巨变的沧海桑田，秦衍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拉进了这黑洞之中。


    科学家们猜测进入黑洞中的人会看到上千个自己，时间成了衡量距离的单位。


    可身处黑洞中央的秦衍只看到自己。


    一个痛苦，崩溃，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拼命地窥探未来，透支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找到其中的缘由。


    牛排被放到案板上切成拇指大小的小条，一边搭配上煎好的番茄和芦笋。


    和牛排一同被端到郝歆晴面前的还有烟熏三文鱼与牛油果、生菜一同做成的沙拉。


    之后秦衍又回到厨房倒腾了一会儿，用一个木头盘子端着一杯漂亮的粉色饮品，里面还放着柠檬和薄荷叶。


    “师傅，快尝尝吧！”


    被秦衍热切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怵，她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牛肉。


    肉质鲜美多汁，调料的香味被把控得很好，在提味的同时没有掩盖掉牛肉的香气。


    或许是因为常年没有进食正常食物的原因，秦衍对盐的把控不太好。


    总结来说就是咸了，而且郝歆晴本身口味就淡，所以这咸上加咸就变成了苦味。


    说起来这本身就是人家第一次做饭，应当鼓励为主不然自信心没了更糟了。


    郝歆晴把22年来学过的所有语言表达的艺术全部运用，最后把秦衍夸到想要在家宴上亲自上手。


    本想着怎么委婉的告诉对方真相，可内心作恶的情绪冒芽，想着苦不能光自己吃，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态把秦衍做的东西全部吃完了，并且表现得很是享受。


    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大半夜被齁到睡不着觉的痛苦。


    而后天，她还要到秦家老宅当着秦家人的注视吃下秦衍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