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贺家十八子的秘密

作品:《明月还

    贺云因为是不受宠的小妾所出,他在家中排行十三,故人称十三郎。


    对于贺家没有女儿,只有十八个儿子这件事,成了丰雨乡的美谈,都说因为贺老爷乐善好施,行善积德,才得老天爷眷顾,一个夫人,九个妾室,生了十八个儿子。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假象,真实是罔顾人伦的血腥。


    贺家每生一个女儿,就会让产婆悄悄掐死,贺云八岁那年,也是盛夏之夜,他睡不着,从房中跑出来,只听见女人哭叫,知道家中的姨娘正在生产,过了一会儿听见婴孩啼哭,便也没敢上前去看,想回屋之际,忽见有人抱着什么东西出去了,婴孩的哭声也没了,第二日,他起床后问奶娘,昨夜出生的婴孩是男是女,奶娘连忙说,是个女婴,夭折了。


    贺云道:“我明明听到她哭了呀。”


    奶娘立刻捂住他的嘴巴,让他永远不要再提这件事,后来长大了些,几乎每年都有这样的女婴,刚发出一声啼哭就被掐死掩埋,他夜夜做噩梦,变得胆小怯弱,连学业也荒废了。本就不受父亲喜爱的他,在这个家中更加边缘化了。


    母亲过世后,他跟父亲同住一府,却可以一年不见,只每年除夕见一面,也是在偌大的宴客厅,完全看不清父亲的脸。


    十六岁那年,长兄们陆续结婚生子,家里的嫂嫂们,仍被要求只能生男孩,贺云对贺家失望心至极,在一个深夜溜了出去,他去了瀛州城,贺家的钱,他一分都不想花,他在一家小馆子跑堂,养活自己。


    认识陆非夜,是一个秋日的傍晚,他戴着面具来在店里吃酒,他看得出来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量削薄,戴着面具仍意气风发。他正在给客人上菜,忽然冲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贺府管家,一个是他们家的护院。


    管家进门就大放厥词,“堂堂贺家十三郎,在这脚店跑堂成何体统,老爷让我来捉你回家。不回家,就乱棍打死,死了也休做贺家的鬼!”


    说完,就下令让管家来押解他,贺云不想回家,与护院撕扯起来,就在他被拖出店门时,那戴着面具的少年三两步跨过桌椅,奔至他面前,用手中的剑假装要去斩那护院的手臂,护院吓得立即松开了贺云的手。


    少年收剑入鞘,双臂一抱,豪气干云道:“他说了,他不想回去。”


    管家看有人阻拦,且有些身手,拉上家丁很识趣地跑了,贺云了解管家,知道他定是回去告状,还会再来,顿时心下戚戚。


    “多谢相助,可无奈我在这瀛州城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了。”


    面具少年伸出手,将他拉起来,贺云看着少年,只见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清澈闪耀。


    面具少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先躲起来。”


    贺云什么也没问,便辞别掌柜,收拾包袱跟着他走了。


    面具少年带他去了一处小小的宅院,说是他家荒废的旧宅,让他安心住下,短时间内定不会被贺府的人找到。


    贺云谢过少年,少年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贺云才发现他的包袱里多了几锭银子,以及贺府的章印,贺云立刻明白,原来刚才在饭馆里,他不知何时偷了管家的钱袋子,又悄悄放进了他的包袱里。


    贺云在这所宅院里住下来,足有半年时间只在天黑后出门吃饭,面具少年每个月都会来看他,偶尔还会给他带些从未见过的精致菜肴,就是在贺府除夕晚宴中也没见过的佳肴。


    他问他从何处得来的,他也毫不隐瞒。


    “偷的。”


    自他们认识起,面具少年总穿一身黑衣,唯有先皇后薨逝之时,他穿了一身白衣,进院便扔给他一坛酒,两人痛快地喝了起来。


    贺云实在疑惑,便问:“你今日为何穿白衣?”


    面具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道:“听闻先皇后是个好人,我替她戴孝。”


    先皇后在百姓中,确实有个好名声,可惜早逝。


    在醉眼朦胧之际,贺云看到他摘了面具,是一张极为惊艳的少年脸,白皙的皮肤,眉飞入鬓,五官比例恰到好处,却满脸泪痕,像个哭泣的孩童。


    那时候,他们相识半年,面具少年道:“这是我的真容,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贺云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对江月还道:“其实在我心里,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江月还听得入了迷,“陆非夜大概也有一个坎坷的身世罢,为何我的朋友,都有这么可怜的身世。你如果有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我还想再见见他,至少,至少要告个别吧。”


    贺云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故事讲完了,茶也凉了,江月还想到贺云说的那些掐死的女婴,顿时毛骨悚然。


    “贺云,我先回去了。这贺府我是不想再来了,下次咱们约在你的客栈见。”


    贺云笑了,答:“好。”


    江月还前脚走,后脚就从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影来,贺云早发觉他来了,重新煮茶。


    “怎么,你也听入迷了。”


    那人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责备道:“你吃茶吃醉了,讲先皇后那一段做什么?”


    贺云道:“怎么,你是怕露馅儿呀?太子殿下。”


    谢凌一口饮尽杯中茶,皱眉叹道:“以后,世上只怕再也没有陆非夜这个人了。若她再问起,你便说……便说陆非夜去外地了。”


    贺云不解:“为何不与她明说呢?”


    谢凌放下茶杯,幽幽道:“说了也无益,我是我,再也做不回陆非夜了。”


    贺云沉默不语,丛林中的蝉声仿佛忽然被放大了似的,在贺府里跌跌荡荡,谢凌起身道:“我要走了。”


    贺云送他到门口,看他疾步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泛出一丝酸楚。


    贺云初见江月还,并非在巴蜀,而是在瀛州城,她寻到那枯井中的密道后,一路向西南而去,谢凌便让贺云沿途暗中保护她。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跟着她从瀛州到巴蜀,看她机智应对搜捕她的官兵,看她在自家门前徘徊不定的失落,看她发现阿娘留下的纸条时脸上的欣喜,她单纯却不天真,是他此生见过最明媚聪慧的女子。


    江月还刚走到街上,远远就看见了招摇过市的狄玉,身后跟着四个小厮,引的众多年轻女子与妇人争相去看。


    狄玉也远远瞧见了她,收拢了扇子,朝她打招呼。


    “喂,江姑娘,你还健在呢?”


    江月还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说什么呢。”


    狄玉笑笑,“我来瀛州买药材,没想到意外看了一出昼国与封辽的好戏,真有趣。”


    江月还道:“我还以为你被封辽人杀了呢,不过话说,那种情况下,你怎么出的丰雨乡啊?”


    狄玉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你们昼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人自有妙计。”


    在江月还的眼神逼迫下,他又洋洋自得道:“我蒙参国富民强繁荣昌盛,与列国自由通商,谁也不敢动我们蒙参子民啊,何况还是我这种富可敌国的药商。”


    江月还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不肯说,那就算了,不过他有钱这一点上应该所言非虚,不然谁一下子能买下半个丰雨乡的药材呢。


    江月还问:“狄公子,你到底来瀛州干什么的?”


    狄玉说:“我来买药,也来找人。”


    “找谁?”


    “我哥哥。”


    “找到了买?”


    “找到了。可他不肯跟我回去。”


    “为何?”


    “为了一个女人,还是别人的女人……”狄玉一脸的怒其不争。


    江月还还想问,只见狄玉突然脸色一变,江月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是谢凌,他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目光灼灼狄望着他们。


    江月还立即往他那边小跑了几步,差点脱口而出殿下,拐着弯叫了一声:公子。


    一向温和的谢凌,此刻眼中寒光乍现。


    江月还立刻解释道:“这便是我跟你说的,救过我们的蒙参药商,狄玉,狄公子。”


    她转过身对狄玉说道:“狄公子,这位是……是我……是我家的凌公子。”


    说完,不知为何她觉得面上一阵燥热。


    狄玉笑着道:“凌公子好。”


    谢凌睥睨了他一眼,没做声,只微微点头,江月还想,不愧是太子殿下,拿起范来还是很有皇家风范的,只是有点……有点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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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尴尬。


    狄玉也不甘示弱,收起脸上的笑意,跟江月还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再会,便带着四个小厮,风风火火地进了一家客栈,很快又出来了。


    “这丰雨乡,除了丰雨楼,怎么连个能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走,回瀛州城。”


    说完,看了江月还一眼便走了。


    贺家的产业,包括丰雨楼在内,已尽数被查封,旁的客栈,狄玉一个也瞧不上,倒也没让江月还意外。


    江月还看谢凌一直不说话,阴着一张脸,以为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殿下,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谢凌答非所问:“这个狄玉确实不同寻常,更不似普通药商,你们……一路相伴……很熟吗?


    ”


    江月还答:“熟……不熟,只是结伴而已。”


    谢凌扬眉:“我看,你们很熟嘛。”


    江月还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的谢凌,全然没了太子的威严,她笑了笑,不再作声了,两人并肩穿行于街市,周遭热闹的场景,让江月还心情大好。


    “对了,文臾想见你一面。”


    江月还停下脚步:“文臾?为何想见我?”


    谢凌摇摇头。


    江月还忽然想起什么,道:“殿下,还得谢谢你放过了贺云。”


    谢凌笑而不语,让江月还有些吃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两人一起走到花铺,沈九儿正在收拾包袱,娇娇在一旁坐着吃果子,见他二人进来,立刻站起身。


    “太子殿下。”她还是像从前一样行礼。


    沈九儿停顿了片刻,继续收拾东西,也不看谢凌,道:“殿下,我今日便回太子府了。”


    谢凌点点头:“这间花铺先留着。”


    说完,转头又对江月还道:“江姑娘,你且放心住着。”


    江月还眼神闪烁道:“不必了殿下,明日见过文臾后,我打算离开瀛州了。”


    谢凌呆楞了片刻,便明白了,她还要找阿娘。


    “天下之大,从何找起,不如……不如等我消息。”


    江月还眼含笑意,“我已经叨扰殿下许久了,找不到,我就我一边找,一边游历。”


    谢凌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这时,沈九儿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江姑娘,你是真不明白吗?殿下的意思是,他想陪你一起找。”


    此话一出,江月还跟谢凌皆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又匆忙移开。


    只有那不开窍的娇娇,贸然问道:“为什么呀?殿下无事可做了吗?”


    沈九儿朝她翻个白眼。


    江月还道:“是啊,殿下岂是我这种闲散之人。”


    谢凌闻言,直勾勾地又看向江月还,“你若想走,便走吧。”


    说完,兀自上了楼。


    江月还怔在原地,心里漾起阵阵失落,不过很快她便想通了,世间无不散的筵席,瀛州城的危机已除,她也帮不了谢凌什么,何况……何况她不过一介平民女子,而他是太子殿下。


    那晚,江月还没睡楼上的房间,与娇娇挤在一楼,沈九儿问也没问谢凌,一人背着包袱要回太子府。


    娇娇还问了一句,“九儿姐,您不与殿下一道回去吗?”


    沈九儿一如平日娇媚,柔声道:“殿下现在恐怕不想回。”


    说完,看了江月还一眼,她没作声。楼上的人,听了这句话,心里更乱了,他烦躁不安地打开窗户,夜风扑进来,裹着从一楼浮上来花香,街面上人还很多,喧闹不止,他看见沈九儿背着包袱的背影,又想起江月还要走的事,又发狠一般关上了窗。


    如果……如果她说,她希望他一起,那他定会欣然答应,陪她一起找阿娘,陪她一起游历人间,这瀛州城危机已除,他这个空有名头的太子,已经毫无用处。沈九儿戳穿了他的心事,她却拒绝了。


    楼下的江月还,听着娇娇轻微的鼾声,一样辗转难眠,反复响起谢凌那句委婉的挽留,心中甜酸交加。


    从冒了文臾的身份,进入太子府后与谢凌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如画卷般放映,心中比替嫁那日还乱。


    到天亮前,她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