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往前

作品:《师姐忧愤而亡

    雨水如注,胥兰璀紧攥着剑,踏过潭潭血水,朝不远处走去。


    师无愁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沾满了鲜血,他目色冷凝地给魔族补刀,修谨利落地出鞘,再收回,垂死挣扎的士兵抽搐一阵,彻底没了声音。


    胥解忧环顾四周,身体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银针,给昏死过去的伤员施针,陆莲舟也沉默了下来,无言地给他打下手。


    胥兰璀脚步没有停,她一向步履匆匆,走得很快,这次却慢得像浩荡江水上虚浮的小船,仿佛再快一些,就会被汹涌急切的浪潮吞没。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前走,经过跪倒在地的李璎和江琅。


    李璎抱着许秀意的尸体哭泣,他抽噎着抚摸许秀意灰败的面庞,闻雪幕留下的巨大伤口横贯她的身体,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一种发紫的鲜红。


    李璎和许秀意本要在年尾,或者次年成婚的,他们在竹阴有一处小院,许秀意在西域行商的舅舅给她带了缝在婚服上的明珠。


    他们说好要去拜访好友,胥兰璀脑中一片混沌,抬眼时却措不及防地对上江琅发红的眼睛。


    像是突然呆住了,他只是怔愣地哭,一点声音也没泄出来,再也没人说他吵闹,就算吵闹,也没人会狠狠地赏他一个暴栗。


    胥兰璀心里酸酸的,她停下来,伸出手拂过他的头,轻轻摸了摸,又朝前走去,燕彻抱着剑,支腿坐在林边的大树下,他的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胥兰璀脚步顿住,与他隔着几步远远地相望。


    他们沉默地对视许久,胥兰璀忽然扯出了一个十分吃力的笑:“我得去看看玲珑,庭兰,你等我一会儿。”


    燕彻扬起一个柔软无害的笑:“我知道。”胥兰璀的心脏莫名地发疼,痛感很尖锐,像是被锋利的剑尖勾住了,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偏了偏脑袋,有些迷茫。


    燕彻轻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于是他走过去,温柔地牵住她的手:“我在这儿。”


    胥兰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将眼泪蹭在他的白衣上。林子里很幽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不会有人看清她可怜又可笑的脆弱。


    她怎么能脆弱呢?


    怪她不够强,她好像永远也不够强,所以不能庇护门人,她应该把他们都好好地带回去,分明这样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的死,伤的伤,每个人都遭受重创。许秀意的爹娘,舅舅,把她送进宁陵山修道,不是让她来送死的。


    玲珑也不是来送死的,她还年轻,不应该倒在这儿。这一世她死得比上一世要早,似乎越挣扎,结局就越惨烈。


    难道她所有的反抗都是没有意义的吗?胥兰璀安静地站着,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流出的鲜血滴进地里,晕开一串暗红的小圆点。


    “我陪着你一起,好不好?”燕彻捧住她的脸,抹去她的眼泪,很轻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要害怕。”


    胥兰璀的呼吸声平缓了下来,她点点头,离开了他的怀抱,燕彻伸出手,想拉上她,她却咬着唇,摇了摇头:“不用牵了,我不想牵着。”


    燕彻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依言跟在她身边。他们朝林间的那块巨石走去,那儿零星围了几个人,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在整理战场。


    补刀和收尸都让人不适,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千里山的贺朝阳边补边骂,一边捅,一边掉眼泪,他抬眼瞧见胥兰璀,忽地沉默了。


    他的身形很高大,身后的景象隐隐绰绰地露出来,胥兰璀心脏似有所感的一缩,顿时变得紧张。


    她收紧了握剑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剑鞘上繁复的雕花硌得她生疼。


    贺朝阳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他侧身让开一个身位,胥兰璀看见了他背后的景象,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巨大的喜悦刹地涌上心头,她又惊又怕,不敢置信,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女孩,玲珑好端端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垂着脑袋,身上脏兮兮的,分辨不出她的面色。


    胥兰璀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飞奔上前,燕彻脚步向前,朝她欲言又止地伸手,却只能够到她卷起的衣袖。


    胥兰璀飞扑上去,紧紧地搂住玲珑,失而复得的泪水后怕地滚落下来:“你真是吓死我了……”


    玲珑脸上沾满了鲜血,混合着地上的泥土,有的地方被粗糙的沙粒擦破了皮,胥兰璀心口一酸,心疼地用袖子替她一点一点地擦净。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忽略了一切,周围的人和事都像是褪了颜色,她只能看见玲珑完好的身子。


    胥兰璀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询问:“玲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玲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她身前,紧攥着她的衣裙,将她柔软的裙摆攥得发皱。


    胥兰璀眉心紧锁,又问:“是不是被吓到了,别担心,师姐带你回家。”


    她细声细气地安抚着她,却没注意到玲珑渐渐苍白的面色。


    玲珑依旧沉默。胥兰璀发现不对劲了,将她从怀里强硬地拉出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玲珑,玲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玲珑抬起眼睛,呆滞地望向她,胥兰璀急了:“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玲珑摇摇头,又挪了挪嘴唇,似乎什么也说不出来。


    胥兰璀正要开口,燕彻却上前拉住了她,他的脸色很差,丝毫不比玲珑好,他扶着剑,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地上。


    胥兰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道瘦高的人影静静栽倒在草丛中,半边身子被巨石遮住了,鹅黄的袍子像在血水里浸过,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草丛上喷溅的血珠已经干涸,黑得发紫。


    他的眼皮轻轻地阖上了,安静祥和得像打盹。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电闪雷鸣,闷雷滚动,胥兰璀浑身僵硬,指尖一点点地冷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了,玲珑为什么不说话,贺朝阳的表情那么奇怪。


    她太惊喜,巨大的喜悦让她抛下了一切理智,什么都没有注意。她定定地站了许久,才敢走过去。


    胥兰璀慢慢地俯下身,不死心地伸手去探他的脉搏。手下的脉搏没再跳动,姜彦的皮肤已经变成灰白,身体软塌塌的,直挺挺地横在那里,像是副抽空了精气的空壳,他依旧紧闭着眼睛,嘴唇发青。


    “师姐————”燕彻蹲下身,试图呼唤她。胥兰璀不听,只是从芥子囊中掏出丹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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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劲地掰开姜彦冰冷僵硬的下巴,通通塞进他嘴里。


    燕彻目中划过几分不忍:“师姐,我知道你很伤心……”


    “够了!别说了……”胥兰璀扬声打断他,她顿了顿,有些哽咽:“你要是没事,就去别的地方帮忙,别待在这儿。”


    燕彻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挣扎不开:“阿云,你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


    胥兰璀心乱如麻,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耐:“你带玲珑先走,再去看看许…李璎,这里不需要你。”


    姜彦的皮肤已经彻底冷了下去,怪她医术不精,不会施针,连他灵脉上的穴位都找不准。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针已经全部用完了,姜彦被她扎得像个小刺猬,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多没用,到头来谁都救不了。”


    燕彻眉头紧蹙,伸手顺着她的背:“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胥兰璀抹了两把眼泪,感叹道:“罢了,罢了,世事如此。”


    她将姜彦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有些吃力地将他背了起来,姜彦身量太高,一条腿只能半拖在地上,颇为滑稽地在泥水里拖出一道深深的辙痕。


    她拒绝了燕彻的帮忙,执意要亲自带他回去,姜彦长得颇快,小时候瘦瘦小小的,任谁也没想到长大了生得这么重。


    他冰凉凉的头垂在她的肩膀上,嘴唇边的血水滴落下来,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在雨中散开,像条挥之不去的毒蛇。


    玲珑跟在她身后,低低地啜泣着,胥兰璀想分出一只手拉她,可她刚一松手,姜彦的半边身子就差点栽了下来。


    她双腿发软,费力地将他往上颠了颠。


    有修士在道路边哭泣,满目疮夷,尸体不分敌友地随意倒在山野上,血水将整片土地都浸染成深红色。


    轰隆隆————,天边开始打雷,雨越来越大,将世界都模糊成朦胧的灰色,他们几乎看不清脚下的道路,雨幕哗哗作响,血腥味混合着泥腥味,像是沉闷的棉花,一团团地堵在人胸口。


    燕彻在前边替她开路,胥兰璀走得勉强顺坦了些,隔着很远,她看见一个移动的灰白色小点朝他们奔来,他身上血乎乎的,像个血人。


    胥兰璀的呼唤声凝滞在喉咙里,沙哑地转了个弯:“阿兄,阿兄。”师无愁飞奔过来,急促地停下:“阿云,你………姜,姜彦?”


    他猛地一惊,错愕道:“这是?”胥兰璀无声地点点头,雨水混着眼泪沾湿了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色。


    师无愁幽幽地说:“让我来吧,你该歇歇了。”胥兰璀摇头:“不。”她背着姜彦朝前走,脚步前所未有的迟缓。


    燕彻偏过头去,深深地望向她的侧脸,她的嘴唇很苍白,唇角挂着几缕血丝,神情破碎,是一种罕见的脆弱。


    一阵酸涩漫上眼眶,燕彻吸了吸鼻子,心脏钝钝地痛,他悄悄伸出手,抹去了她唇角的血丝。


    胥兰璀不自然地低下脑袋:“往前吧,不要等我。”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尤其是他,眼泪是弱点,伤口也是弱点,她不该有弱点的。


    胥兰璀可以有弱点,但宁陵山未来的山主不能,她要一直往前,往前,直到筋疲力尽,直到血肉崩塌,直到杀死一切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