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兰璀勉强地点点头:“你要是实在喜欢，改日再给你买一个。”燕彻不满，悄悄地勾了勾她的手指:“不好，我想要你做的嘛。”


    胥兰璀无话可说地看了他一眼:“且不说我的手艺远没有外面卖的好，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哪有时间做这些东西？”


    燕彻善解人意地眨眨眼睛:“没关系，等你有时间再做也一样的。不用多漂亮，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胥兰璀被他的话堵得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答应道:“那好吧，只是你不许嫌弃，真的不会多漂亮的。”


    燕彻面带笑意地点点头，胥兰璀的目光落在了殿外青绿的远山上。有些门派动身稍晚，要过迟一些才能到，危崖山便是如此。


    只是这回沈霁不会亲自前来，带队的是危崖山的首徒齐觉风。


    想到过几日的事，胥兰璀难得有些失神，心跳如鼓擂。她已经和师无愁商量好了，找准时机就和墨夷襄详谈，告诉他魔族要在偷补法阵那日行动。


    她信任墨夷襄，却也怕事情出现疏漏，如果师无愁是白泽后人的事为人所知，不知会惹上多少麻烦。


    人心难测，要是有心之人暗生歹意，他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但事到如今，除了和东道主墨夷襄坦白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傍晚，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倾洒在山峦之间，殿外余霞成绮，地势开阔，是和多山多水的江南不一样的风景。


    宴席散去，众人都因宴上墨夷宫主所说的话神色凝重。胥兰璀静静地站在僻静的栏杆处，等待墨夷襄的到来。


    师无愁来回踱步，略显犹豫:“没有更委婉些的办法了？就这样直接告诉他，他会相信吗？”


    胥兰璀将他拉住，宽慰道:“阿兄，你别担心，墨夷襄是聪明人，就算你不坦白，他也会猜到的。”


    师无愁揉揉眉心，长叹一声:“罢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墨夷襄从不远处过来，胥兰璀朝他微微一笑:“墨夷襄。”他的脸色很差，胥兰璀收敛了笑意，问道:“这是怎么了？”


    墨夷襄安抚性地摇摇头:“无妨，看你和兰将的样子，是有正事找我吧？”胥兰璀颔首，示意师无愁亲自开口。


    师无愁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谒之，你可知白泽一族？”墨夷襄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


    “知道，就是那个上古山神白泽的后人，都消失多少百年了，我们这儿的人爱讲这个哄孩子玩。”


    师无愁始终提着的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沉默了一阵，半天才说:“如果我说这不是哄孩子玩的呢？”


    墨夷襄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师兰将，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信这个？幼不幼稚？你们小师弟都不信了吧？”


    师无愁很勉强地笑了笑，全然失去谈话的欲望。


    胥兰璀没了办法，只能接过话茬，开门见山:“怎么不信，你瞧，这儿不有一个吗？师兰将，他就是。”


    墨夷襄古怪地望着她:“胥云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胥兰璀略提高了嗓门:“我没疯，这是真的！”


    话音刚落，她又压低了声音:“你爱信不信。”


    墨夷襄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讲的还挺真，那我还说呢，那个山鬼也是真的，专爱吃小孩，还喜欢剥人皮呢。”


    胥兰璀的神色冷了下来，严肃地开口:“墨夷襄，想必你对宁陵山有弟子叛逃一事有耳闻吧？”


    墨夷襄点了点头，又说:“这和白泽有什么关系？”胥兰璀说:“叛逃的那位弟子是魔族羌回王的后人，不日，她会带队从魔族南下，趁修补法阵时偷袭。”


    墨夷襄看着他们冷凝的表情，脸色逐渐认真了起来:“你们怎么会知道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不对————”


    他恍然大悟:“所以，他是白泽的后人，所以他预见了，对吗？”


    胥兰璀松了口气，紧绷的语气柔和了下来:“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墨夷襄不好意思地一笑，想了想，又问:“我相信你们，但这件事也太离奇了。胥山主和沈门主知道么？”


    师无愁抿了抿唇，眸色黯了下去:“他们不知。有些事不告诉他们也好。”


    墨夷襄颇为感叹地说:“没想到这个传言竟然是真的。难为你瞒得这么好。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胥兰璀说:“增加法阵外布防的人手，城门内外也不能松懈。为了防止混入魔族奸细，最好重新制定布防计划。”


    墨夷襄点头应下，又忽然出言打断了她:“那日你写信让我彻查门人，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也是歪打正着了，胥兰璀无奈地摊摊手:“是。”墨夷襄认认真真地说:“这件事，还得谢谢你们呢。”


    师无愁毫不犹豫地说:“不必客气，换做是你，你也会的。”


    胥兰璀无言片刻，眉头缓缓蹙了起来:“不会这么简单的，我还是担心。各门各派的年轻精锐几乎都在此处，魔族此刻动手，既可以干扰我们修补法阵，又可以令仙门遭受重创，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对付我们。”


    墨夷襄望向远处，语气却很宁静:“云裁，你知道吗，静心宫在两界的边缘，处境是最险要的。


    小时候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不带我们搬到别处，但他和我说，总会有牺牲的。


    总会有人会为此死去，那为什么不接受呢？如果我们的死对众生有益，那死亡也不可怕了。”


    师无愁劝慰他:“不要悲观，魔族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自己都自相残杀呢，又能支撑多久？


    现任魔君出身寒门，底下的贵族十分不服他，一心想取而代之，如此看来，政权更迭不过寻常。”


    胥兰璀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幽幽地开口:“我阿兄说得不错。我和那位圣女有过交际，她可不是能屈居人下的。”


    暮色渐渐隐去，夜幕低垂，月亮从山间挂了上来。


    武阳郡的夜晚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多了起来，静心宫驻地是周边难得的安全之所，更何况近日来了不少仙家，大家都想借此机会好好玩乐一番。


    一道修长而挺拔的暗色身影行走在人群中，他在客舍前停下，手里拎着几包蜜饯。在门口闲聊的李璎几人见到他，不免吃了一惊:“燕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燕彻扯了扯唇角，轻轻嘶了一下:“没事，就是和人打了一架。”许秀意听了直皱眉，劝解道:“怎么能没事，快回去上药吧，破相了就不好了。”


    李璎仔细看了看，也跟着说:“你许师姐说的不错，是和谁打的？手下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江琅从他刚过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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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就没有好脸色，他冷冰冰地擦着刀，哼笑道:“还能是谁？不就是姜彦吗，前两天刚打过，今天又打，就是消停不了。”


    许秀意略带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江琅！”她又将目光移到了燕彻身上:“燕师弟，你别计较，我这个师弟说话一向没个分寸。”


    燕彻毫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要给我师姐送蜜饯呢。”


    他扬了扬手上包裹整齐的油纸包，转身进了屋。身后的江琅气愤地喊了一声，李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没用，喊什么喊。”


    江琅委屈极了:“师兄！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他明明知道我……我喜欢少主。”


    李璎叹了口气:“凡事讲你情我愿，说不定胥师妹就是喜欢他呢？”


    许秀意也说:“是啊，燕师弟修为好，生得也好，整个江南都挑不出第二个，也就师兰将能和他比比了。”


    江琅不服气地挑了挑眉:“他冷冰冰的，有什么好的，锯了嘴的葫芦说不出两句话。”


    李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忽然抬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燕彻是带着伤过来的，他的脸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抬着湿漉漉的眼睛朝她笑，像只受伤的小狗，从鼻腔中发出两声轻哼。


    少年高大的身躯立在门边，手臂撑在门框上，挡住了外头清亮如水的月色。漆黑的影子覆盖下来，胥兰璀有短暂的失神。


    燕彻晃晃手里的东西，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不让我进去吗？”她让开了一个身位，燕彻侧身进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屋里只点了两盏灯，昏黄的烛火在帷帐外轻轻摇曳，将他俊秀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颜色。


    燕彻拿起烛盏，将灯都点上了:“屋里这么黑，不害怕吗？听说这儿有吃人的山鬼。”他笑盈盈地开着玩笑，胥兰璀无可奈何地笑笑:“你怎么还信这个？”


    燕彻一本正经地冷着脸:“山鬼最爱吃小孩，还有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所以山神就派我来保护你喽。”


    胥兰璀颇为好玩地叉着手:“让它尽管来，打得过我再说，我还没见过吃人的精怪呢。”


    燕彻俯身凑近她，故意吓唬道:“它浑身毛茸茸的，长着绿色的头发，有三只眼睛，五条腿，跑起来可快了，还会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胥兰璀无语地将眉毛一挑“哈，那你先告诉我，五条腿是怎么跑的？左边三条，右边两条，不会不平衡吗？”


    燕彻有些不满:“师姐，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胥兰璀摇摇手指:“配合不了。”


    燕彻故作失落地比了个哭哭的手势，将她扯在桌前坐下，半蹲着将下巴埋在她的膝上。


    他伸出手点了点脸颊上的伤痕，楚楚可怜地玩着她裙上的腰带:“可痛了。”


    胥兰璀轻轻抚了上去，放低了声音:“是又和谁打了一架？是姜彦，还是江琅？”她停顿了一下，想到了某个可能:“不会是玲珑吧？”


    玲珑和燕彻向来也不大对付，两人一个急眼打起来也未偿不可能。


    燕彻弯了弯眼睛:“我又不是那种仗着力气大为难女孩子的人，是姜彦，他总是欺负我。”


    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在掌中玩弄着她的指节:“师姐，你看他多坏啊，还是我最好，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