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跌落至炼虚境后，苍筤山巅的罡风与寒气，对云苍苍而言已不再是淬炼，而是侵蚀。


    她无法再久留。


    于是便在山腰处，寻了片平坦的竹林，亲手搭建了几间竹屋。


    屋舍清雅，与周围的翠竹融为一体。


    她将墨璃连同龙蛋，一并转移到了这里。


    墨璃是上古神龙这件事，随着翠微山一战，早已传遍九州。


    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贪婪地窥伺着这座山，觊觎着他的一身龙骨和一腔龙血。


    所幸，云苍苍纵使境界跌落，依旧是这片大陆上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她在竹屋周围布下层层叠叠的禁制，这才敢将墨璃与龙蛋独自留下，出去处理琐事。


    云苍苍和司徒鞠衣押着被捆成粽子的“云山”，回到了竹屋。


    司徒鞠衣顾不上处置叛徒，第一时间便奔向墨璃的床榻。


    她的指尖搭上墨璃的手腕，灵力如涓涓细流，探入他的体内。


    片刻后，司徒鞠衣猛地睁开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样？”云苍苍的声音很低，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司徒鞠衣深吸一口气，艰涩地开口。


    “情况很糟。”


    “他后颈那枚灭神钉，已经与他全身的骨骼经脉融为一体了，就像一条锁链，封死了他所有的神力出口。”


    这一点，云苍苍早已知晓。


    “更棘手的是，”司徒鞠衣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体内之前还残留着一缕妖王的毒咒，现在……已经转移到了他的心脏位置。”


    她看着云苍苍，一字一句道：“那毒咒现在就像一把锁，将灭神钉这条锁链，死死地锁在了他的心脉上。想要强行拔除灭神钉，他的心脉会瞬间被那毒咒扯得粉碎。”


    “届时，神仙难救！”


    云苍苍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司徒鞠衣还没说完，她看着墨璃苍白的脸，眼中满是痛惜，“还有，他产下龙蛋时，内脏和骨盆都被撑碎了。短时间内，恐怕都无法站立行走。”


    墨璃的伤势之重，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接下去的日子，竹屋里终日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云苍苍按照司徒鞠衣列出的清单，跑遍了大江南北。


    她闯过万妖谷，从九头妖蛇的巢穴里夺来涎血草。


    她下过无尽海，在深海巨兽的环伺下采得鲛人泪。


    她踏遍极北冰原，只为寻找一株千年雪莲。


    无数奇珍妙药，被她源源不断地带回苍筤山。


    在司徒鞠衣不眠不休的精心调理下，墨璃的伤势，总算勉强稳住了，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这天，云苍苍刚从外面回来，司徒鞠衣便迎了上来。


    “墨璃的身体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但想要拔除灭神钉，必须先解开他心脉上的毒咒。”


    云苍苍看向她，“龙虎山，九转净魂莲？”


    司徒鞠衣点点头，“要快。”


    “我这就去取。”云苍苍没有片刻迟疑，转身便要离开。


    司徒鞠衣拉住她，“你才废了他们的掌门，仇怨已经结下，此次前去借他们的镇山之宝，只怕不易。”


    云苍苍回头，眼底一片漠然，“他们借，便罢了，不借，那就抢！”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


    龙虎山山巅罡风凛冽，刮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


    与上一次历经重重关卡，步步维艰不同。


    这一次，云苍苍的身影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主峰大殿前的广场上。


    她一步踏出，厚重的大殿殿门便被无形的气劲推开。


    殿内，五道身影齐刷刷地站着，仿佛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为首的，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静尘真人。他如今已接替宫楹，成了龙虎山的新任掌门。


    他身侧，站着那个身形魁梧的赤阳真人，以及苏见月，秦风，柳芜三位长老。


    云苍苍以为会迎来一场恶战。


    或是唇枪舌剑，或是刀剑相向。


    然而，她想错了。


    那五人看见她，脸上非但没有敌意，反而个个神情肃穆，毕恭毕敬。


    那日翠微山中，风云变色，她恢复大乘境修为，一剑惊天下。


    想必，她便是九州百年来那个独一无二的修仙奇才慕倾瑶的真实身份，早已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果不其然。


    静尘真人快步上前，对着云苍苍深深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慕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愧色与歉意。


    “关于前任掌门宫楹的所作所为，我等实不知情，对墨璃公子造成的伤害，我龙虎山上下，万分抱歉。”


    云苍苍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冷笑。


    不知情？


    宫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算天资再高，心思能有多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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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要说背后没有他们这些老家伙的默许和指使，甚至是出谋划策，骗鬼去吧！


    她现在不动他们，只是因为没证据罢了，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修仙界以丹药提升修为，本是常态。但用活物炼丹，却是百年前就明令禁止的大忌。


    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人的欲望便会无限膨胀，那条底线会一退再退。从异兽到妖族，最后，只怕连同为人类的修士，都会成为丹炉里的药材。


    百年前的九州，就是因为用化形为人的妖族炼丹而引发了一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大战。


    而十年前的慕倾瑶，也曾因为心中的执念，差点铸成大错，失去此生挚爱……因而，即便后来她知道自己是被墨璃封印修为和记忆，沦为废柴，被踩入泥泞，也丝毫没有怨过、恨过，只因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墨璃遭遇此次事件之后，云苍苍便暗暗发誓，定要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她心中隐约有所怀疑，九州内可能存在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在暗中行此事。


    之前她和墨璃数次撞见的大规模捕捉异兽的行动，多半与此有关。


    只是她想不明白，那些异兽最高不过高阶，炼出来的丹药能有多少增益，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她本想顺藤摸瓜，查个究竟。


    可惜后来线索中断，便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这龙虎山，怕也是那秘密组织中的一环。


    云苍苍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也懒得当场揭穿他们。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


    追根究底，毫无意义。


    她声音清冷，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


    “我为九转净魂莲而来。”


    静尘真人闻言，没有半分迟疑，立刻转身对身后的秦风道：“秦长老，快去取来。”


    “是。”


    秦风躬身领命，匆匆退入大殿后方。


    片刻之后，他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盒，快步返回。


    玉盒打开，一株通体洁白，莲瓣层层叠叠，散发着柔和宝光的莲花，静静地躺在其中。


    精纯的净化之力扑面而来。


    云苍苍接过玉盒，神识探入，确认无误。


    她淡淡道了句：“多谢。”


    说罢，转身便走，没有片刻停留。


    静尘真人等人站在殿内，目送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这才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每个人的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