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同学，早上好。”


    “早呀，莉娜。”


    自从那次秋游的共同遭遇后，我和莉娜熟络了几分。


    “请问学生会长在吗？”


    “抱歉呀，会长现在不在。”


    又是同样的对话。


    “那兰德同学，这个能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会长吗？这是我们班的申请表。”


    莉娜的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失望，她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我。


    “嗯，交给我吧。”


    我接过后，瞄了一眼，原来是学院节的活动申请方案啊，让我看看……他们班定下的竟然是鬼屋吗？那可是个大工程呢。我慢悠悠地打开了学生会的门。


    欸？今天竟然没人在吗？


    我环视了一圈，终于在文件山的夹缝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我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艾德里安了，秋游结束后，就是各种接二连三的考试和新课程，而即将毕业的艾德里安，只会比我更加忙不脱身。


    “会长，早。这个是一年级D班的申请表。”


    “嗯。放这吧。”


    艾德里安头也不抬，他的背脊挺直，细细地审阅着手中的文件。


    是因为许久不见的缘故吗？他令我感觉陌生了不少。


    “会长……你好像变了一点。”我单手支起下巴，随意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比如？”


    艾德里安缓缓掀起眼眸，即便有镜片的遮挡，他的目光仍锐利如刀锋，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仿佛能洞穿一切。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之弥漫开，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颤。


    如果刚刚只是种模糊的感觉，那么现在我更加确信了。要问为什么的话……我稍微有点怕他了。


    那视线平静得近乎无情，他的眼中仿佛什么都没有。


    “嗯……很多方面吧。比如眼神变冷了，眼镜换掉了。”我细细地将他上下打量，“最主要的是气质吧，会长你现在好～大的官威。”为了打破面前这冰冷的氛围，我夸张地在‘好’这一词上拖长了语调。


    再准确些的话，艾德里安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家族的族长一样。”


    欸？


    我眨巴了下双眼，一脸茫然地与艾德里安对上了视线。


    他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嘴角，听上去不像是在赞扬。


    “真敏锐啊，兰笛。”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双手捂脸，声音里多了几分崩溃。


    大家族间，特别是四大家族对更换族长的事情向来敏感，至少，这不是能由外族的人随意议论的事。


    “别紧张，我不在意。”


    艾德里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兰笛，既然没走，愿意帮我处理下文件吗？”他不知为何换掉了以往命令式的口吻，只不过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因此减弱几分。


    “……那倒也没有很愿意。”我嘟囔着，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好吧，其实他说的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因为我善。


    他轻笑了一声，像羽毛般掠过我的心尖，泛起一丝微痒。


    “老规矩。”


    “好的，没问题会长！”


    我的眼眸倏地亮起，主动地抱起了一叠文件。


    嘿嘿，我想想哦，海猫咖啡厅新出了什么甜品呢……晃动晃动流沙布丁？


    附着在他身上的那层假象轻易地为我揭开，那声轻笑过后，艾德里安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模样。


    我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认真审阅起了眼前这堆申请表。


    舞台剧，申请社团：演艺部，这是每年的定番，许可。


    命运甜品屋，联合海猫咖啡厅，许可，大大的许可！


    今日运势小屋……只是从纸箱里随机抽取纸条？太敷衍了吧，驳回。


    学院节联合舞台，吹奏部、轻音部、古典音乐部等多部门的联合演出，申请租用体育馆的场地，许可。


    ……


    “话说，会长你们班的活动定下了吗？”我懒洋洋地撅起嘴唇，将笔平衡在鼻下。对手上这个平平无奇的活动陷入了纠结，要不要给它通过呢……


    “嗯。”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逃脱游戏……逃离疯人院。”


    他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与无奈，让一群向来高雅的贵族扮演精神病人？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安排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诶？疯人院吗？”


    我看他们八成是真的疯了，嘶——即将毕业的家族继承人们精神状态可真堪忧啊。


    “那会长你有参加吗？”


    不过艾德里安他就算参加的话，估计也就是扮演下正常的NPC角色吧，比如院长、医生之类的？


    “嗯，参加一会，扮演里面的病人。”


    他平淡地说出了令我大跌眼镜的话语。


    啊？真的吗？这还是我认识的冷漠严肃的会长吗？那我倒是有些想见识一下了。


    “你们班呢？”


    艾德里安手握钢笔，在文件上落下华美而锐利的字迹。


    “唔，还没定好，他们想弄点新意出来。”


    “说到新意，会长。”我的语气有些兴奋。


    艾德里安从文件上抬起眼，笔尖悬停在半空，那双暗红色的眼眸淡漠地落在我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我的下文。


    “学生会今年要不要也举办个学院节的活动？”


    他轻微挑眉，既没有催促也没有质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想想，你、珀尔，你们这些三年级快要毕业了，可以借这个机会给钦慕者们留下点回忆。顺带还能调动同学们参加学院节的积极性，这不是挺好的嘛？”


    “我的想法是可以搞一个扭蛋机，收集一定数量的代币就可以扭一次，代币可以通过参加活动获得，但不允许交易。奖品可以设置一些比较特别的，比如……”


    我悄悄瞥了艾德里安一眼，见他似乎对我的提案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便顺势继续说道。


    “比如说，会长使用过的钢笔、副会长的握手券、免除一次惩罚、一次和任何人合影的机会，之类之类的。会长你觉得如何？”


    那双狗狗眼晶亮地望向他，嘴角疯狂上扬，像是在为自己天才的想法而沾沾自喜。


    “嗯……”艾德里安故作沉吟地停顿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可以考虑。”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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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雀跃了起来。


    哦呼～那应该会很好玩吧。一想到他们被狂热粉丝团团围住的场面，我就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嗯。”艾德里安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眼中掠过一丝不太分明的纵容。既然她想办，这点小要求满足她又有何妨？


    文件山在我们两人的努力下总算是减少了……一小半。


    岂可修！怎么能让我们尊贵的会长大人独自承担这一切，真是太过分了。要是没有我这么好心的下属在，他可怎么办呀。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形象都高大了几分。


    我将审批好的文件抱到艾德里安面前，毫无形象地双手交叠趴在文件顶上，偷偷地欣赏着他工作的样子。


    “会长，说起来都快到2月了，你还没定好下任会长的人选吗？”


    红眸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埋到了文件中。


    看来是还没有了。


    “艾德里安哟，”我隐隐觉得他好像不是很想谈及这件事，摇头长叹，故作老成地说道：“再不赶紧定下来，下届会长可能会很难办呀。毕竟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力强又受人敬仰。而且，会长现在事情很多吧，不要凡事都追求完美，该让自己松口气了。”


    艾德里安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这份笨拙的关心令他紧绷的弦再度松了几分。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么，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嗯……卡里斯呢？他跟了你这么久，应该还算可靠吧。”


    卡里斯……这其实是他最后的人选。


    不等艾德里安表态，我继续说道：“不过卡里斯来当会长可能还是不太行，他这人实在是太死脑筋了，而且也不够有领导力。”


    认真的分析中夹杂了几分个人的怨艾，艾德里安好整以暇地看向我，眼底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


    “黛安娜呢，嗯……好像也不太行，她太高傲了，好多人都忍受不了她的行事风格。”


    艾德里安指尖轻触我的额头，低沉而清晰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你呢？兰笛，要不要考虑当下任会长。”


    “蛤？我吗？”我惊讶地瞪大了眼，嘴巴微张。


    骸死我了，我哪能担当这种大任。


    “我相信你的能力。”暗红色的眼眸直视着我，瞳孔深处极快地闪过一道微光。


    “不了，我不行的。”


    讲真，我只想好好摸鱼。


    只是……没想到艾德里安竟然这么高看我，我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会长……”我感动地泪眼汪汪。


    “嗯，怎么，喜欢上我了？”唇角掠过一道极淡的弧度。


    “那可太喜欢了。”


    啊不对。我嘴快地说完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笑声从艾德里安的喉间逸出，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他抬手轻抚过我的发顶，几缕黑发随之垂落额间，为他冰冷的脸庞添了一抹随性的生动。


    “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浅，像是克制的叹息。


    他一直知道的，兰笛喜欢他这件事，只不过这份喜欢，像风一样难以捉摸……随时消散。


    自由的灵魂从不为缰绳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