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仙

作品:《凡眼不识仙

    慕皖秋从小眼睛看不见,双目失明,但语言能力却比同龄孩子更利落,听声辨位时总带着一股专注的劲儿,与其他人印象中“怯懦”的模样不同。五岁那年,她被亲生父母丢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是拄着拐杖的奶奶颤巍巍把她接回了家。从此,奶奶家那间飘着柴火味的小屋,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慕皖秋渐渐长大,摸索着成了奶奶的“小帮手”。砍柴时,她会先俯身用手丈量柴禾的粗细,再凭着听声辨位的本事挥起斧头,木屑落在肩头也不躲;洗衣时,指尖捻着衣角搓洗,能精准摸到污渍最重的地方;灶台前,她记熟了锅碗瓢盆的位置,添柴、倒油、下菜,动作比眼睛好使的人还利落。到了冬夜,她就坐在奶奶身边,指尖缠着毛线穿梭,凭着手感数针脚,织出的毛衣针脚细密,奶奶总说“比集市上卖的还周正”。


    那天清晨,村口的老槐树下突然炸开了喧哗,脚步声、惊呼声裹着风涌进院子。慕皖秋正蹲在井边搓衣裳,听见有人喊“修仙招人”“只要十人”,人群里的议论像炒豆子般蹦出来:“听说成了仙就能飞天遁地!”“再也不用种那破地了!”


    奶奶拄着拐杖扒开人群挤了半截,回来时拐杖都在抖,枯瘦的手攥着皖秋的胳膊,声音里裹着从未有过的亮堂:“小秋,这个好啊!能当仙人,以后就不用在这漏风的屋里受冻,不用摸着黑砍柴洗衣了!这可是你唯一的出路啊,奶奶求你了。”她没等慕皖秋开口——慕皖秋其实想说“我只想陪着您”,就转身朝着登记的方向喊:“我家慕皖秋,算一个!”


    登记的木桌前很快排起长队,哭喊声、争执声混在一起,有人为抢一个名额红了脸。没等日头爬到头顶,仙人手里的名册就画满了圈。


    那仙人拢了拢宽大的袖袍,目光扫过选上的十个孩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十日之后,卯时正刻,仍在此地集合。我会带你们去往云訸派,过了考核,才算真正踏进门墙。”话音刚落,他足尖轻轻一点,脚下竟腾起团白雾,身子像片羽毛似的飘向半空,衣袂翻飞间,转眼就成了天边一个小黑点。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连皖秋都忍不住仰起头,循着那渐远的风声,想象着云端之上的模样。


    很快就到了考核之日,鸡叫头遍时,皖秋就跟着奶奶摸黑往村口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奶奶的拐杖敲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给这段路数着步数。老槐树下已经聚了些人,别家孩子被爹娘围着整理包袱,絮絮叨叨地叮嘱,哭腔混着嘱托飘在风里。皖秋手里攥着奶奶连夜烙的粗粮饼,指尖能摸到饼上还带着余温的纹路,她没说话,只是悄悄往奶奶身边靠了靠,鼻尖萦绕着奶奶袖口那股熟悉的皂角味。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那仙人就踏着晨光落在老槐树梢,衣袍扫过树叶,带起一阵轻响。别家孩子哭着被爹娘推上前,皖秋却先抬手摸到奶奶的袖口,把攥了整夜的粗粮饼塞进她手里:“奶奶,凉了就用火烤烤。”奶奶的手在她头发上摩挲了两下,没说话,只有指腹蹭过她脸颊时,带着点湿意。


    仙人挥了挥袖,十柄闪着微光的飞剑落在地上,像插在土里的银簪。皖秋听见身边孩子的抽气声,她定了定神,循着仙人的声音走到其中一柄飞剑前,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剑身,就被一股轻力托了上去。风声突然在耳边变响,她下意识抓紧剑柄,听着身后奶奶那句被风吹散的“好好的”,飞剑已载着她腾空而起——脚下的村庄越来越小,老槐树成了个绿点,只有那道佝偻的身影,在晨光里站成了她记忆里最后一个清晰的轮廓。


    云訸派的聚集台是块磨得光滑的青石坪,四周云雾缭绕,风里带着草木的清冽气。皖秋刚被飞剑送到坪边,还没站稳,就听见几道刺人的笑声扎过来:“哟,这是带了个瞎子来凑数?”


    她循着声音转了转头,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又有人接话,语气里的嘲弄像冰碴子往脸上砸:“修仙靠的是眼观气运、心悟天地,她连路都看不清,难不成用手摸灵气?”“就是,别到时候误了宗门的事,赶紧回村跟你奶奶搓麻绳去吧!”


    议论声越来越密,有人故意撞了她一下,让她踉跄着差点摔倒。周围的哄笑浪一样涌过来,她看不见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地“听”出他们眼里的轻蔑——就像小时候村里孩子追着喊“小瞎子”时,那种带着恶意的、轻飘飘的声音。


    人群里突然炸出个尖利的女声,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潭:“掌门!您快看啊!这儿混进来个瞎子!修仙门楣哪能容这种残人玷污?快把她丢下山去!”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周围的附和声瞬间翻涌起来,“丢下去”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得皖秋耳鼓发疼。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指尖掐得更紧了,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只会招来更凶的嘲弄。


    就在喧闹快要掀翻青石坪时,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不怒自威:“够了!”


    喊声戛然而止。皖秋循着声音抬头,能“听”出说话人站在台阶最上端,气息绵长如深潭。“云訸派立派三百年,从不以形貌论根骨。”掌门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却字字清晰,“修仙修的是心,是气,是与天地共鸣的灵慧。别说目不能视,便是缺臂断足,只要能通过考核,悟得道法真意,照样能入我宗门。再敢在此喧哗,一并逐出山门!”


    最后几个字落得掷地有声,方才叫嚣的人顿时噤了声,青石坪上只剩下风卷云雾的轻响。


    “考核现在开始,第一轮回是测试灵根,不符合则还有下轮”掌门话音刚落,两位须发皆白的长老便上前一步,手中各持一块半人高的测灵石碑。石碑通体莹润,刻着细密的纹路,据说灵根越纯,触之便会绽放越亮的光。


    “下一个!”


    孩子们排着队上前,指尖刚触到石碑,大多只泛起一丝微弱的白光,转瞬即逝。长老眉头越皱越紧,偶尔有人能引出淡青或浅黄的光晕,也不过堪堪闪过三成亮度,便听得一声“不合格,去那边等着”。队伍像流水般往前淌,青石坪上的叹气声越来越多,合格者寥寥无几,连最初叫嚣的几个孩子,也都蔫头耷脑地退到了一旁。


    终于轮到慕皖秋。她循着声音走到石碑前,指尖在空气中虚虚探了探,才轻轻覆上石碑的凉意。周围响起几声低笑,有人故意拉长了调子:“瞎子摸石碑,能摸出花来?”


    话音未落,那测灵石碑突然“嗡”地一声震颤起来。起初只是一点极亮的金芒从她指尖炸开,随即像潮水般漫过整块石碑,纹路里涌出的光越来越盛,竟凝成实质般的金色光带,在她周身盘旋起舞。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连云层都被映得一片透亮。


    负责测试的长老猛地后退半步,手中的记录笔“啪嗒”掉在地上,他指着石碑上浮现出的数字,声音都在发颤:“九……九十六!是九十六品的先天灵根!”


    这一声惊得满场死寂,方才还在嘲笑皖秋的人,此刻都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呆呆望着那片几乎要将她吞没的金光——谁也没料到,这个被他们视作“累赘”的失明少女,竟藏着百年难遇的顶尖灵根。


    除了她此外还有四名通过第一轮回考核的。“第二轮回则是灵感,顶级灵感则是八十六-九十二点”掌门话音刚落,两位长老便撤下测灵石碑,换上一方丈许宽的白玉台。台面上刻着繁复的星图,据说灵感越强,触碰到星图时,图中星辰便会亮起越多。


    “灵感?说白了就是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力,瞎子连光都看不见,还能感知个啥?”先前叫嚣着要把皖秋丢下去的女子抱着胳膊,声音里满是笃定的嘲讽,周围立刻有人跟着哄笑。


    测试开始了,先上前的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指尖刚落在玉台上,星图里只有三五颗星子闪烁了一下,黯淡得像要熄灭。长老记录时摇了摇头:“三十七点,勉强及格。”


    接着是那名得意洋洋的女子,她指尖轻触玉台,星图上顿时亮起一片疏朗的星群,约莫五十余颗。她扬着下巴瞥向皖秋,声音故意拔高:“看见没?这才叫灵感!有些人啊,还是趁早认输吧。”


    轮到慕皖秋时,她站在玉台前,没有急着伸手。周围的议论声又起:“她该不会连玉台在哪都摸不准吧?”“我赌她连十点都没有!”


    她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微微侧过头,耳廓轻动,仿佛在捕捉风里的什么声音。片刻后,她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落在玉台中央。


    就在指尖触到玉台的刹那,整方白玉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星图上的星子像是被点燃的星火,从中心向四周炸开,密密麻麻的光点连成璀璨的光河,几乎要将整个星图铺满。光芒透过她的指尖漫上来,映得她素净的脸上都镀了层柔光。


    负责记录的长老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星图边缘浮现的数字,声音都在发颤:“九……九十二点!竟是顶级灵感的上限!”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那名刚才还在炫耀的女子,脸上的得意僵成了错愕,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谁也没想到,这个被他们嘲笑“看不见”的少女,竟能靠听觉与触觉,感知到天地间最细微的灵气流动——她的世界没有光,却藏着比谁都亮的“灵感”。


    第二轮回考核通过的人有沐琳、秋霜、杨浩辰、林宜昌、慕皖秋、冶宇恒等人。掌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青石坪上回荡:“第三轮考核,试炼‘登云梯’。前方那座悬于云海间的玉台,便是宗门入口,台下以万千石阶相连——共计二百六十七万七千七百三十一级。”


    他抬手朝远处一指,众人循着方向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座白玉高台悬浮半空,台下的石阶如银链般垂落,望不到尽头,仿佛从云端一直铺到了天地深处。


    “石阶看似寻常,实则每一级都布有灵力禁制,越是向上,禁制越强,会引动心底杂念。能登顶者,方显心志坚定。”掌门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记住,爬的不是石阶,是心障。”


    那名曾嘲讽皖秋的女子此刻脸色还有些发白,闻言却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听见:“二百多万级?正常人都未必能爬完,何况一个连台阶在哪都看不见的瞎子?我看她爬三步就得摔下来。”


    皖秋指尖微微动了动,她没去听那些闲话,只是凝神细听那石阶方向传来的风声——风穿过石阶缝隙时,带着一种独特的、层层递进的呼啸,像是在给她指引着某种节奏。她知道,这一轮,她要靠的不是眼睛,而是脚下的感知,和心里那股“不能输”的劲。


    石阶前的喧闹还没散尽,皖秋正屏息分辨着风里石阶的动静,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触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力道。


    “别理他们。”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温和得像春日里的溪水,“我叫沐琳,之前在村口排队时就见过你,咱们是一个村的。”


    慕皖秋微微侧过头,她记得这个声音,刚才在灵感测试时,就是这个姑娘得了七十八点,虽不算顶尖,却也稳稳过关,那时她没跟着起哄,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他们懂什么?”沐琳的声音里带着点愤愤不平,又很快软下来,“灵根那么好,灵感又顶尖,凭什么因为看不见就被说三道四?我相信你一定能爬上去的。”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慕皖秋的指尖,带着真诚的暖意。“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沐琳的声音里满是恳切,“我看得见,能告诉你台阶在哪,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也能护着你。”


    慕皖秋指尖微颤,这是她来到云訸派后,第一次感受到不带嘲讽的善意。她能“听”出沐琳语气里的认真,那只手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寒冬里突然遇上的一小簇火苗。沉默片刻,她轻轻抬起手,放进了沐琳的掌心,低声应道:“好。”


    “开始!”掌门一声令下,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朝着石阶涌去,脚步声、喘息声混着云雾翻涌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沐琳握紧皖秋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跟着我的步子,”她放缓语速,每走一步都轻声提醒,“抬脚,这级台阶比刚才稍高一点……落脚稳了再动,左边是空的,往右边挪半寸。”


    皖秋跟着她的指引,脚尖试探着触到石阶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底蔓延上来。她能“听”到身旁沐琳的呼吸很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稳,显然是特意配合着她的速度。偶尔有别的孩子从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沐琳总会下意识把她往里面拉一拉,低声说:“小心,有人过去了。”


    起初还有人回头嘲笑两句“瞎子还得人领着”,但爬了不过百级,石阶上的禁制便开始发力,不少人开始气喘吁吁,哪还有力气分心。沐琳额角也渗了汗,却始终没松开皖秋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别急,咱们慢慢走,总能到的。”


    慕皖秋抿着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却在沐琳掌心的温度里,找到了对抗杂念的支点——原来爬这千万石阶,不止要战胜心障,也能遇见同行的光。


    云雾在身边渐渐稀薄,脚下的石阶终于走到了尽头。沐琳喘着气停住脚步,手心已经被汗浸湿,却依旧牢牢牵着慕皖秋:“到了……我们到玉台了!”


    慕皖秋抬起头,能“闻”到空气中骤然变得浓郁的灵气,像浸了晨露的草木香,清冽又温润。耳边传来高台边缘的风声,和下方石阶的呼啸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开阔的、沉静的回响——这是登顶的证明。


    “你们……”守在玉台入口的长老显然有些意外,低头看了看记录的玉简,又抬头望向她们,“竟是最先到的?”


    身后远远传来其他人的喘息和抱怨,显然还被困在半途。沐琳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擦了擦汗,转头对慕皖秋扬声说:“你看!我就说你可以吧!咱们居然是第一!”


    慕皖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刚才攀爬时,沐琳的指引精准又耐心,而她自己靠着灵根对灵气的敏感,能提前感知到石阶禁制的波动,两人一导一感,反倒避开了许多人被杂念困住的弯路。她侧过头,朝着沐琳声音的方向,嘴角牵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谢谢你。”


    此刻阳光正好穿透云层,落在玉台上,镀得两人相牵的手上一片暖融融的光。


    没过多久,石阶上陆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孩子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地爬上来,有人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有人还在为刚才的杂念心有余悸。最后清点时,算上慕皖秋和沐琳,一共二十人站在了玉台上。


    人群里,那个先前带头喊“丢下去”的女子也在其中,她头发凌乱,衣衫被汗水浸透,抬头看见慕皖秋时,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拧成了嫌弃的模样,刻意往旁边挪了挪,仿佛和慕皖秋站在一起是种羞辱。还有几个曾跟着起哄的少年,此刻也低着头不敢看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而这个被他们嘲笑“爬三步就会摔”的盲人,不仅稳稳登顶,还是第一个到的。


    沐琳注意到那女子的小动作,悄悄往慕皖秋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理她,自己没本事,就知道对别人挑三拣四。”慕皖秋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感受到沐琳掌心传来的暖意,心里那点因旁人目光而起的波澜,慢慢平息了下去。


    玉台上的风渐渐停了,清凌宗宗主肖凌往前一步,声如洪钟:“既然人已到齐,便该定个去处。老夫肖凌,掌清凌宗,入我门下者,主修剑骨,以毅力淬体,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剑仙。”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几分威严,“愿入我清凌宗者,往前一步。”


    话音未落,另一侧的长老忽然眼睛一亮,目光落在沐琳身上。那长老身着水绿色道袍,眉眼温润,看着沐琳时,语气里满是欣赏:“这位姑娘灵气纯净,性情明朗,倒是与我苑莹宗的修行之道契合。老夫乃苑莹宗长老苏烷,我宗主修灵植药理,天地草木皆可入道,不知你可愿入我苑莹宗?”


    周围顿时起了些骚动,苑莹宗虽不以战力见长,却因擅长炼制丹药、培育灵植,在各宗门中极受敬重,多少人挤破头想进。众人都以为沐琳会立刻答应,连肖凌也停下话头,看向她。


    沐琳却只是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身旁的慕皖秋身上,随即转过头,对苏婉长老淡淡一笑:“多谢长老厚爱,只是我能不能入苑莹宗,得看皖秋选哪。她去哪,我便去哪。”


    这话一出,玉台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云飘的声音。所有人都惊呆了——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盲人,竟愿意放弃苑莹宗的橄榄枝?那先前嫌弃皖秋的女子更是嗤之以鼻,却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慕皖秋也怔住了,她能“听”出沐琳语气里的坚定,没有半分犹豫。掌心被沐琳攥得更紧了些,那点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在她心里漾开一片柔软。


    苏烷长老顺着沐琳的目光看向慕皖秋,指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你身边这位姑娘……灵根与灵感皆是上佳,本是块好料子。只是双目失明,修行主战之术确有不便,若走辅助之道,倒是能扬长避短——悦阳宗最擅辅助法门,能引天地灵气为队友加持,宗主何玉斯长老更是此道。”


    他话音刚落,慕皖秋便往前微倾身子,动作标准地行了个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长老,多谢指点。但我不想做辅助,我想修主战之术。”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低低的议论。那名嫌弃她的女子忍不住哼道:“口气倒不小,一个瞎子还想主战?怕不是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只会拖后腿。”


    慕皖秋却没理会,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耳廓微微动着,像是在等待苏烷的回应。她心里清楚,旁人总觉得失明是她的软肋,可这些年靠着听觉、触觉摸索着生活,早已让她练就了一身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别人用眼睛锁定目标,她可以用耳朵听声辨位,用灵根感知灵气流动,未必就比谁差。


    沐琳在一旁悄悄攥紧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担心。苏烷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细却脊背挺直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赞许:“哦?倒是有股韧劲。也罢,修行之路本就该由自己选择,何去何从,你且自定。”


    沐琳的声音里带着全然的信任,像一缕清风拂过玉台:“皖秋,不管你选哪个宗门,我都跟着你。”


    慕皖秋深吸一口气,循着肖凌长老方才说话的方向转过身,微微垂首:“肖凌长老,晚辈慕皖秋,愿入清凌宗,修剑骨淬体之术,不知长老肯不肯收?”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喧闹的议论声里透着一股清亮的坚定。掌心被沐琳攥得更紧了些,那点暖意成了她此刻最大的底气——哪怕前路要面对比登云梯更难的挑战,只要身边有这双手牵着,她就敢往前闯。


    肖凌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先前他便注意到这姑娘虽失明,却比旁人多了份沉稳,此刻见她主动选择最苦的主战之路,更是添了几分欣赏,朗声道:“好!有这份心气,便配入我清凌宗!老夫收你了!”


    肖凌长老看向沐琳,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爽朗:“至于你旁边的沐琳,方才见你护着同伴时那份义气,倒也合我清凌宗‘重情守诺’的门风。老夫这就满心欢喜地把你也收下,往后你与皖秋便是同门师妹,也好相互照应。”


    沐琳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用力握了握皖秋的手,声音里满是轻快:“多谢肖凌长老!”转头对皖秋笑道,“你看,咱们真能一起修行了。”


    皖秋能“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指尖传来的温度更暖了些。那名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子见状,脸色更沉了几分,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谁也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轻视的盲人,不仅凭实力闯过三轮考核,还能让同伴甘愿放弃更好的选择,一同入了以严苛著称的清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