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试探
作品:《殿下他又在搞学术》 风呼呼地刮着,破屋中只有破窗与残木,屋角倒着几块碎炭。林渊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试了几次才将火星点燃,小小的火苗舔舐着干草,一点一点燃起。
“别急。”萧御伸手按住他冻得发白的手指,将火折接过,语气温柔得出奇,“手都僵了。”
他下意识一震,几乎要抽手。转头一看,却是萧御正低着头,若无其事地帮他捂着手,语气平静得像在做件最自然不过的事:
“别动,我手暖。”
林渊怔了一瞬,心中一跳,理智随即跳出来压了下去。
……或许军中男子向来不拘小节,寒夜里互相取暖也是常事……
他默默在心里这么说,语气却一如往常:“殿下何必如此。”
萧御挑了挑眉,笑而不语,仍不肯放开,只低声道:“等你手热了再说。”
林渊没再挣脱,终是任他捂着,指节一点点回暖,连心也似乎被那点火光带热了些。
夜深时,火堆渐小,两人靠墙坐下合衣而眠。山屋逼仄,地面又冷,萧御将披风一半盖在林渊身上,肩膀自然靠了过去。
林渊一时间有些僵,正欲挪开,却听萧御低声说:
“别动,柴火毕竟不旺,你不靠我,我就得冷着。”
林渊无法反驳,只得任由他靠着。
片刻后,萧御轻声道:“别担心,雪障那边我记得有一条绕山小道,得多走几里,但能出去。”
林渊低声“嗯”了一句,安静了半晌,忽然开口:
“殿下……你不觉得苦吗?身为皇子,却在这种地方守了这么多年。”
萧御侧头望他,眼神在火光中熠熠生动:“苦是苦的……但边关是我愿意来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林渊脸上:
“你呢,后悔来西北吗?”
林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声音不大,却笃定:
“不后悔。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
说完他转头看他,却撞进萧御沉静的目光中,那目光里没有笑,却柔得叫人移不开眼。
火光逐渐明亮,映在他眉眼间,投出一片温热的橘光。
第二日破晓,雪光微启。
天刚泛白,二人出破屋,雪路未化,四周一片银白。
他们寻得昨日萧御提到的绕道,崎岖曲折,须要牵马步行,偶有积雪结冰,极难行进。
林渊走在一处陡坡时,忽脚下踩滑,整个人向前倾去。
“林渊!”萧御喝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他生生拉了回来。
两人扑进雪地,滚了两圈才停下。
林渊半撑起身,脸颊已被风雪拍红,喘着气却没说话。
萧御捂着他的手腕,声音有点低哑:“你没事吧?”
林渊看着那只紧握不放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萧御却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像燃烧了一夜的火,终于被风雪逼出一星不加掩饰的炽热。
林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心跳得有点快,连寒风都听不清了。
寒风依旧未歇,积雪映着苍茫天色,二人沿绕道缓缓而行。
林渊身披大氅,步履未乱,时而停下,望向山体走势,又掏出随身的绢布与炭笔,在自制的木板上勾勒地形。
他画图极快,笔锋克制有力,山线蜿蜒如脉,细密严谨。即便走在风雪高岭间,林渊的每一笔都像是落在卷帙浩繁的书页上,不容半点懈怠。
萧御在一旁牵马随行,望着他半蹲着记录地形的背影,不知第几次叹了口气。
“你不冷吗?”他上前一步,忽地从身后将披风又拉了拉,兜住林渊肩头。
林渊没抬头,只淡淡应了声:“还能忍。”
“你这手都冻红了。”萧御俯身握住他的手指,放在掌心里搓了几下,低声道,“这叫‘能忍’?”
林渊怔了怔,抬眸看他,嗓音不大:“殿下似乎……太闲了。”
“那你可真冤枉我了,”萧御笑着反握住他,“我这是……监督朝廷命官认真修图。”
林渊低下头,轻轻抽回手,佯作翻页:“监督归监督,请勿妨碍执笔。”
萧御没再作弄,只在他身边静静站着,眼中笑意却未散。
傍晚前,二人与前来接应的副将小队汇合。
见二人安然归来,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副将一边指挥人收拾简易营地,一边偷偷看着林渊与萧御之间不甚远的站位,又瞟了眼林渊披着的披风——明显不是出发时穿的。
“咳……殿下,林大人。”副将低声,“主营那边传来消息,摄政王殿下也回营了,还问了你们的情况。”
萧御一怔,微皱眉:“殿下何时出发的?”
“昨日下午,前往西关点兵。”副将顿了顿,“听说得知你们遇雪崩后,他脸色很不好看。”
—
夜幕初落,众人归营。
林渊刚踏进营门,便听前方一声调笑响起:
“哟,这不是林大人么?”萧子恒身披甲胄而来,一边摘手套一边笑得暧昧,“我还以为你要同我那儿一起冻死在雪谷里,没想到还能回来——啧,果然文臣命硬。”
林渊抱拳行礼,神色自若:“摄政王言重了。蒙殿下相助,已顺利返程。”
萧子恒一噎,哼了一声:“不说了,没意思。”
夜色将至,营地灯火初燃,众人归位各自安顿。
当晚,摄政王萧子恒设宴营中,名义上为慰劳林渊辛苦修图
营帐中火炉烧得正旺,暖意洋洋。三人围坐于一张矮桌,酒菜热腾腾地摆了一席。
“林大人初入边营,怕是吃不惯粗茶淡饭。”萧子恒夹了块炖肉放入林渊碗中,笑道,“这是边军最能吃的咸牛肉,配青稞酒才有味。”
林渊微微一笑:“摄政王客气了。”
萧御没等林渊动筷,先自顾自从盘中挑了块炖得最软的羊肋骨,小心夹起,放入林渊碗中。
“这个你可以试试,不柴,不咸。”。
林渊微一怔,似是想说什么,又终究没出声,只低头接过,道了句:“多谢殿下。”
萧子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哟,我那义子如今手脚倒是殷勤。”他一边喝酒一边笑,“林大人一路上没受什么冻伤吧?要真伤着哪儿,我可得上折给陛下报备让您提前返京。”
林渊轻轻放下筷子,神情不变:“多谢摄政王关心,林某手脚尚全,只苦了殿下在风雪中照拂,实为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萧御忽然接话“若不是我拉他一把,他现在可能正躺在谷底半山腰里和兔子做伴。你说我该不该讨些谢礼?”
“你要谢礼?”萧子恒眼角带笑,“你是想讨‘谢礼’呢,还是‘讨人’?”
林渊一顿,抬眼看他,神色不动:“摄政王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萧子恒一口饮尽杯中酒,笑意却不达眼底,“朝廷派你来测图,你是文臣不假,可你和我那义子若走得太近,外头人看着未免不太好。”
气氛顿时有些静。
林渊还未开口,萧御便放下酒盏,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却透出一丝锋锐:
“义父,那你说该讲什么?”
“讲规矩。”
“可边关规矩,儿臣也懂。”萧御微笑,“林大人是朝廷命官,我自然护着。护得住他,便护得住朝廷面子。”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偏偏护得那人又太明显。
林渊缓缓端起酒盏,微一颔首,像是回应,也像是不愿掺得更深。
萧子恒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哼”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夜渐深,酒热人心,饭局渐散。出帐时,夜风略寒。
林渊披了大氅,正要告辞,却听身后萧御低声道:“我送你回营帐。”
林渊没拒绝,只轻声道:“……你今日,太明显了。”
萧御步伐轻缓,语气低哑:
“我怕再不明显,就要让别人抢在我前头提醒你,我们之间……早就不止是‘君臣’了。”
林渊一震,却没再回头。
‘明日,不能再让他随行了’林渊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