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铜胆

作品:《狩猎1979:我带全家顿顿吃肉

    这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仿佛就是为他这个儿子而活。


    他开心,母亲脸上的皱纹都会舒展些。


    他若是皱眉,母亲的心也跟着揪紧。


    这份沉甸甸的母爱压在他心头,没有负担,只有无尽的暖流。


    在这刺骨的四九寒天里,竟让他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手中的猎刀依旧灵活轻便,此刻却更添了几分对生命的敬重与对食物的珍视。


    刀刃划过冻结的熊肉,发出类似切开冻黄油般的声音。


    他熟练地找到关节缝隙下刀,精准地切割。


    开膛破肚的动作流畅而小心,避免伤及那些在寒冷中依然颜色鲜艳的内脏。


    检查弹孔时,他发现那枚穿胸而过的子弹确实偏离了心脏,却击碎了附近的部分组织。


    于是,他按着猎人的老规矩,将那部分碎裂的内脏连同连接的小肠一起取了出来,高高挂在一旁低矮但虬劲的树枝上,算是敬告山神。


    至于这古老规矩的确切由来,陈冬河也说不清楚,但这已成为他行猎时的一种本能的仪式感。


    人,需要有敬畏之心。


    王秀梅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目光紧紧追随着儿子那双粗糙却异常灵巧的手。


    当看到儿子从腹腔深处小心翼翼掏出一枚金黄油亮,凝滞如琥珀的胆体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我的老天爷!冬河,是铜胆!”


    王秀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度,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陈冬河眼中也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光芒。


    他记得去年邻村有人猎获一头熊,掏出的便是铜胆,据说卖出了天价一千块。


    而且是有价无市,多少识货的人捧着钱找上门都求不到货。


    还有熊的膝盖骨,也就是常说的波棱盖,那是治疗老寒腿的祖传灵药。


    相比之下,熊肉本身反而成了最寻常的部分。


    不过这只熊刚入冬不久,储存的脂肪还很厚实,摸上去沉甸甸的。


    那些凝结的雪白熊油,也是难得的宝贝。


    用它烙出来的饼子,即使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也冻不硬。


    而且它也是保养枪械的上佳油脂,能让枪机部件在严寒中保持润滑,大大减少卡壳的几率。


    在这滴水成冰的四九天,熊油的这种特性尤为珍贵。


    王秀梅脸上终于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但视线落在儿子额头上那道殷红的擦痕,以及他微微颤抖的疲惫双腿上时,心里那份疼惜又翻涌上来。


    都怪他们做父母的没能耐,否则儿子也不至于为了口吃的这么拼命。


    要是儿子以后动不动就往老林子里钻,再遇上今天这种九死一生的险境怎么办?!


    “儿啊,娘跟你商量个事儿,王秀梅的声调低沉下来,带着恳求,以后……能不能别进山打猎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放心了。”


    “你说你三天两头钻老林子,万一再遇到今天这样的祸事,不小心……你让娘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眼泪顺着她布满细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冰冷的雪地上。


    陈冬河看着老娘说掉就掉的眼泪,心窝里只余下满满的酸软与感动。


    母亲是宁肯自己受尽世间苦楚,也绝不愿他冒一丝风险。


    他勉强笑了笑,声音温和地解释:“娘,打猎没您想的那么悬乎。进山十回也未必能碰上一回这样的事儿。”


    “今天纯是赶巧了,我跑得太急耗干了力气,又遇着它正好惊了窝。”


    “平时真碰上熊瞎子窝,猎人都有章程,得提前设套或者蹲点,哪会像今天这么莽撞?”


    “要说真正要命的危险,除非碰上山大王。可咱们这一片老林子,老虎都绝迹好些年了。”


    “老猎人的眼睛就是尺,耳朵就是哨。林子里真要来了大虫,那些山鸡野兔老狍子,比咱先溜得没影。”


    “就比如二道梁子这地方,前些日子我来踩过点,想下个套子逮兔子,结果连根兔毛都没见着。”


    “我当时就觉着不对,肯定是来了大家伙占了窝。后来听我爹说你领着冬梅她们来这儿挖野菜根,可把我吓得不轻!幸好我觉着不对劲,追过来了!”


    王秀梅用冻裂的手背擦了擦泪,想起之前的惊魂时刻,声音犹带余悸:


    “可不是么……谁能想到这二道梁子就藏着熊瞎子窝?真说出去,外村人恐怕都得笑我们胡说八道呢!”


    陈冬河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牵扯到额头的伤处,不由呲了下牙:


    “这样才好!别人不信才好。正好,咱们悄悄把东西弄回去,自己个儿关起门来吃。”


    “不过,娘,家里炖肉飘香,村里人鼻子尖着呢!到时候要是有人问起,咱就说是打了匹饿狼。”


    “回头我明儿再上山一趟,要是运气好能弄点狼肉狍子肉什么的,也给村里各家分点。”


    “毕竟这杆枪,他指了指靠在树上的三八大盖,那是从村长那儿借的,是队里的集体财产,村里人心里都明白着呢!”


    大队分田地、农具时,也一并分了队里的几样铁家伙。


    牛车、驴车、爬犁、锄头样样有数。


    他们村还有五杆枪:两把土造的撅把子,两把老掉牙的汉阳造,配给了村里的四个民兵。


    唯一算精良点的三八大盖留在了村里,交由可靠人保管,以防不测。


    子弹也抠搜得很,一共只有五十颗,每一颗都金贵着。


    王秀梅认同地点点头。


    一头熊瞎子,自家悄么声地吃。


    这熊肉性温热,最能补身壮力,全家老小都能跟着调养身子骨。


    四百来斤肉,吃好了足够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直到开春。


    娘俩正商量着,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呼喊。


    “冬河!”


    跑在最前面的是二叔陈二山。


    他上气不接下气,脚下积雪被踩得嘎吱作响。


    刚才李雪慌慌张张跑到家通知,只说陈冬河遇险要他们带上东西去山里,具体情形都没说清,直接把他吓个半死。


    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他儿子,也就是陈冬河的堂弟陈援朝,小伙子身形偏瘦,肤色是常年劳动晒出的健康黝黑,在这年代极普遍。


    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比陈冬河小两岁,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


    加上有陈冬河撑腰,连邻村的娃儿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要说能管得住他的,也就陈冬河这个三哥了。


    “三哥!”


    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陈冬河猛地转过头,眼眶瞬间有些发热发胀。


    上辈子,这个从小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在山里失踪,是他心头抹不去的痛。


    这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看到陈冬河完好地站着,地上是分割成块的熊肉,厚实的熊皮铺在一旁,上面的血迹已被擦拭大半,呈现出本来的油亮黑色。


    陈二山惊得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的老天爷啊!冬河,你真……真把这大家伙给放倒了?!要不是亲眼瞅见这堆肉躺在这儿,打死我也不敢信啊!”


    他围着熊尸走了一圈,又仔细端详陈冬河额头的新伤,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个侄子,以前脾气火爆得连亲爹都压不住,比自己儿子还能惹祸。


    打架是把好手,可打猎……真没听说过他有这本事啊!


    今儿一出手就干倒一头熊瞎子?


    传出去谁信?!


    陈援朝反应更快,他嗷地一声欢呼,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不管不顾地给了陈冬河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完全没在意他身上残留的血污。


    小伙子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的赞叹道:“三哥!你太牛逼了!熊瞎子啊!就这么让你撂倒了!”


    “这回说出去,咱村儿上上下下,谁不得对你竖起俩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