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各自归途
作品:《江山替》 他的视线在模糊中渐渐聚焦,第一眼便撞入了一双含泪带笑、饱含深情的眼眸里——是韩清漪!
陆承烨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瞬间盈满了震惊、狂喜以及巨大的恐惧,仿佛害怕眼前是濒死前的幻梦。他猛地挣扎着就要坐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清……清漪?!”
韩清漪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汹涌而出:“承烨,承烨……不是梦!我回来了!是真的!我回来了!”
陆承烨的身体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他猛地用力,双手急切地去扯她胸前的衣襟:“伤……伤口……我看看!我要看看!”那几乎成了他的心魔,必须亲眼确认才能心安。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咳嗽一声,尴尬又无奈地集体转过身去。
韩清漪脸色绯红,但此刻情真意切,她也顾不得许多,配合地微微拉开自己的衣襟。
陆承烨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裸露的肌肤。细腻白皙的胸口上,一道长长的暗红色印记并非狰狞的伤疤,反而像一条古朴神秘的咒文镌刻在那里,如同盘踞的守护之蛇。
那其中蕴藏的生命力是如此蓬勃而奇特,绝非任何伪造能模仿。他终于确认了,心底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彻底松弛,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瘫软在韩清漪怀中,泪水无声滑落,是重获至宝后的狂喜与后怕。他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肯松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压在苏墨竹心头的最后一块巨石终于落下,她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两人,只觉浑身力气被瞬间抽干,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晃了一下。陆泊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发现她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
“墨竹!”陆泊云的声音带着惊恐。
苏墨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嘴角却带着完成任务后极度疲惫却欣慰的笑意:“……都醒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让我睡……睡……”话音未落,竟是真的直接昏睡了过去。她已整整八日未曾合眼。
经历了这番生死大劫,陆承烨抱着死而复生的爱妻,只觉人生再无他求。待韩清漪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彻底恢复如初后,陆承烨干脆利落地践行了他的承诺。
金銮殿上,燕王陆承烨奉还玉玺虎符,当众宣读归返冀州的表书,将大周的万里山河,干干净净、毫无留恋地交还到了皇兄陆泊云手中。理由冠冕堂皇:边疆不稳,需要坐镇;娇妻惊魂未定,需远离京畿休养。实则只想携爱妻回自己的封地,过那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陆泊云也没有亏待他,说他护架有功赏了许多金银宝物。时隔半年没有皇帝的大周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新皇——陆泊云。
对此,陆泊云没有半分推辞。他也早盼着这一天。在一片肃穆庄重的气氛中,新帝登基大典举行。新帝陆泊云,改元建元,大赦天下。
然而,就在燕王大军整装待发、即将离京归藩的前夕,一件小事打破了府中的忙乱,韩若愚这小子不见了。
府中上下遍寻不着,连行李都还在。正当众人忧心忡忡时,刚抱着儿子从后院回来的陆承烨闻言,却是一脸促狭的笑意,懒洋洋地摆手道:“不必找了。我知道那傻大个儿跑哪儿去了。”
旁边坐着的韩清漪也抿唇轻笑,显然早知内情。
原来,早在韩清漪休养期间,韩若愚得知好友顾清安也因兄长顾瞳战死而深陷痛苦时,便主动去探望。
谁知顾清安彼时也沉浸在悲伤自责中,两人隔着门互相“生闷气”。后来误会说开,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才冰释前嫌,抱头痛哭了一场。这些年来二人一来二去,情愫暗生。
临行前,韩若愚得知这次顾清安不回冀州便偷偷跑去找他,打算直接将人打包带回冀州,省得他再留在金陵触景伤情。
大军离京之日,众人果然在顾清安的宅院外“堵住”了拉拉扯扯,其实是顾清安整理东西慢,韩若愚急吼吼地帮忙打包的两人。陆泊云对此倒是看得开,亲自送行时,看着昔日好友顾清安,终究忍不住问了句:“怀瑾,你真决定跟着这小子去冀州?哪里苦寒,留在金陵,朕许你高官厚禄。”
顾清安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帝王,眼神里只有坦荡的平静与一丝释然:“陛下好意,清安心领了。只是这金陵……”他环顾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的都城,“对我而言,太过沉重了。去了冀州,有个人能逗着玩,挺好。”他瞥了身边正咧嘴傻笑的韩若愚一眼。
陆泊云一怔,随即朗声大笑,拍了拍顾清安的肩膀,又重重捶了一下韩若愚结实的胸膛:“好!若愚,替朕照顾好清安。若有半点不妥,朕拿你是问!”言罢,挥手送别。他尊重至交好友的选择,也明白这片土地对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而言,确非久居之地。
回冀州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依偎在陆承烨怀中的韩清漪,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像想起什么,纳闷地侧头问:“对了,我记得前两日还见过南阳一面,怎么说走就走,没一点动静?她是去哪儿了?”
陆承烨正把玩着妻子的秀发,心满意足,闻言头也不抬,随口应道:“管她去哪儿呢。话说回来,”他捏起韩清漪一缕发丝在指尖绕了绕,自己也困惑地皱起眉,“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当年我记得,那大理寺卿杨瑜……不是……后来怎么就变成了苏墨竹?”他摸着下巴,努力想捋清这错乱的记忆,“还有啊,那大理寺卿杨瑜,我印象中是个刚直不阿的汉子,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如今还成了皇后?”
韩清漪闻言,抿着嘴儿偷笑起来,靠回他怀里,望着车顶,笑而不语。她深知,所有与那场改变一切、耗费了巨大心力才将他们所有人拉回轨道的“前世”回溯相关的记忆,如同被命运之水冲刷过的印记,已经从陆承烨的脑海里彻底消失殆尽。这样也好,省得他日日困惑。
两人说笑着,马蹄嘚嘚,一路向北,带着满身的风尘和历经劫难后、失而复得的圆满,朝着属于他们的、更自由也更温暖的未来而去。
金陵,皇宫。
建元元年春,万象更新。陆泊云登基后便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他亲自为多年前冤死的魏翎平反,下令不惜代价寻找他的后人给予抚恤并量才录用;封赏阵亡忠烈家属;将顾瞳的身世澄清封了侯位,迁坟至顾家祖坟。秦岚瑕也受赏听封,带着顾瞳的那一份去了林州,替苏墨竹守好大周的江山。
后宫之内,更是彻底清净。大臣们关于选秀、关于绵延皇嗣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来。陆泊云态度强硬,一律驳回。他身边,始终只有皇后苏墨竹一人。群臣无法,只得将期盼寄托在皇后娘娘身上。
苏墨竹也争气,除了陆宁外给陆泊云添了以为女儿,小公主陆安。这可让陆泊云欢喜到了骨子里。他上朝时是威严睿智的帝王,一踏进后宫,立刻化身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尤其疼爱大女儿陆宁。他总觉得这孩子投胎时跟着他们吃了太多苦,如今恨不能将天下所有的珍宝和最好的宠爱都补偿给她。每日批完奏折,处理完政事,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椒房殿逗女儿。
这日散朝后,春光明媚。陆泊云习惯性地步入了椒房殿的暖阁。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果香与花香。皇后苏墨竹正坐在窗下软榻上做着针线,两位小公主则趴在厚厚的地毯上,围着一堆精致可爱的小玩意儿玩耍。
“宁儿,安安,”陆泊云脸上自然地浮起慈爱的笑容,大步走过去,习惯性地弯腰,一把将粉雕玉琢的大女儿陆宁抱了起来,稳稳放在了自己腿上,“父皇抱抱。”
往昔被父亲抱起来,陆宁总是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可今日,小家伙在他腿上扭来扭去,小眉头还皱得紧紧的,嘴里哼哼唧唧地:“父皇……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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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泊云微愣,以为是龙袍上的佩饰硌着女儿了,赶紧调整了下手臂位置,柔声问:“怎么啦宁儿?哪里不舒服?告诉父皇。”
“凉……”陆宁嘟着小嘴,胖乎乎的小手艰难地在自己屁股底下摸索着,似乎在够什么东西,“……玉佩……压着……凉……”
玉佩?
陆泊云仔细回想,他确实赏赐过女儿们不少好东西,玉佩自然也有,但都是些小巧玲珑、温润可爱、适合女孩儿佩戴的样式,且都挂在腰间丝绦上。自己刚才抱她时,也没感觉到身下有东西啊?
他一边轻轻将陆宁放下,一边温声道:“宁儿乖,让父皇看看是什么玉佩让我的小公主觉得凉?”
陆宁顺从地站到一旁。陆泊云低头看向软榻光滑的锦缎垫子,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陷在布料褶皱里,折射出一抹异样的、不似寻常女儿家玉佩的冷硬微光。
他疑惑地伸手,将那个东西拈了起来。
触手冰凉!这绝不是女儿家常戴的暖玉该有的温度。
那玉佩样式奇异——通体呈深邃的墨绿色,边缘雕刻着细密的鳞甲纹路,中间透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螭龙,形态威猛,爪牙毕露,却又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苍古之感。整块玉佩入手沉甸甸的,玉质极其坚硬,表面像是覆着一层冰冷的釉光。
此刻窗外,恰是初春时节。粉白嫣红的桃花开得烂漫热烈,几乎压弯了枝头,绚烂的阳光透过花枝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片生机盎然的温暖景象。
可当陆泊云的目光彻底聚焦在那块龙鳞玉佩上时——
轰!!!
脑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眼前绚丽的春色瞬间褪去,所有声音也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变得模糊不清。
有些故人见不到,可他却见到了十几年前自己亲手送出去的玉佩,怎会在这儿?
他的视野被强行拖拽着,倒退回八年前。退回到那个残阳如血、喊杀震天的黄昏,那个在刀光剑影中渐渐染红的背影,那双死死注视着他直到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也未曾移开过的,混合着痛苦绝望不甘爱恋与最终释然的复杂眼眸,是她!郑悦音!
他分明记得,这块玉佩是十几年前他偶然间救了一名宫女,那女子倔强却有趣,他送给她当做护身符。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女儿的身下?!
陆泊云捏着玉佩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用力收紧,玉石的冰凉直透骨髓,那彻骨的寒意却远远不及此刻他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猛地抬头看向四周,看向妻子,看向年幼懵懂的女儿,看向窗外灿烂盛放的桃花……
一个他从未设想,却又荒谬得令人汗毛倒竖的念头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这块失落的故人之物,绝无可能是墨竹给女儿的。
陆泊云僵硬地站在那里,捏着那块冰冷的玉佩,阳光穿过窗棂,将玉佩和他苍白的侧脸都笼罩在一片灿烂的光晕中。暖阁内外,春意正浓,生机勃发。
可唯有一抹无声而巨大的、冰冷的寒意,裹挟着岁月深处的血色与一个迟来了十余载的惊骇认知,缓慢而沉重地,将他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冻结。
那故人,竟曾如此之近。
近到曾与他势不两立也不曾将往事说出口,他好像瞬间读懂了血色夕阳下郑悦音无声的口型:“陆泊云,我不欠你了。”
他从未想到。
与此同时,冀州府一片祥和,无他,燕王妃又为陆承烨添了一位小世子。
冀州城的百姓受了恩赐,纷纷感谢上苍,去庙中祈福。
那庙中人来人往香火络绎不绝,却有一人始终跪在一个地方整日诵经祈福。
主持见她今日又在,唤她法号:“竹影,该去歇歇了。”
被唤作"竹影"的女子抬头,一双被塞北风霜染过的温润双眼注视着前方的佛像,喃喃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