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冀州
作品:《江山替》 殷红的血仍在流淌,缓缓稀释在清澈的溪水中,却掩盖不了那股浓重的铁锈腥气,更掩盖不了秦博暴睁双眼中凝固的惊骇。青石之上,生机断绝。空气死寂得令人窒息,只有溪流的呜咽和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陆泊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侵袭四肢百骸,脑中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名为“证据”的弦,“铮”地一声彻底崩断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扳倒郑鸢苒,为他的亲生母亲泄愤,肃清后宫干政,原本马上便可见到希望曙光。可这一切一切的核心锁钥,就这样被眼前这个身着红衣,几天前还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对秦博起杀心的女子,轻飘飘地一刀切断了。
“为什么?!”苏墨竹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寂,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尖锐的质问,她跨前一步,目光如炬刺向秦岚瑕,“秦岚瑕!你告诉我为什么!太子已经亲口允诺!只要秦博归案,查清真相,念在你迷途知返、协助揭露其罪行的份上,必定竭尽全力保下你和你的母亲!你为何要行此自绝生路的蠢事?!”她不懂,完全不懂。这既毁掉了唯一的人证物证,也断绝了秦岚瑕自己的生机。
秦岚瑕面对苏墨竹的厉声责问,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手腕一松,那把还滴着血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石面上。她无视了苏墨竹,只是膝盖一软,面对着面沉似水、眼中风暴翻涌的陆泊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殿下,”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彻底的认命,“杀父之女,其罪当诛。秦岚瑕甘愿伏法。冀州统领秦博,通敌叛国的所有密件往来,勾结后宫的凭证,甚至如何构陷忠良、挪用军资的账目细节。所有我能接触到的,我都知道在哪里。抓了我,严刑审问便是。有我这个人证,秦家一样可以定罪。”她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你!”陆泊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额头青筋暴起。他知道秦博是主犯,是关键,秦岚瑕提供的证词再详尽,效力也远不如活生生的秦博亲口认罪、指认皇后。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尤其是郑鸢苒,有一万种手段将脏水泼回去,让一个女儿的指证变成“被胁迫的诬告”一条重要的线,就这么被硬生生掐断了源头。
她秦岚瑕豁出去性命又能如何?十六皇子陆凛是秦博的亲生儿子,这件事除了秦博亲口承认,再无法撼动郑鸢苒的地位。
苏墨竹看着跪在地上、眼神麻木的秦岚瑕,又看着濒临爆发的陆泊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崩溃感袭来。
不是刚刚看到希望了吗?不是都说好了吗?“秦岚瑕!你疯了吗?!”她几乎是痛心地嘶喊,快步走到秦岚瑕面前,“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走出那深宅后院,看看外面的世界,甚至…甚至一起封侯拜相,名留青史吗?!你为何要做这等傻事?!为何要自毁前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告诉我原因!我不信你毫无缘由!”
封侯拜相…苏墨竹的话像是一根细针,刺痛了秦岚瑕麻木的神经。她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悔恨,或许是绝望,又或许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飞快地闪过她的眼底,随即又沉入更深的死寂。她没有抬头看苏墨竹,只是盯着眼前染血的溪流,喃喃道:“傻事?或许吧…只是,殿下,墨竹你们不懂。秦博他造下的冤孽太多了。他欠下的血债,不仅仅是在朝堂在战场,更在人心。我看着那些因他而家破人亡的人,听着那些冤魂夜夜在我耳边泣血。”她抬起头,直视着陆泊云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极度失望的眸子,“不只是秦博,所有姓秦的人,身上流淌着秦博血液的人都该死,只有他死了秘密才能深埋地下…哪怕代价是我的性命。他,根本不配再活下去,更不配再让任何人…为我求情。”
苏墨竹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岚瑕,那冰冷的认命背后,似乎藏着比眼前景象更深的黑暗和绝望。是什么让一个心怀不甘、渴望挣脱束缚的聪明女子,甘愿舍弃一切,亲手弑父,再坦然走向死亡?
苏墨竹拧紧眉头,大脑飞速运转。怒火无用,追责亦无法挽回眼前的事实。关键在于…为什么?秦岚瑕的行为逻辑出现了致命的偏差!太子是绝不会再保她了,弑父重罪,按律当斩。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了秦博这个人证,单靠秦岚瑕的证词和那些死物证,要扳倒手握重权单手搅动朝廷风云的郑鸢苒及其背后的力量,难度陡增十倍不止。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郑鸢苒完全可以反咬一口,指控太子构陷忠良,甚至是秦岚瑕被太子胁迫弑父。
“是我大意了…”苏墨竹走到沉默如山、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陆泊云身边,声音艰涩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忧虑,“这是我的错。我,我只道上一世她最终是被逼无奈才杀了秦博以求自保或为…报仇…却忘了,她心中积压的仇恨早已超越了生死和前程。这一世,即使有我改变了一部分轨迹,她对秦博那份刻骨的恨意…终究是无法忍耐,提前爆发了…对不起…”她想起前世秦岚瑕在绝境中的抉择,心中一片冰凉。命运似乎在拐了个小弯后,又无情地回到了相似的终点。
陆泊云胸中的怒海依旧滔天,那是对计划夭折的愤怒,是对秦岚瑕愚蠢行径的愤恨,更是对眼前这个巨大烂摊子的无力!但当苏墨竹带着自责的歉意靠近,当她温热的身体和熟悉的气息贴近,那股即将焚毁一切的暴戾竟奇异地被压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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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血腥现场和跪着的人,而是伸出双臂,将苏墨竹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拥抱力度极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疲惫感。苏墨竹甚至能感觉到他紧贴着自己身体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感到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沉闷喘息。
“……不是你的错,”陆泊云将下颌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嘶哑,充满了浓重的倦意,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是我…太累了。墨竹…我真的很累。”这连日来的追杀、逃亡、激战、运筹帷幄,再加上这致命一击般的变故…心力交瘁之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纵有万钧之力,面对人证死绝的困境,也仿佛一拳打在虚处。
苏墨竹心中一痛,反手也抱紧了他紧绷的身体。她能理解这份重量,那份复仇的执念,重振山河的责任,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负担,压在他疲惫不堪的肩上。
“一切…还没有结束,”她用力回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秦岚瑕这么做,背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秦博死了,秦家其他人可还在。陆泊云,她母亲还在冀州。那个她曾经不惜以命来保护的人,她是甘愿赴死为了某些秘密,可她肯定舍不得她娘陪葬。”苏墨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看着陆泊云,“去找她的母亲。去冀州,秦岚瑕如此反常,一心求死,定是与她母亲有关。也许,也许皇后握着她母亲致命的把柄,或是用母亲的生命胁迫她必须杀了秦博灭口?这其中必有隐情!找到她的母亲,或许…能挖出被秦岚瑕用命掩盖的真相!”
冀州…陆承烨刚刚说守住了那里。离此地不算太远。
陆泊云缓缓抬起头,眼中的风暴渐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海般的沉思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光。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苏墨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惧怕,没有退缩,只有对他的担忧和为困局寻求突破的急切与智慧。在经历了如此巨变后,她没有抱怨,没有慌乱,而是第一时间在寻找突破口。
心头翻涌的疲惫、愤怒和绝望,似乎被这双眼睛里的坚韧和温暖熨帖了一角。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在疲惫的心脏里悄悄蔓开。他缓缓抬起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苏墨竹微凉的额角,拭去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点灰尘。
然后,在众人沉默或惊愕的注视下,在染血的溪流与冰冷的尸体旁,在一片狼藉的隐秘树林里,陆泊云低下头,一个带着无尽疲惫、寻求慰藉又充满珍视的吻,轻柔而坚定地落在了苏墨竹光洁的额头上。
那个吻,像一片干涸荒原上的甘霖。
“好,”他低哑的声音在她额边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喟叹和深深的感激,“墨竹,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