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灵再次从岁月长河中截取了一段画面，并将其放大。


    画面中，显现出一间古老的神庙内部。


    一位背后有着纯白羽翼、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正是佐菲尔。


    他手中拿着一个明显不属于天使族科技的神秘仪器，正在对年轻的白曜进行着能量灌输，与生命层次的引导提升。


    当看清画面中佐菲尔的容貌时。


    A99如遭五雷轰顶，猛地瞪大了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因为那个帮助白曜晋升的佐菲尔……


    他的容貌，赫然与她的父亲，星耀星的S1星主，长得一模一样！！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仿佛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让她无法接受，却又无比接近真相的残酷事实。


    她缓缓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身旁那一头白发、眼神沧桑如万古的哥哥，声音破碎而颤抖：


    “哥……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星耀星……爸爸……还有我……都是……假的吗？”


    看着A99那充满祈求与破碎的眼神，白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那双饱经沧桑的银眸之中，翻涌着无法化开的苦涩与深入骨髓的痛苦。


    随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独自咀嚼了千万年的绝望，每一次重现，都如同将结痂的伤疤再次血淋淋地撕开。


    得到这无声却肯定的答案，A99只觉得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


    她一个踉跄，再也无法站稳，软软地摔倒在冰冷晶莹的树冠地面上。


    那只一直紧紧拽着白曜衣袖的手，也终于无力地、无声地滑落……


    树灵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继续着她的“审判”。


    她再次从奔腾的岁月长河中，截取出一段弥漫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画面。


    “你带着那滔天的、足以焚尽星海的仇恨，在冰冷的宇宙中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像一个失去了归处、在星空间飘荡的孤魂野鬼。


    “这趟被仇恨驱动的旅程，一去就是整整两千年。


    “在这两千年里，你凭借着一股执念，奇迹般地晋升到了让人仰望的四级生命体，境界也达到了恒星境巅峰。


    “但你的仇恨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反而如同毒瘤般在你心中疯狂滋长、蔓延。


    ”你开始在宇宙中搜索一个又一个文明。


    “屠龙的少年……终成了恶龙……


    “你给那些文明带去了毁灭，你成为了另一个‘文明收割者’。


    “可你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


    “你毁灭的，都是那些喜欢殖民和压迫低级文明的高级文明，葬在你手上的二级、三级、四级文明，不计其数！”


    画面之中，显现出白曜的身影。


    他宛如一尊魔王，穿梭于一个个曾经辉煌的文明星域，所过之处，星辰黯淡，星系崩毁！


    树灵静静看着画面里的场景，然后补充道：


    “在真实的历史中，炼狱邪灵皇根本就不是什么弑父杀兄、毫无理智的恶魔！反而是一个有着自己准则、非常理智的邪灵皇者！


    “而林念初在这条你特意进入的岁月长河里，帮助你成为邪灵皇时，你之所以会表现出那副癫狂残忍的模样。


    “正是因为仪式勾起了你心底最深的心魔……勾起了你那三百年杀戮的阴暗面！所以才让你出现了与现实记忆不符的混乱状态！


    “好在你的曾祖父白天奕及时出现，将你从心魔深渊中唤醒，否则，你后续所有的计划都将彻底泡汤，你只能再次回到那孤零零的、只有你一个人的残酷现实之中。”


    说完这些后，树灵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随后。


    她再次从三千万年的岁月长河中，截取了一段画面。


    “长达三百年的疯狂杀戮与宇宙漂泊，让你终于感到了麻木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你停下了脚步，回到了那片让你魂牵梦绕，却也让你痛彻心扉的银河系，曾经的蓝星所在。”


    画面中，破碎的星尘在无形的伟力下汇聚，一颗蔚蓝的星球轮廓逐渐清晰。


    白曜悬浮于空寂的星空中，亲自动手，如同一个最虔诚、最细致的工匠。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法则与物质，一块砖，一片瓦，一座山，一条河，一草一木……


    他凭借着记忆中最深刻的烙印，将那颗被他视为家园的星球，一丝不差地、完美地重现了出来。


    蓝星，回来了。


    山川依旧，江河依旧，城市轮廓依旧。


    但是，它空了。


    “那只是空具其表，”


    树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更带着一丝同为“孤独者”的理解。


    “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他们……都不在了。”


    画面切换，重现的蓝星，大夏国土，白曜独自一人坐在曾经繁华、如今却死寂无声的城市广场上，背影萧索。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坐便是无数个日夜轮回。


    巨大的星球上，只有他一个生命体，风声鹤唳，都像是在嘲笑着他的孤独。


    “你在上面，一住就是十万年。


    “那是你生命中，最孤独的十万年。


    “因为偌大一颗星球，除了你，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又是十万年过去，你终于晋升到了五级生命，并突破到了星系境。


    “你初步有了掌握时空的能力，但你还不能打开岁月长河，只能将过去的画面重现。


    “于是，你将过往的种种，那些温暖的、喧闹的、充满生机的记忆，按照顺序投影在了这片死寂的土地上。”


    画面中，白曜孤独地坐在白家庄园里。


    周围光影流转，浮现出母亲姜诺兰在客厅忙碌的虚影，三个姐姐在院子里笑闹的场景，亚拉索与他勾肩搭背喝酒的过往，蓝星民众欢呼的盛况……


    这些只是没有实体的光影，是过去的回响。


    “这是自蓝星毁灭、你的同胞、亲人、朋友全部死亡后的二十万年里，你最‘开心’的时候。”


    树灵的话语带着一种残酷之味。


    画面中的白曜，看着那些闪烁的、熟悉的光影，脸上竟然真的露出了傻傻的、满足的笑容。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母亲的虚影，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些投影，仿佛永远也不会腻。


    他甚至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模仿着记忆中对话的语气，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