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月光下，荒地上的凉意像被激起涟漪持续扩散。


    西装男抬起机甲手臂，从身后抓起一把带刺的锤子。


    说完，他灰色的机甲暴起，双手握锤，跃身打向余晖面门。


    锤子带着强风从余晖面前挂过，她眉毛一挑，拿出盾牌，迎面挡住了乌安的重击。


    锤子上的尖刺划过她手中的盾牌，闪出火光。


    夜色中，黯淡的四周霎时间被照亮。


    眉头微皱，余晖膝盖略弯，迅速按下推进器，整个人向前一顶，将来人推出一米后，纵身一跳，伸腿踹上乌安的机甲舱。


    这一脚力道很重，乌安被踢飞，在地上滚了几圈，黄沙遍布的土地上尘土飞扬。


    后退了一段距离，他迅速调整姿势，但右腿刚刚支撑住，对面余晖的连击紧接而至。


    长剑闪着亮光在眼前急速掠过，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像死神索命的镰刀。


    抬起锤子拼命抵挡，他的机甲还是被砍中了几处。


    对面凌厉的攻势快速凶猛，乌安皱起眉头，他倒是小瞧了她。


    双手迅速操作间，他一边防御，另一只手去拿机枪，能源炮对准余晖，蓄力完成后，随即后退几步。


    炮火带着巨大的轰隆声出膛，空寂的荒地上像炸开了一阵惊雷，但是他仍然没敢松懈。


    果然，冲到一半的炮弹遇到火光停住，随即在空中炸开。


    抬眼望去，对面余晖的能源炮已经将他拦住，穿过爆炸的浓烟，她人影急速闪过再次朝他扑过来。


    他抬抢不断锁定余晖的机甲，然而却始终没有按下板机。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很重，此时进入鼻腔点燃了他心里浓重的杀意。


    终于在余晖滑行到极近的距离时，砰地一声，他开出了一枪。


    她极速穿行间，见状微微眯眼，这把枪的后座力太重了，不太对劲。


    思索间，余晖迅速反应，扭着身子一个滑铲改变方向，在刚才闪身的距离上又拉开了一段。


    焦灼的战斗让寒冷的夜空不由得上升了几个温度，额角滑落了几滴汗水，心脏开始不安地挑动起来。


    就在这时，子弹经过身侧，突然生出剧烈的爆炸。


    好在她早有准备，敏锐的感知再一次让她在夺命的火光下逃生。


    但是余波冲击力极大，她极力抵抗间，还是弯腰伏地向后滑了几步。


    调整过姿势，她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吃瘪的不悦，反而极为开心。


    没有犹豫，她起身继续向前，而远处乌安的枪声没有再次响起。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把枪的冷却时间很长。


    但是......


    有些昏暗的视野中，迸发出强光，乌安双肩上能源炮轰隆一声，直朝余晖的位置奔去。


    虽然没开枪，但是他的能源炮......蓄力时间变短了......


    此时，余晖的能源炮还没准备好，她转过身，但是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那股不安再次在心间强烈地挑动。


    何闲将能源炮蓄力冷却的时间缩短到了极致，现有武器的开发，已经无法做到更低。


    但此时对面这一炮，时间明显少了一半。


    即便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依旧很冷静，仅仅垂眸了一瞬，她就迅速做出了决定。动作一转，她径直迎了上去。


    既然不可能跨越技术的天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举起盾牌，直面接下了这发看似强势的能源炮。


    轰鸣响起的瞬间，她的手臂被震麻。


    短短几分钟，原本清朗的月色在烟雾下变得浑浊，原本清新的空气在硝烟下变得刺鼻。


    虽然她已经发现了对方的弱点，但是周围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她，是时候结束战斗了。


    双手牢牢地握着，她低头看了一眼，盾牌完好无损。随即勾了下嘴角，抬脚发起属于她的进攻。


    她方才猜的没错，乌安的能源炮威力小了一半。


    缩短了蓄力时间，那么在储能上肯定做出了舍弃。


    不过，经过这一番拖延时间，乌安的枪已经过了冷却时间，这时他又射了一发。


    有了刚才的经历，余晖行动间已经不见任何慌乱的痕迹，她从容不迫地做出应对，滑行间及时躲到了安全距离。


    周围泥土松软的地面上，由于接二连三没有命中的轰炸，简化版的炮火配合子弹留下了一个个大坑。


    乌安看了一眼，有些气急败坏，耐心渐渐耗尽，动作不由得加快，他开始急躁起来。


    明明没有人能从他精准强劲的攻击下全身而退，但是如今，眼前这个人，机甲舱却完好无损，他仅仅给她的机甲造成了轻微的擦伤。


    挫败感在心中蔓延，手中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一瞬。


    就在他出神间，余晖已经来到了他身前，她挥剑砍断了他手中那把引以为傲的枪。


    怎么会......


    这把枪是他找人专门定制的，坚硬无比。普通武器不过能产生划痕，根本不会有如此平整的断面。


    他重新看向余晖手中的剑，试图从那锋利的刀刃上发现什么不同。


    然而发现时剑锋在视野中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已经挥到了他的机甲舱上。


    这个女人的动作，竟然出奇地快。仅仅是一个空隙，他就对局势全然失去了控制。


    沉重的一击落下，乌安接连倒退。


    一股风吹上脸庞，他抬眼，机甲舱裂开了一个缺口。


    稳住身子，正要回击，那个身影再次逼到眼前。


    剑光渗着冷意，直指他的喉咙。


    月色下，他的生命仿佛也要在此刻停下。


    “住手。”


    狂吼的呐喊打破安静。


    余晖蓦地停住，她手上的剑仍指着乌安，身子微微侧过。


    乌安的手下举枪走出大门，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


    余晖皱眉，长剑停止向前。


    女人举着双手，在男人的催促下，缓缓挪动脚步。


    她面带愧色，踟蹰不前，但是腰侧抵着一把刀，只给她留下了一条向前的路。


    局势在一瞬间发生逆转。


    乌安阴鹜地笑声响起，“想不到你不仅活着，还有同伴。”


    “不过幸好，你现在活着。”


    话音一落，他就突然暴起，在余晖看向女人的那一刻，猛地挥锤。


    他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带着尖刺的攻击，从腰侧袭来，一击将余晖打得吐出鲜血。


    他和江若年一样，战斗经验丰富，出手就是致命伤。


    这时，余晖的脑海中，突然对乌安这个名字感到熟悉，她记起，那个单兵排行榜上，这个名字排第四。


    手臂和后背流出鲜血，浸染下，余晖的黑色T恤变得晦暗。


    她迅速转身，举剑面朝乌安，继续摆出架势。


    机甲舱内那双看向对面的眼神此时异常坚定，她不能输。


    如果她死了，那个女人也活不了。


    视线左右环顾间，乌安持续靠近。


    “把武器放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余晖将盾牌放回去，转而抓起机枪，指着对方，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以看看，谁的枪更快。”


    乌安冷笑一声：“你的枪我躲得开，但是我的枪，她躲不过。”


    余晖冷静地思考，她需要继续拖延时间。


    “我数三个数。”乌安扭了扭脖子，示意手下停下。


    “一......”


    “二......”


    乌安又往前靠了一步，他让余晖的武器都对在机甲舱上，有恃无恐。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余晖持剑的手缓缓垂下，另一把枪跟着抬起，她准备收进武器槽。


    “不要！”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撕破长空。


    “杀了他！”


    “不用管我！”


    余晖扭头望去。


    那个穿着米白色衣服的身影，迈了一大步。


    但是她没有前进，而是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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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尖刀，在这一步后，径直穿透了左腹。


    那个地方，还有昨天的伤口。


    大脑霎时间闪现强烈的轰鸣。


    余晖抬脚就朝着女人冲去，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


    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等一会儿......


    她在拖延时间......她能救她......


    季恒，很快就来了。


    她不是想带着女儿回联邦吗？她保证过，会带她们踏上那片的土地。


    明明......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余晖还在继续往回跑，但是女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依旧继续大喊。


    “杀了他！”


    “不要犹豫！”


    疾驰的脚步骤然停住，余晖垂眸，转身调转了方向。


    乌安从惊讶中回神，匆忙朝余晖开枪。


    但是这次，子弹爆炸的位置离余晖更远了。


    他的瞄准没有问题。


    是余晖，更快了。


    她极速贴在乌安身侧，举剑，一把刺穿了喉咙。


    而他，连再次举起锤子的时间都没有。


    拔剑重新插回背后，余晖没有停留，灰色机甲在身后轰然倒地。


    她转头，朝着远处仓皇逃窜的男人连开三枪。黑影摇摆了两下，随即倒地。


    余晖跑到跟前，跳出机甲。她拿出恢复剂，准备给女人注射。


    但是，一双手按住她颤抖的手指。


    “别浪费了。”女人摇摇头。


    “我很高兴，你们能来。”她费力地抬手，想要触摸余晖的脸颊。


    “你是个好孩子......我女儿和你很像......”


    “她也像你一样......一样勇敢.......”


    “如果那一天来了，麻烦你带我们回去，看看联邦......”


    女人说到最后一个字，眼皮渐渐支撑不住，她留在余晖脸上的手指，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无力地掉落，女人的嘴巴不再张开，她的生命停下了。


    眼泪决堤而出，脑海里回荡起路上女人的欢声笑语。


    她和她讲了很多她女儿的事，每说一个字，她脸上的神采都愈加浓烈。


    余晖看向她时，她都会回望过来，嘴角上总会带着微笑。


    目光里是一个母亲的温柔。


    余晖只和她相处了一天，但是很喜欢她。


    她觉得她女儿应该很幸福。


    她一个孤儿，久违地从这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是不是......也能这么幸福。


    她用力平复着呼吸，但是酸涩的感觉还是止不住。


    用染得变色颜色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留下一片红色，就像她的心情一样，新血淋漓。


    余晖仰头，想让最后的眼泪留在眼眶。


    而眼前，从天而降，一台机甲缓缓落下。


    月白的外壳到处都是弹孔和刀痕，余晖看到季恒从机甲里出来。


    他脸色苍白，刚刚结束一场四台机甲围攻的战斗。


    余晖咽下所有的情绪，张了张嘴，还是扯出一个带着弧度的笑容，“你来啦。”


    季恒看到了没有动作的女人，也看到了伤得不轻的余晖，他被打了一拳的心脏，努力挤压出气息。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余晖依旧坐在地上，她垂眸，摇了摇头，“不怪你。”


    “这是拉鲁的罪孽，也是联邦无能。”


    身体有些僵硬，余晖不敢动，她怕忍住的眼泪，重新冲破禁锢。


    脸颊再次覆上一个柔软的触感，余晖扭头，季恒拿着手帕，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他蹲在她跟前，眼神和她一样难受。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但是嘴唇却用力闭着，最后他微微张开，声音在余晖耳边吹出一股热流。


    “可以哭。”


    余晖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像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眼泪没有遮挡，浸湿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