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在推搡中，批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她爬起来，费力向旁边跑去，但没几步就被身后的黑衣男人拉住。


    一行人将她拖向旁边的小巷，余晖见状跟了上去。


    季恒刚要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见人闪身跑出去，只好迅速跟上。


    他们一路跑上旁边居民楼的二楼连廊，站在阴影里，注视底下的情况。


    巷子跟前停下一辆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女人跟前，他开口问了一句。


    余晖看着他嘴唇翕动，但是汽车鸣响的喇叭盖住了声音。


    女人双臂被按住，她从始至终没有大声呼救，此时低垂着头，闻言反而笑了一声。


    男人俯身，掰住她的脸，声音不屑，“你笑什么？”


    “笑你们白费力气。”她声音嘶哑，带着讥讽，“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男人嗤笑一声，甩开她的脸，“冥顽不灵，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女人散落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她重新抬起头，诅咒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你们这群走狗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男人脸色阴沉下来，没有耐心和她继续纠缠，抬手挥了挥，“杀了她，扔到河里。”


    话音刚落，黑衣男人对着女人腹部捅了一刀。


    余晖瞳孔微扩，下意识要动作时，被季恒按了下来。


    季恒朝她摇了摇头，余晖垂眸，重新缩回阴影里。


    黑色轿车发动离开，黑衣男人拖着女人，沿着小巷走到岸边，用力一推，看着女人挣扎两下沉了下去后，结队离开。


    见这群人也开车驶离，余晖从二楼翻身而下，冲到岸边，一跃跳入水中。


    季恒紧随其后，叹了口气，站在旁边放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底下的人还没上来，他越发焦躁，抬脚正准备下去，另一侧岸边冒出一个头。


    余晖远远地朝他招了招手，这边岸堤很高，她带着个人上不去，只好费力地扒着石头，苦苦支撑等季恒绕路过来。


    季恒脚程很快，但余晖仍像度日如年，她用尽力气将人托上去后，自己有些脱力，险些被水流冲走。


    季恒见状，急忙抓住她的手臂，死死按住将人拽了上来。


    余晖得救上岸，还没等季恒骂她，就拖着湿哒哒的衣服，冲到女人身边，打了针止血剂下去。


    她在水下就检查过人还活着，做了急救措施，看着对方连续吐出几口水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没白救。


    女人睁开眼，她不安地看着两人，有些搞不清状况。


    余晖没打算掺和别人的事，救人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了。见女人醒了，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女人发出孱弱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余晖低着头，努力避开季恒谴责的目光，她插兜想掩饰尴尬，口袋里的仪器这时掉了出来。


    电光火石间，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仪器落地前，迅速捞了回来。


    但是抬眸对视上女人的眼睛，那张平静的脸庞霎时间变得扭曲。


    余晖心脏蓦地跌落到谷底，她往前走了几步，心情无比复杂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


    “我来吧。”季恒缓步向前走，“转过去。”


    余晖心口泛起酸涩，她牢牢地握住仪器，上面微弱亮起的红光，带着警铃狂响的声音在脑海中奔跑不停。


    “你们是联邦的人？”女人脸上又哭又笑，她努力维持着冷静的声调，“联邦没有放弃，联邦终于来了吗？”


    季恒停下脚步，眼神冰冷，带着考量。


    “我等你们很久了......”女人声音变得呜咽，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伤口的撕扯时不时让她倒吸几口气。


    见眼前两人目光带着戒备，她继续说：“刚刚那群人，是拉鲁的保卫队。他们在找上几任潜入的联邦士兵，牺牲后留下的设备。”


    余晖走近到季恒身边，她这时看到女人的眼神热切而坚定。


    “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


    空气霎时间异常安静。


    余晖仔细打量着女人，提高警惕：“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陆鹏程，4832年6月15日进入拉鲁地区，7月2日死亡，时年28岁。”


    “田力，4832年1月4日进入拉鲁地区，2月1日死亡，时年32岁。”


    “李蒙，4831年9月27日进入拉鲁地区，10月18日死亡，时年29岁。”


    女人还欲继续说，季恒将匕首收起来，他看了余晖一眼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跟我来。”女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艰难地挪动脚步，想要给两人引路。


    余晖走到她身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走得快。”


    他们眼下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女人也没推辞，沿着错综复杂的巷子，几人避开监控转了几个弯，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住。


    “左手边，103。”余晖将女人放下，她按下指纹，趁四下无人，进去急忙关上了门。


    屋内拉着窗帘，门一关闭，视线内的光亮骤然被抽离。


    突然降临的黑暗难以适应，余晖脚下出现障碍物，突然绊了一下，她猝不及防撞在季恒身上，拉着他一起倒下去。


    季恒听见声音刚想扶她，不料一转身就被扑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动作，在落下前圈住跟前人的身体。


    沉重落地的撞击声一响，灯光紧接着亮起。


    余晖靠着身下的肉垫，平稳落地，但季恒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崩裂，她急忙站起来，将人扶起后发现他后背腰侧隐隐渗出血迹。


    女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柜子里找出急救包，她自己留了两针，剩下的全塞在余晖手里，“我这些就够了，你们拿着后面用得到。”


    她颤抖着手将两针打下去，恢复了些许，体温也渐渐回升，“保卫队查不到这里，这个地方是我给鹏程准备的安全屋，只可惜他没用到。”


    “拉鲁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试图和联邦建立联系，但是皮兹的通讯防御网密不透风，而边防又有重兵把守，所以始终没有成功。”


    “就在我们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联邦潜入的士兵阴差阳错发现了我们，他的出现给了我们希望。”


    “但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太久，在帮助他离开的过程中，我们还是被拉鲁的保卫队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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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在逃跑的过程中牺牲，我们也被清剿了不少人。”


    “混乱中那位士兵带来的探测仪，被逃脱的人带了出来，也是从那开始，我们会日日夜夜等待下一任执行者到来，好把探测仪交给后面的人。”


    “但是拉鲁是个死了都吐不出骨头的地方，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带着探测仪走出去。而截止到今年7月，最后一位牺牲，探测仪又回到了我们手中。”


    女人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苍白的嘴唇变得干涩，但是她却感受不到疲惫，直到绽放的嘴角突然感受到一丝咸咸的味道，她才骤然回神，眼泪不知不觉流满了脸庞。


    余晖抽了张纸，女人刚要接过，她却越过她的手，直接覆上她柔软的皮肤，“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眼泪流得更快了，她止不住肩膀的颤抖，抽泣起来。


    她不是个多么坚强的人，进入组织也只是为了她在行动里死去的女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想要实现女儿的愿望。


    在被保卫队追查的那段日子里，她动摇过很多次，自己等待的人真的能出现吗，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究竟有意义吗，她不知道。众所期盼的那一天终究会到来吗，她也不知道。


    但是此刻，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突然觉得。


    一直以来的坚持，是有价值的。


    联邦，来了。


    希望，到了。


    那张在保卫队威胁时依旧平静、溺水将死时也无所牵挂的脸上，此时突然慌张起来。


    她无措间，用衣袖擦了下脸，但是湿透的衣服，让泪水混合着水珠，布满了整张脸。


    跟前的两个年轻人依旧在看着她，他们在等她平复下心情，目光温柔。


    女人想起了自己女儿，她如果还活着，此时的表情应该一模一样。


    她笑了笑，重新抬起头，“明天，我带你们去拿探测仪。”


    房子里只有一个卧室，在女人的推脱下，余晖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将人送进去休息。


    回过头发现季恒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给自己注射恢复剂。


    打完一针刚要起身将瓶子扔掉，肩膀突然被按住，他扭头看见余晖坐在身后，抬手就去脱他的衣服。


    “你干嘛？”季恒抓住余晖手腕，不可置信。


    “伤口裂了，给你处理一下。”余晖被抓住一只手，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从急救包里拿绷带。


    季恒提到嗓子里的那口气落了回去，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好。”


    “配合一下。”余晖反握住季恒的手，让他抓着衣服撩上去。


    季恒回身，冰凉的手指触摸上腰侧，传来痒痒的感觉。


    他目不斜视地瞪着眼前的白墙，绷紧身体，一动不动。


    余晖处理完伤口，拍拍手把衣服给他重新盖了回去，“好了。”


    站起身，地上留下一团她坐过的水渍，她从河里出来身上还是湿衣服，见季恒没说话，便跑到洗手间洗澡去了。


    出来时，季恒已经将床铺好，客厅里的沙发被推开，地板上紧邻着铺了两床被子。


    对视上余晖瞥过来的目光，他脸上有些不自然，“没多余的地方。”


    余晖没在意，跑到里侧躺下，“关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