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转身退开，没进厨房，她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为接驾忙碌穿梭的宫人身影，那些原本应该被喜悦淹没的细微声音，铜壶滴漏的水声。


    远处宫女低低的轻点摆放的催促，食盒盖子阖上的微响，此刻在她耳中，都压不过心头聚拢的阴云。


    桃雨透的消息，从御膳房杂役打听来的消息，陛下确凿的喜好，偏偏这时候被挪出去的如月和金嬷嬷，背后绝对藏着事情。


    趁着满宫人都被接驾的兴奋拢住心神，千雪悄无声息的绕到后廊，避开眼目，溜出了庆祥宫。


    她脚步迅疾，直奔西边那处临时安顿染病人的偏僻小院，如月和金嬷嬷都在这院子里养着，千雪塞了点碎银子给守门的婆子，推门就进了关着如月的那间屋。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如月独自靠在床头，脸上和胳膊上还盖着几块新换的湿毛巾，遮着下面的红疹，精神头看着比前两日稍好些。骤然见千雪进来，惊得一把抓下脸上的湿巾子：“千雪？！你……你怎么来了？！可是庆祥宫出了事！”


    如月知道吴玉瑶倚重千雪，她下意识想到是庆祥宫出事了。


    “嘘！”千雪反手掩好门板，几个箭步冲到床前，没有半句寒暄，开口就直奔主题：“我来问你！雪梨杏仁粥，还有几样精致小点，栗子酥，桂花藕粉冻，清炒玉兰片！这几样东西陛下当真是在庆祥宫常用，或是特别喜欢的吗？”


    如月被这没头没尾的话砸懵了，可看到千雪眼底焦灼和凝重，她脑子一个激灵，瞬间明白过来，庆祥宫怕是要出大事了！


    “雪梨，雪梨杏仁粥？”如月深吸一口气，强压心悸，努力回想，“粥陛下是喜欢的！宫里都知道，太后娘娘熬得一手好雪梨粥，各位娘娘包括早年咱们贵妃娘娘，都常备着熬好送去文政阁奉给陛下，这个……错不了！”


    千雪眉头拧紧：“那，另外那几样小点呢？栗子酥，藕粉冻？玉兰片？”


    如月脸色发白，声音也急了几分：“点心陛下的口味这些年偶有变化，但……”她猛地抬头，盯着千雪，“但是！咱们娘娘她，贵妃娘娘她从来！从来不给陛下送这些！”


    “你说清楚！什么叫从来不给陛下送这些？！”


    “我不清楚！我……我是在三年前才调进庆祥宫的！”她气息急促地解释着，“那时候贵妃娘娘病了，身边原先近身伺候的老人，说是伺候不力，轻的撵出去，重的听说有打杀的！人手空了我这才从司苑局被临时扯过来补缺。”


    她深深喘了口气，“我刚来那会子，庆祥宫的牌匾光鲜得晃眼，可里头的芯子总觉着空落落的，缺了股顶热乎气儿！至于陛下，陛下？我就没见陛下在庆祥宫用过膳！一顿都没有！娘娘也未曾送过吃食物给陛下。”


    难怪！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如果陛下连庆祥宫的门都很少登，连一顿饭都没在这里吃过，何来“陛下在庆祥宫时喜欢这几样小菜点心”？


    桃雨那所谓的消息，还有御膳房根本就是一个挖好的陷阱！正等着吴玉瑶在侍寝之夜，将这碗合陛下心意的雪梨杏仁粥和陛下喜好的小点心亲手端过去。


    恐怕这雪梨杏仁粥是庆祥宫的禁忌，而新入宫的吴玉瑶并不知晓。


    而设计如月和金嬷嬷得疹子被挪出去就是怕两个在庆祥宫待久的老人意识到问题。


    千雪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如月猛地攥住，那手冰凉，带着药味，力气却大得惊人。


    “千雪！”如月的声音又急又哑，“我知道！你心里也疑我！这没错！这深宫里，疑人才能活！”她喘了口气，布巾滑落一半，露出骇人的红点，“可我对着贵妃娘娘的在天之灵起誓！娘娘待我，是再造之恩！是她把我从泥坑里拉出来，给了我活路！害她？害她妹妹？！”她声音嘶哑，“我宁可剜了自己的心！也绝不做这等畜生不如的事！信我！”


    千雪手腕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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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攥得生疼，却没挣开。她看着如月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不见一丝虚假。千雪的眼神扫过，只一瞬。


    “信。”她吐出一个字，“你要真反了，背后那人何必费劲挪你出来？”


    留她在里头带病伺候，岂不更添乱？挪她，恰恰因为她多余了。这话，不必明说。


    她猛的抽回手：“我得走！”话音未落，人已冲出屋门。


    屋外天光大亮，那守门的婆子早没了踪影。千雪直奔院门，两扇厚重的老木门紧紧闭着，一根粗大的黄铜门栓，横插在门外！


    门被反锁了！那老婆子，消失得正是时候！


    “该死！”千雪心头一沉，对方不仅盯着庆祥宫，连她这个出来寻如月的，也落进了网里！这庆祥宫果真从上到下，漏成了筛子！


    “千雪！门锁死了！”如月踉跄着跟出来，扶着门框，看到门栓，脸刷地惨白，“这，这可怎么……”声她们俩出不去的话，误了时辰，宫里……


    话没说完，只见千雪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院墙，那墙不算太高，青砖斑驳。


    没有丝毫犹豫！她疾退两步，退到墙根丈余开外，紧接着脚尖发力，猛地蹬地前冲！一步！两步！第三步重重踏在墙角一块微凸的青砖上，借着这股冲力，身体轻捷地向上急拔！腰身在半空一拧，双臂已攀上墙头！她动作不停，手臂发力一撑，腰劲一带，整个人如同灵巧的狸猫，轻巧迅捷的一个翻身！


    裙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人已稳稳落在墙头！


    动作干净利落，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院门内的如月，嘴巴还张着，眼珠子瞪得溜圆，千雪她，她居然会功夫？！


    墙头上的千雪，连头都没回。目光只朝庆祥宫方向一掠，脚尖在墙头瓦片一点，身影瞬间消失在院墙另一侧。只留下空荡荡的偏院，和被锁在门内的如月，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还在微微晃动的墙头杂草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