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门口便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和衣裙摩擦声。帘子被打起，三姑娘吴玉瑶和四姑娘吴玉瑶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规规矩矩上前行礼：“给母亲请安。”


    “嗯，坐吧。”杜氏抬了抬手。


    两人在侧边坐下，脸上都带着不解，把她们叫来是什么事？


    吴玉瑶眼神温顺，带着点试探。吴玉颜坐得端正，眼神却乱瞟，也在看杜氏的脸色。


    杜氏没有拐弯抹角：“叫你们来，是宫里贵妃娘娘的意思。娘娘身子不适要静养，觉得宫里冷清，想念娘家姐妹。特意召你们二人进宫去，侍疾几日，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也算是替家里尽份心。过几天收拾一下，准备进宫。”


    这消息来得突然，屋里静了一下。


    吴玉瑶脸上掩不住的惊讶：“进宫？侍奉大姐姐？”她问出口，才觉得不妥，声音放低了。


    吴玉颜也问道：“可是大姐姐的病不是好了吗？”


    杜氏神色不变，目光扫过吴玉瑶茫然的脸和吴玉颜微蹙的眉头。


    她端起茶碗，吹了吹水面，喝了口茶放下碗，声音平平稳稳：“娘娘的病是好了有些日子了，只是近些天，”她略顿了下，“忧思重了，吃睡都不安稳，太医说了，心病得靠亲人时常陪着，开解开解，想着你们姐妹贴心，最合适。这是娘娘给家里的体面，进宫后，务必用心，别让娘娘失望。”


    说完，杜氏便不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下首两个庶女的脸色，不错过一点变化。


    看了片刻，杜氏只说了句：“话都清楚了，回去各自准备吧。”便端起了茶碗。


    吴玉瑶和吴玉颜压下满心疑虑，起身告退。两人前后脚走出锦居，脚步都有些沉，各自想着这恩典背后的事。


    回了清荷院，吴玉颜在窗边坐下，屋里的暖和也驱不散心头的重。进宫？大姐这病奇怪。孟淼那件事后，她就凡是长了个心眼，千雪那丫头，眼睛总是利的。


    主意打定，她唤来杜鹃：“杜鹃，找个机会，去国子监寻二哥。”她字字说清，“就说，贵妃娘娘病重，母亲今天说要召我和四妹入宫侍疾，这事来得突然，我心里很是不安，请二哥务必抽空指点。”


    “是，小姐！”杜鹃心里一惊，不敢耽误，匆匆去了。


    芳华院里，吴玉瑶打发了旁人，见千雪进来倒茶，忍不住问出来：“千雪，母亲方才叫我们过去，竟是要送我和四妹妹进宫！说是贵妃大姐姐病得很重，要我们进宫侍疾，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天慈恩寺见大姐姐，明明还好好的。”


    千雪倒茶的手停了一下，放下壶，抬头看向吴玉瑶。小姐心善，也信得过自己。既然夫人那边已经把事情挑明了……


    “小姐，”千雪迎着吴玉瑶的目光，“这夫人唤你去锦居之前，就单独见了奴婢，奴婢在夫人跟前就听明白了，夫人叫您和四小姐去，正是想要选个姑娘入宫伴驾，这也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千雪说的很明白，“宫里那地方，不是什么安稳去处。这会儿召姐妹入宫伴驾，面上是姐妹情深，说到底，是贵妃娘娘想为大皇子殿下，在后宫找些能依靠的人。夫人这么做，是顺贵妃的意思，也是要把咱们吴家，紧紧拴在大皇子这条船上。一旦进了宫，不管哪位被选中当嫔妃，那日子，可比在自家后院难得多了。”


    吴玉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她怔怔地望着千雪，嘴唇抖了抖：“为妃？照顾大皇子？找依靠？”这话方才在锦居母亲可丝毫未提。


    她听了千雪的话她只觉得心头猛地一沉，手脚都冷了。“这……母亲她……”吴玉瑶喉咙像被堵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原来进宫，是要去给大皇子当养母，还要做吴家争权的棋子？


    吴玉瑶半晌没有出声，进宫为妃？这事儿她从来连念头都没有过。大姐那样的身份地位都常听说在宫里艰难，陛下和大姐之间……也远非外人看着那般亲近，她实在不敢想自己踏进去会如何。


    她抬眼看向千雪，声音带着点涩：“千雪这可怎么办？”她顿了顿，终于问出盘旋在心头的话，“母亲，还单独交代你什么了吗？”


    千雪直起身，看向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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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这事本就瞒不过去。千雪也不想瞒着吴玉瑶，便一五一十的把杜氏交代的话都吐了个干净。


    “小姐，夫人私下吩咐了奴婢，这次入宫，让奴婢跟着您，尽力帮衬着，让您在陛下面前能留下。”


    留下就是被选中的意思。


    吴玉瑶只觉得心口猛地往下一坠，原来，杜氏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她！是啊，想想也是，自己平日里最是温顺听话，而三姐那个性子，一点就着，进了宫还不知是福是祸，只怕牵连都来不及，哪里能帮衬看顾大皇子？


    千雪见她脸色都变了，走过来，轻轻握住她搁在桌边，有些发冷的手，千雪的手干燥温暖。“小姐放心，”她说得很认真，“如果你自己真不愿，奴婢绝不会推着你往那火坑里跳。”


    这句实实在在的话，让吴玉瑶心头一酸，她是新千雪的，这些话杜氏没和她透露，想来原本也是要千雪先瞒着的。


    她反手也紧紧握住千雪的手，用力得像是抓住根浮木。“傻丫头，”她声音有点发哽，“你光顾着我了，母亲那里，你就不怕交不了差？”


    杜氏既然安排千雪，那她完不成这交代的任务能落得了好。


    千雪还没应声，吴玉瑶吸了口气，眼神定了定：“你放心，我吴玉瑶也不是面团捏的，事到如今，真要走到那一步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两人目光相接，在渐暗的天色里，仿佛都从对方眼中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勇气，她们不由得相视一笑。


    国子监的书斋内。


    吴景舟听完小厮低声转述杜鹃带来的口信后，瞬间就明悟了杜氏的打算，指间捏着的狼毫笔啪的一声搁在了青玉笔搁上，脸色也陡然阴沉下来，再无半分方才的平和。


    他缓缓起身，踱至窗边，望着窗外宫城方向那鳞次栉比的飞檐斗拱，巍峨宫阙。


    原来如此。


    母亲要送三妹，四妹入宫，非为病榻，而是棋局。


    贵妃想借姐妹之身，为稚子谋一深宫依靠，父亲母亲则是要借这后妃之位，为吴家谋那泼天富贵，不世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