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燕把自己代入那群保守者的思维里设想了一下，即便没有真切的核实，也能猜到那群人会因为恐惧，与对绝对安全的狂热，在这样的方案面前立刻臣服，并会想尽方法也想让其落地实施。


    收容物当然是危险的，但国家现在依旧有不少功能便捷的设施就是在可控收容物的能力基础上搭建的，贸然间完全停下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且这所谓本源，真的只像刚刚说的那样吗？


    她总觉得这背后应当还隐藏某样更大的秘密。


    就在陶燕脑海中思绪翻涌的时候，医生那边已经非常利落的给本杰明检查了一遍。


    “现在请你放松对他的钳制。”


    李世间挑眉。


    “那时候他身体的每个部分都会过度生长，到时候可能就是生不如死了。”


    不过话音落下的时候，李世间轻笑了一声。


    “看样子你宁可是生不如死。”


    他看见本杰明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憎恨。


    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出于维护自身的利益和颜面，就能随意杀害他人；但相对地，他永远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所以李世间欣然给了他复仇的机会。


    “让我来看看，你体内的本源又能让你完成什么样的蜕变。”


    一直牵制着的本杰明身体内部多余构成的力量骤然一松，本杰明面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从苍白转为红润。


    像是扎根于极度干涸沙漠里的植物，终于迎来渴望已久的雨水，充沛的生命力让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睁开双眼。


    医生抱着纸笔就往后退。


    远离战斗中心的这个动作，他做得特别流畅，像是本能地早就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


    一边退，他一边还不忘招呼另外两人。


    “傻愣在那儿干什么？走这边。”


    目的地是会客室靠墙的角落。


    从经验来看，这里观察视野最好，且不易受到波及。


    医生动作飞快，但忙中有序，像是非常期待李世间这位“无证行医的人”会给他的实验带来什么惊喜。


    禹铭神色僵硬，实在不习惯一个……或者两个都不是人的某类生物竟然能够用非常像人类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善意。


    在他的印象里，收容物是危险的，过往执行的收容任务里十次有十一次都要和那些强悍嗜血的衍生物们生死搏杀，才有可能完成最终收容。


    反观陶燕，接受态度非常良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习惯成自然。


    因为她清楚知道，如果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青年真的要杀他们，其实无需任何准备，哪怕是地球任何强者在他面前恐怕也只能勉强挣扎防守。


    她一把抓住禹铭的手臂，低声说道：“这边战场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们跟着医生走！”


    禹铭深呼吸，然后吐气，感觉自己心中的恐惧逐渐减弱，他点头，跟上陶燕的步伐。


    那边的李世间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身形逐渐异变的本杰明。


    先是受伤的身体上淤血伤痕逐渐褪去，青紫的皮肤恢复如初，但很快，这种奇迹赐福般的恢复就成了恐怖的诅咒。


    本杰明的身体表面迅速隆起一个又一个瘤块，他的四肢像被通电一样的发颤，身体好似离水的鱼本能挣扎着要回到自己应该呆的地方去，可一只无形的手提着它来到全新的环境，不适应只有死路一条。


    在求生本能的催促下，伴随着剧痛的来袭，本杰明开始被体内某种力量改造成非人形态的恐怖怪物。


    摸出纸笔的医生哇哦了一声，好像在惊喜派对上看见亚洲蛋糕竟然是大火力/枪/械的兴奋倒霉蛋。


    指，虽然觉得自己快寄在当场，但因为实时记录下这与众不同的一幕，而兴奋不已。


    禹铭面色凝重，此刻他内心诡异地没有什么恐惧，但也在担心本杰明化作的怪物会不会直接杀死他们需要接触的目标人物。


    他看向身为负责人的陶燕。


    “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不用出手？


    陶燕摇头，“那最起码是A级收容物之间的战斗，不出动军/队很难强制收容。”


    事实上，人类现在能够做到强制收容的往往只有B级及以下的危险品，B级以上除个别战斗能力弱小的收容物外，不付出高昂的代价，很难将它们收容成功。


    此刻本杰明睁开双眼，感觉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但并不是用声带振动，而是灵魂震颤，发自内心的感觉愉悦。


    舍弃了脆弱的人类躯壳，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也得到了释放。


    这是远比和收容物【B-0092-地狱第九层的壕沟】灵魂共鸣波动时得到的更强力量，这也是属于他自己的强大力量。


    他敢肯定，现在哪怕是那位实力强大的主教先生在自己面前，也需要卑躬屈膝，才能换来他的不杀之恩。


    此刻他像过度膨胀的球体，身体承受非人改造的痛苦，但精神如吸食禁止药物一样极度亢奋，这种高涨的复仇情绪甚至让他还能咆哮滚动着前来复仇。


    巨大的球体表面挂满令人恶心的囊肿，囊肿之中蓄满腥臭的黄液，只要囊肿破裂，就会在身体表面留下死去的褶皱皮囊，紧接着无数只伸长的人类手臂就撕开囊肿破裂后的死皮，张牙舞爪地朝坐在椅子上的李世间抓来。


    这幅场景说是噩梦，都已经是美化后的形容。


    不过如果是郑澜和凯蒂在这里，只会诧异对方竟然真的像喝了酒一样失智主动朝老大发起进攻。


    未曾见过冬季的夏虫无法理解冰雪到底有多寒冷，也无法想象寒风中还有多少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早就被那些纯洁无瑕的白色杀死。


    李世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坐在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


    “你从人类转变成了衍生物。”


    他如此说道的同时，快要接触到椅子周围的手臂就像凭空进入粉碎机一样寸寸消散在空中。


    只有收容物才能进一步分化控制衍生物，如同【循环公交】路线里的检票员和村民，也如【血浆电影道具生产工厂】里嗜血发狂的各种怪物。


    当然，【凯蒂】梦境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和场景也是衍生物的一种，算是无自我行动能力的个体单位，但依旧受到本体收容物的控制。


    绝大部分这些衍生物一般只出现在收容物所在的异空间维度之中，郑澜本体【炼金熔炉】的衍生物则是例外，被他亲手锻造重炼的钢铁是全新的产物，也是纯粹的武器，郑澜放弃使用权的那刻，那些武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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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任由他人使用。


    已经不复人形的本杰明嘶吼着喊道：


    “给我死！”


    灵魂深处莫名涌现的自信麻/痹/了他大脑理性判断的功能，也淡化几秒前手臂被无形力量绞碎的痛疼。


    此时此刻，他眼里除了复仇，别无他想！


    本杰明用数条手臂愤怒地捶向地板。


    整个会客室如同地震一样猛然颤动。


    墙角里的两人不得不背部抵住墙壁，稳住自己底盘的同时伸手扶住墙壁才能保证自己没有直接倒下。


    剩下那个已经把头狠狠磕在了一旁倒下的昂贵手工茶水柜上，好在他也不是人类，皮囊破损不是什么大事，准确有效地记录眼前的一切才是重点。


    眼下医生只是非常遗憾，自己这副身躯改造得不够多，忘了在眼睛里塞两个摄像头，现在只能靠记忆和手写记录一些要点。


    坐在椅子上的李世间抬头看向飞向空中的肉球。


    本杰明被改造过的身体不管是弹性和韧性都好得惊人，如果任由他像被任性孩子击飞的弹力球到处乱窜，李世间毫不意外，这艘按理说应当无比坚硬的豪华游艇会在十分钟内就被拆成到处漏水的破船。


    于是他随意打了个响指，原本长宽有限的会客室纵向和横向都像凭空多出数米的距离。


    于是这只肉球砰砰砰砰在这间忽长忽宽的房间里四处飞跃，但始终未能离开。


    “只能靠肉身撞击进攻吗？”


    李世间摸着自己的下巴，替本杰明分析他的优势和弱点。


    “虽然身体被改造成适合承受大量伤害的形态，但攻击手段的单一，只要对手躲避的速度够快，几乎很难杀敌。”


    虽然说是需要躲避速度够快，但实际上李世间只是坐在原处一动未动。


    每一次肉球迎面砸来的时候，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拂开。


    像是拍篮球一样，李世间还有闲情逸致地开口说话。


    “还能再给我看看你的其他能力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意外诚恳，像是真得很好奇他是不是还有其他压箱底的手段。


    本杰明被彻底激怒。


    这次他身体表面所有的手臂蜷缩收紧，庞大的身躯上灰黄的囊肿鼓起恶心的包块，下一秒包囊尽数破裂，一口气释放大量腥臭难闻的液体。


    呲啦——


    好似高浓度的硫酸雨水落下，任何家具、地毯与其接触的瞬间就被大面积的深度腐蚀。


    这样的液体触碰到人，连尸体都不会再留下。


    禹铭神色骤然。


    他立刻起身，要把医生和陶燕护在身后。


    医生摆摆手，“那位不是还没有发力吗？”


    李世间依旧坐在椅子上，像是坐在视野最好的观众席上看着一场逐渐无趣闹剧的影评人。


    他打了个哈欠。


    “我差不多明白了。”


    无形的力量将那些高浓度腐蚀液体在破坏更多东西之前，就分解得一干二净。


    镶嵌于肉球中心的人脸表情越发扭曲，浑浊的双眼里除了憎恨不见其他情绪。


    他的身体已经缩小成拳头大小，但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有大幅的提高。


    这次本杰明相信自己一定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