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之上风平浪静，阳光明媚。


    数名身着奢华礼服的男女举起香槟轻轻碰杯，在愉悦的低声交流中达成一桩又一桩涉及无数资金流动、权力调动，甚至是人命生死的交易。


    悠扬的乐曲一首接一首。


    但演奏的人不管是眼睛、鼻子、耳朵乃至嘴唇都被用黑线缝得结结实实，根本无法用五官感知世界。


    有宾客举杯用外文恭维。


    “这样的方法既能保证享受优雅的古典乐，又能绝对保护宾客的隐私。”


    “不愧是奥苏利文的长子！想必今后能够成就比您父亲更宏大的伟业！”


    被恭维的年轻男性金发碧眼，有着典型的西方人长相。


    听到貌似真情实感的赞美时，他脸上完全不见任何欣喜，反而是皱起眉，仿佛看见某只肮脏的苍蝇一直绕着自己飞来飞去一样。


    “长子……”


    “奥苏利文家只有我一个独生子。”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难不成阁下认为奥苏利文家还有其他继承人？”


    宾客马屁没拍到位，自己背后倒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就忘了半年前原本准备被奥苏利文家族承认的私生子弗兰克，偏偏就在即将受到恩赐洗礼的前夕惨遭黑手套超凡能力者的袭击，不仅双腿断了需要重接，连灵魂都几乎一并快完全碎裂。


    都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众人都以为他会变成植物人的时候，他前不久终于醒来。


    但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也不是追问凶手，而是问“女王在哪里？我们最终远征的一战获胜了吗？”。


    身为地下超凡势力的奥苏利文家族本身就是皇帝，又要向哪个女王效忠？


    这种失心疯般的反应，以及他彻底跛脚的身体残缺，已经注定这个名为弗兰克的私生子无缘“奥苏利文”这个高贵的姓氏，只能被当做他们交际圈里一个人人都能拿来当做谈资的笑料而已。


    如果问半年前那场带有超凡力量的意外事故里有没有本杰明·奥苏利文的手笔，想必只要眼睛暂不需就医的人都能推断是肯定的。


    可本杰明下手狠辣，收尾也很干净利落，倒是完全没叫人查出什么把柄。


    如此，奥苏利文家也只好默认这件事的结果，让本杰明顶替原本体质更适合被赐福的弗兰克，获得了被无数人羡慕的超凡能力。


    想到这里，刚才想要通过恭维留个好印象的宾客脸色一片惨白。


    他紧张得快要把手中的香槟都从酒杯里抖出来。


    一个能与收容物达成灵魂同频共振的超凡能力者，想要一个普通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是在公海之上，毁尸灭迹都不用再单独挖坑埋尸。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


    宾客结结巴巴地试图挽回自己的印象分，可惜本杰明·奥苏利文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金发碧眼的青年伸出手。


    他袖口处缝合的金丝迅速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染成黑色，随后像活过来的细蛇贴着衣裤，再从地面游走到那名宾客的身上。


    黑线扭动着身躯，明明没有实际的触感，但已经带来死亡预感的冰冷。


    那名宾客吓得两腿打颤，当场跪倒在地，祈求本杰明能够原谅自己刚刚的出言不逊。


    他见识过本杰明的超凡力量。


    被【天使】赐福后，再与收容物【B-0092-地狱第九层的壕沟】共振后得到的力量，可以让他将任何一条绳索类物品转变为自己的超凡能力衍生物。


    这形似黑线的衍生物会如陈年旧伤，附着于其他生物表面，其效果也正如手术时相当不正规的缝合残留。


    只要本杰明愿意，打出一个响指，黑线崩裂的瞬间就会在人或物的身躯表面凭空制造出一个本没有的伤口。


    就在那宾客被吓到瘫软在地，只差当场尿裤子之前，从旁而来的一只手握紧了本杰明的手指。


    “适可而止吧，本杰明。”


    说话的人和本杰明一样的年纪，但看上去格外消瘦，好似刚刚大病初愈。


    他即便套着正装礼服，也更像骷髅架穿上外套。


    本杰明眼底露出鄙夷。


    “哦……我们瘸腿的弗兰克。”


    他看了眼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私生子，拉长的贵族腔调里满是不屑和嘲笑。


    “父亲给你找了世界知名的骨科医生，你不在医院养伤，反而辜负他的心意，特意死皮赖脸要混进晚宴？”


    他袖口的细线逐渐染黑，像细小的蛇扭动自己的身躯。


    “滚。”


    消瘦的青年面色难看，没有回头地对瘫软倒地的宾客低声说道。


    后者手脚并用地赶紧爬起来，仅用一秒时间就远离这处被无数人默默关注的“战场中心”。


    “弗兰克。”本杰明的眼里划过嘲弄，“你在大发善心？”


    “还是你真把自己当成某位效忠女王的骑士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投奔那位莫须有的凯蒂女王身边？”


    弗兰克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他。


    “你不曾见过那样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懂我为何心生臣服。”


    “或许你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那是你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很正常。”


    本杰明嗤笑。


    周围也适时地响起一片低笑。


    那声音不大，但相当刺耳。


    换成任何一个拥有正常羞耻心的人都有一种被当众侮辱的愤怒感。


    弗兰克的手攥紧，然后再一根一根手指地松开。


    他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卑鄙者说道：


    “不，你根本就不会懂那种伟力是多么强大……”


    “我曾经亲眼目睹过的神迹，远非你我，甚至是那些收容物的超凡力量可以抗衡。”


    他回想起梦中那些肆意杀戮生灵的异形怪物，再想起战役最后被湮灭捏碎后的寂静。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就能结束一场战争的实力具象化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不曾有幸见证过那样场面的愚人无法理解他的词句形容，只会误以为那仅仅是虚伪的夸大其词。


    本杰明端起虚伪敷衍的笑容。


    “说完了吗？”


    “说完的话，就不要再挡着我的路。”


    他就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般不太耐烦。


    “马上要作为奥苏利文家族代表发言的是我，而不是你。”


    “如果你只是想借此机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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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社交圈……”他路过他的时候笑笑，然后拍拍这个几乎已经被宣告死刑的弟弟肩膀，“乐意扮小丑博众一笑，那对于你的未来而言也算一个不错的出路。”


    说完，他就与弗兰克擦肩而过，选择前往休息室一趟。


    不过就在离开晚宴会场的时候，本杰明挥挥手。


    “先生。”


    戴着黑手套的超凡能力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本杰明面露狰狞。


    “盯紧弗兰克那家伙，他来船上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听到【救死医生】也在这里。”


    “只要还有一口气，【救死医生】就能让病人恢复如初……”


    “他想要借这个机会恢复，就意味着我们前期的所有准备都会付诸东流。”


    戴着黑手套，受到奥苏利文家族雇佣的超凡能力者低声说道：


    “要……”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利落的斩首动作。


    本杰明摇头，低声怒斥了一句，“愚蠢！”


    “所有人只知道【救死医生】是个人形模样的收容物，但他每次出现时的身高、体型、口音都不相同，我们知道的也不过是‘【救死医生】一定要在八月十八号来到公海’的消息。”


    “所有人都秉着要拉拢医生的心来到这里，几大家族甚至动用了关系，将原本的小客船换成了这艘豪华游轮，再假借免费升舱的名义，将所有游客的身份都提前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端倪。”


    “加上既然不是私人航线出行，各国……包括华国的天幕小队听闻也派了人来。”


    “奥苏利文家可以称霸地下的世界，但前提是不要想着染指这个强度大的东方国家。”


    “现在游轮靠近华国北海市进行补给，船上一旦死人，华国官方必定会出手干预。”


    本杰明咬牙。


    “到时候别说是拉拢医生，想着如何从华国人手里脱身才会是最要紧的事情。”


    说完，他动作隐晦地回头看了眼场馆，然后嘱咐跟在自己身边的黑手套。


    “你的任务就是看紧弗兰克。”


    “那小子的右腿已经彻底被我们废了，想要医好只有找【救死医生】。”


    “你跟着他，只要找到怀疑目标，就立刻告诉我。”


    “至于弗兰克本人……”


    本杰明语气阴狠地说道：


    “等到这次航行结束，再找个借口将这个废人做掉也没有问题。”


    嘱咐完这句话，会场门外重新恢复安静。


    又过了一分钟，第三个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弗兰克……这不是我在梦中授勋的骑士吗！我的骑士被人欺负？！”


    “还敢质疑我和队长的实力？！”


    “我现在就要把他们拉进我的梦里，让他们即刻感受什么叫最恐怖的噩梦——唔唔唔唔唔唔！”


    戴云岐赶紧捂住了怀里张牙舞爪的小人偶。


    “我们是悄悄上来的，可不能这么大声……”


    他压低声音，看起来生怕别人撞破自己开了扇门就来到这里的秘密。


    不过戴云岐怎么也没想到，随手一开门就听到了有关本行最主要目的的【救死医生】情报。


    “总之……我们先去和队长哥哥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