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我觉得有这茶，我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是问题……”


    周大壮咂着嘴，眼睛像粘在石桌上的茶壶上似的，说话间就伸手要去拿茶壶。


    “嘿，周老头你这手倒是快！”赵山河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茶壶柄，“这茶能延年益寿，也得看给谁喝。我这把老骨头比你多扛过三枪，论资排辈也该我先续！”


    “放你的屁！”周大壮拍开他的手，脸都涨红了，


    “当年在岭南剿匪，你受伤，要不是我，你们赵家能有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直接在石桌旁推搡起来。


    周大壮抓着壶盖，赵山河攥着壶身，老胳膊老腿在院子里挪动，为了茶壶的控制权争得面红耳赤。


    周云涛站在一旁，嘴角不断抽搐。


    好歹老头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样像话吗？


    两个老家伙，加在一起，都快二百岁的人了，竟为了半壶茶跟人撕扯，活像个抢糖吃的孩童。


    赵蒙生更觉尴尬，他爹赵山河一辈子在部队里讲究纪律，此刻却瞪着眼跟人抢茶壶，嘴里还嚷嚷着“我孙子还没喝过呢”。


    他偷偷拽了拽赵山河的衣角，低声劝：“爸，差不多行了……”


    “滚一边去！”赵山河反手打开他的手，眼神死死盯着茶壶，“这是我跟周老头之间的事，没你的份！”


    周大壮见状，索性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把茶壶往自己这边拽：“今天这茶我喝定了！谁也别想抢！”


    “你抢得过我？”赵山河俯身去夺，两人拉扯间，茶壶里剩下的小半杯茶水晃出来不少，滴在石桌上。周大壮心疼得直抽气，索性捧着茶壶往嘴里倒。赵山河眼疾手快，伸手去捂壶嘴，结果两人一较劲，最后半杯茶全洒在了周大壮的衣襟上。


    “你赔我茶！”周大壮跳起来，指着赵山河的鼻子骂。


    “谁让你抢的？”赵山河也不示弱，拍着桌子反驳。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赵山河突然眼睛一亮，瞥见石桌缝里还沾着几滴茶水。


    他二话不说，弯腰就用手指去刮，刮完还不忘往嘴里送。


    周大壮看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赵山河你要不要脸！”


    赵山河咂咂嘴，得意道：“有茶喝还管什么脸面？”说着，他又把目光投向茶壶，干脆将茶壶整个端起来，对着壶嘴猛嘬几口，见实在没水了，竟直接掀开壶盖，伸手去捞里面泡过的茶叶。


    “你连茶叶都不放过？”周大壮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山河把茶叶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含糊不清道：


    “这茶叶是精华，扔了可惜……”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周云涛和赵蒙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生无可恋”——


    自家老爹为了点茶叶，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祁同伟在一旁看得直咧嘴，总算明白爷爷为啥说这茶不能随便给人喝了，这哪是喝茶，简直堪比大麻啊！


    祁峰端着自己的茶杯，呷了口茶，嘴角微微抽搐。


    他倒是没料到，这俩家伙为了点茶水能闹成这样，早知道这样，就不让祁同伟给他们泡茶了。


    “行了，不就是一点茶吗，等会儿一人送半两！”


    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却是不想，这话一出口，当即让还在争执的两人瞬间停止左右动作。


    两人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足足好一会儿，周大壮才有些不敢置信，声音带着颤抖的看向祁峰：


    “师，师父……您……您说啥？”


    赵山河也猛地往前凑了凑，腰杆因为激动微微佝偻着，像个等着发糖的孩子：


    “祁先生，您……您没开玩笑吧？这茶……真能给我们半两？”


    祁峰淡淡瞥了两人一眼：“我老头子还犯得着拿这点东西糊弄你们？”


    话音刚落，周大壮“扑通”一声就想往下跪，


    赵山河眼疾手快地拉住。


    虽说这老家伙是祁峰的学生，跪下磕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个时候，可不是让这老家伙抢风头的时候。


    万一祁峰反悔了怎么办？


    可两人脸上的感激早就绷不住了，周大壮扯着嗓子喊：


    “谢过老师！


    学生周大壮今天在此立誓，只要老师有吩咐，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赵山河也紧跟着拍胸脯，手掌拍得“砰砰”响，震得他自己都咳嗽了两声，却依旧梗着脖子道：


    “周老头说得对！祁先生，我赵山河在军中还有几分薄面，祁同伟这孩子要是在外面受了半点委屈，您一句话，我就是动用我那点老关系，也得把事给办得妥妥帖帖！”


    “对对对！”


    周大壮连忙接话，眼睛瞟向一旁的祁同伟，像是在打量自家晚辈，


    “同伟这孩子我看着就顺眼！往后在单位里谁敢给他穿小鞋，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周家虽说不掺和政治，但护着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赵山河生怕被比下去，又补了句狠话：


    “何止是单位？就是在整个京城地面上，谁敢动祁同伟一根头发，先问问我家赵蒙生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站在一旁的周云涛和赵蒙生听得嘴角直抽。


    刚才还为了几滴茶水撕破脸皮的老爹，这会儿倒像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把能许诺的全许诺了出去，连带着自家儿子的枪杆子都被搬了出来。


    赵蒙生忍不住低声提醒：“爸，您这话说得……”


    “怎么？不可以？”


    赵山河眼睛一瞪，


    “祁先生给咱们的是什么？是能活人命的宝贝！护着他孙子，天经地义！”


    周云涛也想劝自家老爹收敛些，却被周大壮一个眼刀剜了回去：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说着，他又转向祁峰，脸上堆起褶子笑，“老师您放心，同伟这孩子，我们哥俩帮您盯着！谁敢动他，先掂量掂量我们这把老骨头！”


    祁同伟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


    他这两位叔伯辈的长辈，刚才还为了点茶叶差点动手，这会儿却像门神似的拍着胸脯要护着他，这转变快得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行了，坐下吧。”


    祁峰挥挥手，“别在这儿立誓了，我孙子还没弱到需要你们护着的地步。”


    周大壮和赵山河却不这么想，连忙顺坡下驴地坐下，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满是恭敬。


    刚才抢茶时的失态早就抛到了脑后，此刻只觉得手里能攥着半两茶叶的承诺，比什么都实在。


    周云涛看着自家老爹那副“捡到宝”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半两茶，怕是比给他个天大的官还让老爹上心。


    不过该说不说，祖师爷的茶，还真就不错！


    也不知道老爹那半两……


    倒是赵蒙生叹了口气，偷偷给祁同伟递了个眼神，恐怕往后这位小兄弟，还真就成了他的亲兄弟……


    周大壮和赵山河坐得规规矩矩，却时不时瞟向祁峰，像是在盘算那半两茶叶什么时候给他们。


    祁峰看在眼里，心里暗笑，这俩老家伙，倒是比年轻人还不经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