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洛·米伽”跟着她的动作朝奥莉希娅摘下头顶的礼帽，露出底下毛绒绒的脑袋，那上面依旧没有种上过多又茂密的头发。但奥莉希娅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这位名为“梭洛·米伽”的玩偶家人活动的一刹，她分辨不清那一瞬是真人还是……


    不，器物家人本就寄宿着一个死去之人的灵魂。


    奥莉希娅摇了摇头，不适道：“这……”


    艾薇·米伽责备地拍了一下自己，像一位娇俏的少女一样懊恼，道：“抱歉，我真忘记了，老爷他还不能说话，解构院的先生们还没给他装上有用的发声器。”


    奥莉希娅不能质疑对方话语中道歉意味的多少与真假，或许她此刻的最优回答就是不进行回答。


    但奥莉希娅无法感知的表情还是代替了自己的语言，艾薇·米伽踩着并跟鞋，彻底挡住露台能照进来的灯光。明明艾薇·米伽并不高挑，但此时挽着“梭洛·米伽”站在她面前时，即使身后拥有退路和能够彻底逃脱这种氛围的门锁，奥莉希娅还是产生出一种被逼到角落的感觉。


    看着艾薇·米伽蹙紧的眉心。


    奥莉希娅：“……很不错嘛。”


    艾薇·米伽咯咯地捂住嘴唇笑了两声：“……您这样的表情可真像看到什么恐怖的玩意儿。”


    “您可以不必强迫自己发出什么评价，”她眼睛一转，白皙的手指向下压住奥莉希娅的肩膀，眯起眼睛提议道，“试着跟老爷握握手吧？”


    艾薇·米伽这样说着，“梭洛·米伽”便配合着她的话语伸出手。洋娃娃充棉的手粗胖又有些滑稽，却也能够做出像摘帽子那样对于这种手来说精细的操作。


    艾薇·米伽：“老爷之前还这样说，希望您有机会再来拜访我们，所以这也是我邀请你来这里的原因。”


    奥莉希娅微微压低的头抬起来，犹豫着对上“梭洛·米伽”的眼睛，精心选材制作出来的布偶，上面深棕色的宝石隐隐约约闪着光。所以，就在她沉默两三秒后，还是伸出了手，握上“梭洛·米伽”。


    那是绒布料子的触感，沾着蒸汽驱动造成的温热，甚至是现在这样的天气都会觉得有些燥热的温度。奥莉希娅总算有些许实感，短短几日发生的事情过多，她好像变得有些浮躁，对很多事情都有些大惊小怪。


    “恭喜您。”奥莉希娅舒展开眉眼。


    艾薇·米伽表情凝固。


    短短眨眼的功夫，她又恢复正常：“谢谢您，有机会的话，再给您看一些东西吧，老爷很喜欢写些什么。他可是难得才向我提出，要给别人看的故事。”


    奥莉希娅“欸”了一声。


    没等她再次进行确认，艾薇·米伽已经绕到奥莉希娅的身后，拉开包厢的门。她重新挽上“梭洛·米伽”的手腕，这位年迈的老绅士还用不惯自己的新身体，并没有跟着转过头。


    艾薇·米伽：“奥莉，宴会才刚刚开始，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介绍宴会的主人。如果你收拾好了，就再下来吧。”


    “当然，露台上也能看到，但你们这样的记者，还是更喜欢看着人的表情吧。”


    艾薇·米伽说完，顺手关上了包厢的门。


    一楼大厅已经换上新的乐曲，人们环绕着舞池两两相拥分散站开，在婉转的乐曲中攀谈。宴会进入第二阶段。小丑们推出了新的节目，他们踩着脚轮滑动到每一位夫人面前，献上玫瑰，又将服务员盘子里的酒杯换成装满糖果的杯子。


    直到艾薇·米伽穿着长裙，揽着被黑色布料罩住的物件走到舞池中央。她伸出手拍了拍，宴会的注意力从四面八方集中到她身上。


    人们停下交谈，有意无意地转动脚腕，朝向这位夫人。


    在她四周环顾过后，露出满意的微笑，艾薇·米伽伸出手拉下欲盖弥彰的布料。“梭洛·米伽”先生露出来，他配合着动作，就像在奥莉希娅面前做出来的那样，他摘下礼帽，对着众人行了个绅士礼。


    艾薇·米伽道：“这是我的先生，解构院的新技术，——一个大型的器物家人。”


    就算是先有过预期，夫人们也并没有敷衍，纷纷献上称赞。她们提着裙子拥上去，在艾薇·米伽将“梭洛·米伽”安置在一侧后，极度感兴趣地与艾薇·米伽进行交谈。


    奥莉希娅扶靠在廊道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艾薇·米伽注意到她，微微朝着这边抬起酒杯。


    奥莉希娅点头回应。


    在她要往下走去的时候，身侧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攀上石制扶手，两脚一前一后一踏，便轻轻跃起。像雀儿一样，落在舞池中央。


    那是安格尔夫人，她伸手便是冲着被放置在椅子上的“梭洛·米伽”而去——


    一直不间断用目光关注着“梭洛·米伽”的艾薇·米伽脸色陡然一变，想要阻止。


    “疯子！！！”


    她轻盈地站上滑轨，躲过扑上来的人。这宴会的护卫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贵族小姐那臃肿的裙摆哪里能够拦得住装束简便的她。安格尔夫人扯住变成器物家人的“梭洛·米伽”，将他抓在身侧。


    她低头看着被自己破坏的宴会，突然狂笑起来：“赝品居然也会让你们那么倾心。”


    “奥莉希娅·达德利·弗拉雷！”她抬高声音，“请你好好看看，喜爱器物家人的你，请睁开眼好好看看！”


    她指名道姓。


    “你说什么？”艾薇·米伽指甲掐入安格尔夫人的手腕，但两人就像全然不知一样对视着。


    “你说什么？！”


    艾薇·米伽失声道，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格尔夫人的举动。


    ——她几乎是要把整个宴会给破坏掉。


    艾薇·米伽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直接阻止她的办法，尖叫道：“快阻止这一切！”


    安格尔夫人并没有惊慌失措，远远的朝着这边看过来一眼。


    奥莉希娅扶着楼梯快步朝下跑去，身后，皮跟“啪嗒”的声音打在台阶上，声音有些急促，在靠近的时候陡然放缓。


    那个声音有些疑惑，确认道：“奥莉希娅？”


    奥莉希娅回过头，伊薇特眯着眼睛上下看了她一秒。四目相对，奥莉希娅还在疑惑，伊薇特已经迅速抓住她的手腕。


    “终于找到你了。”


    伊薇特：“你在这儿，跟我来。”


    奥莉希娅并不知道伊薇特为何突然过来，就这样被她拉上楼。二楼的侍从已经被驱散，灯光惨败的照下来，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走廊小跑。


    奥莉希娅问：“等等，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伊薇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随手拉开一侧包厢的门，闪身进入。奥莉希娅看着她掀开四处的帘子，确认房间内没有人以后，这才松一口气。伊薇特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示意奥莉希娅说话。


    奥莉希娅配合着关上门落锁，伊薇特穿着工装，她在报社时的装扮。她撑着腰捂着腹部，快速地呼气吸气，看样子像是长时间跑动过后，脸色泛白。


    等到伊薇特稍许好转。


    “那是怎么一回事？”奥莉希娅又问，“怎么从报社赶过来了？”


    伊薇特先是一顿：“那位夫人？刚好碰到。”


    “艾薇·米伽把梭洛·米伽复活了，”伊薇特盯着奥莉希娅的眼睛，肯定，“我查到一些新的事情。”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那群人是假的，她应该没有梭洛·米伽的遗体。解构院没有遗体也就没法进行转化，那她现在揽着的人……”


    那穿着白色布袋的人回收走了梭洛·米伽的遗体，况且，“转化失败”还是那位青年告诉奥莉希娅的。倒是那儿都很奇怪。


    “我不觉得是梭洛·米伽。”伊薇特，“但他身上有着解构院的印记。”


    “解构院的印记”，一般是类似逆解素的银白色材质制作的铭牌，会以各种形式钉装在器物家人的身上，这是唯一能够证明器物家人合法的标记。一器物家人，一标识，不会重样。


    伊薇特说：“我不觉得那是假的。”


    “我不知道。”奥莉希娅犹豫。


    伊薇特也没期待她能有什么回答，反倒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虽然可能对于她来说不太管用。


    她挑眉：“资料差不多收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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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你的毕业论文应该能写出来吧。”


    奥莉希娅疑惑看向她。她并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毕业论文，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的素材收集确实已经足够，但总觉得还可以再写些什么。


    伊薇特松了一口气：“那现在跟我离开这儿。”


    奥莉希娅“欸”了一声。


    伊薇特手紧紧抓着奥莉希娅的手腕站起来。


    奥莉希娅被她这样用力一拽，站不稳似地踉跄两步，便是被从二楼楼道口直接拽下一楼。这里的谈话并没有影响整场宴会，奥莉希娅看向舞池中央。


    那儿已经恢复先前的和睦，安格尔夫人应该是已经被请离宴会。艾薇·米伽夫人看上去表情并不乐观，强忍着恼怒，低着头挂上笑容应下众人送上的祝福。


    四周的幕帘处隐隐约约还有人影攒动，他们朝着拥挤的舞池拥去。那是姗姗来迟的宾客，也想要在宴会里沾上些人脉。奥莉希娅并不意外。片刻的打探，她已经被伊薇特快步拉到大门旁边。人们都在舞池范围侧，没有人注意到中途离场的他们。


    侍从也并没有等候在门边服务，伊薇特手伸向门把——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咚！”


    是皮箱什么的，狠狠被人砸开在地上，两人狠狠吓了一跳。


    奥莉希娅弯下腰缓解跑动造成的呼吸急促。


    那声音很快就被当作常见意外忽略过去，连人声的水花都溅不起来。舞池的音乐声又将一切重重掩盖，仿佛是跑动带起的错觉。


    就在奥莉希娅呆愣的时候，声音突然撕裂空气。不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而是一连串的、空洞的、带有无数重复性的尖叫。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


    声音凄厉刺耳，奥莉希娅猛地回过头，不耐地眯起眼睛。舞池一侧依旧是正常的，众人围绕在艾薇·米伽身边，给她送上祝福。声音的源头并不在那儿，奥莉希娅继续四下张望寻找着。


    伊薇特已经将她护在身后，手握在门把上犹豫着。


    奥莉希娅的目光落在某处，对比整个舞池的全貌，那儿的骚动显得并不是主貌。但在一群嬉皮笑脸的人群里，有人挣扎着，惊恐地往舞池中央或四下散开。


    直到散开，这才露出稍许混乱中央的情况，黑西装的男子搂抱着一位贵妇人。她已经没有了声息虚虚地环在男子身后。这突然的声音很快便结束，但扑上来的是更复杂的叫声，掺杂着哭喊。


    哭叫声感染了周围的人，不明真相的夫人挤着人群向内打探，相反，内里的人想要闯出人群。双方迎面撞上，造成大混乱。


    小丑的面具被丢在地上。


    并跟鞋的脚步声“嗒嗒嗒”地砸在地上。


    “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快跑！！！！！！！！！！！！！！！！！！！！！！！！！！”


    声音像瘟疫一样，跟着混乱扩散开。


    “怎么回事！？”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拥挤的人群被打散，范围扩大。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滚开！不要过来！不要！”


    “不要！！！————”


    在一阵阵混乱又无序挣扎的尖叫声下，迅速分辨过来情况的声音给当下的情况敲定情况。声音的主人喊道。


    “是Vamp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