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州猝不及防的问题让裴念慈一愣。


    十八年的友谊，她太了解他，如果他心里坦坦荡荡，断然不会这么问她。


    只是……


    太突然了，她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从小到大，她的模样和性格都讨喜，一直都不缺朋友。


    可是，陈梦州对她而言却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存在。


    在她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陪伴在她的身边。


    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很亲近的家人。


    陈梦州的父母工作很忙，小时候他不愿意和保姆待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父母出差的时候都会来她家住。


    那时候他怕黑，裴念慈就和他一起睡在自己的星空顶小帐篷里。


    那里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十岁，她自告奋勇为外公修剪草坪，想要给在外面出差的外公一个惊喜。


    可是漂亮的大草坪被她弄得像是被牛啃过一样，因为是惊喜又不能向家人求助，最后还是陈梦州非常独立地找到了园艺师，在外公回国之前替她把一切都打理好了。


    十二岁，她想送一个包包给妈妈当生日礼物，可是钱不够，陈梦州愿意把攒了十年的压岁钱给她，还不用她还。


    还有高三上学期，她在学习上遇到了瓶颈，数学成绩下滑严重，那个学期，陈梦州从学校的宿舍搬回了家里，针对她每一次作业和模考的错题，制定了非常详细的查漏补缺的计划。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总是无条件为她托底。


    他们之间曾经没有秘密。


    由于路况问题，车子行驶并不平稳。


    陈梦州敏锐地察觉到裴念慈压在他身上的不断变化的重量，和她的发梢时不时扫过脖颈带来的痒意。


    他垂眸看向裴念慈，女孩的眼睛很干净，像是一汪澄澈的泉水。


    她又卷又翘的睫毛扇动着，每一下都像是刮过了他的心弦。


    他的问题似乎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正蹙着眉头，认真思考。


    裴念慈的那点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再让她这么想下去容易出事，他正想开口解释，就听见对方认真地问道：“可是……那……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陈梦州一噎，彻底无语，指尖点着她的额头，将人推开，“你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裴念慈的头被迫微微往后仰，在他的手收回之后又锲而不舍地重新贴了过去，“为什么？陈梦州，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她不知道短短的不到半年的异国浪漫邂逅，和他们十八年的友谊在陈梦州的心中孰轻孰重。


    可是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如果陈梦州真的有了女朋友，她就必须得和他保持距离了。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对象身边天天都有个异性朋友晃来晃去。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这点边界感还是有的。


    以前她常听大人们说，成年人的世界会有很多烦恼。


    果真，第一个烦恼已经找上门了。


    裴念慈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很容易就让陈梦州想起了家里的小猫咪。


    他起了逗她的心思。


    “因为……”他勾了勾唇，“你们刚才吃了什么？你身上一股味儿。”


    这时，前排的司机也提醒道：“豆豆，前面的路马上要通了，坐好，然后把安全带系上哦。”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裴念慈一点也不耽误，麻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安全带系好。


    想到了陈梦州刚才的话，她低头，鼻尖贴着衣领和袖口，嗅了又嗅。


    刚才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再加上车上有香薰，裴念慈费了好大劲儿才闻到身上残留的火锅味。


    她有些无语，“陈梦州，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被骂了也无所谓，陈梦州有更加在意的事情，“听见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心里会不舒服吗？”


    裴念慈的注意力又被这个话题拉了回来。


    她实话实说：“倒也不是，就是太突然了，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不过你现在已经到了能谈恋爱的年纪，也有谈恋爱的自由，我只是需要适应一下。”


    “你需要适应什么？”


    裴念慈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就算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女朋友肯定不喜欢有异性在你身边乱晃啊，所以我们要保持距离，我得适应没有你……”


    “没有。”


    陈梦舟只觉得再听她继续说下去，血压都要飙升，打断了她的话，“我在国外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裴念慈眼中尽是探究的神色，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可信程度有多少。


    “学业压力那么大，有空和别的女孩子搞暧昧，我还不如多睡会儿，身边那些女孩子的名字我一个都没记住。”


    裴念慈对学期内出国交换的规定略有耳闻。


    在国外修满一个学期，绩点和学分可以直接转过来，在那边拿到高绩点比在国内难很多。


    有空恋爱不如学习不如睡觉，这才是她认识的陈梦州。


    她撇撇嘴，问道：“那你刚才问我那些问题，只是为了逗我吗？”


    亏她还费神想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陈梦州耸了耸肩膀，“你让我拍照又捏我脸，我开个玩笑。”


    真好，找上门的烦恼拐个弯又走了。


    裴念慈觉得车载音乐都轻快了一些，她的指尖随着音乐的节奏点着大腿，“算了，这次原谅你，如果你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提前跟我说。”


    还不等陈梦州问，她继续说道：“如果我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一定也会提前告诉你的，毕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陈梦州的脸更黑了。


    裴念慈浑然不觉，她将刚才拍的照片发到班群里。


    已经将近十点，饭店都要打烊，大家找了个夜宵摊，让裴念慈把陈梦州带过来。


    将地址报给司机之后，裴念慈才想起来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可是你为什么脸色这么糟糕？就像是有心事一样。”


    陈梦州闭上眼睛，凉凉地说道：“时差。”


    拽什么拽，见他将眼睛闭上，裴念慈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只是手还没放下来，陈梦州突然睁开了眼，她被抓了一个现行。


    “第几次了？还真是不长记性。”


    裴念慈低头看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三秒后，果真有一个电话拨了进来。


    她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陈梦州，接起了电话，声音甜甜地喊道：“喂，妈咪。”


    母女二人就今晚各自的晚饭聊了一会儿后，贺瓷说道：“豆豆，把手机给小州，妈妈有些话要和小州说。”


    裴念慈直接打开了扬声器，将手机熟练地往旁边一凑，“我妈找你。”


    陈梦州礼貌地和贺瓷打招呼，“贺阿姨。”


    “小州，你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市内，保姆也没有抢到春运回来的票，这两天你要不要住我们家呀？”


    他们住在一个小区，两家之间只有三分钟的路程。


    从小到大，两个小孩经常去对方那儿蹭吃蹭喝蹭住。


    两家关系很亲密，他们虽然都是独生子女，但于对方的父母而言，就像是第二个孩子一般。


    陈梦州应得很快：“好的，贺阿姨。”


    手机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裴念慈凑过去，问道：“妈咪，你还在加班吗？我们这边结束之后，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待会儿还有一个跨国会议要开，不知道几点结束，你爸爸在我办公室等着呢。”


    贺瓷的声音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继续说道：“你们玩的开心，小州和你一起，我和你爸爸也放心。 ”


    没错，和陈梦州在一起，裴念慈假期的门禁时间都往后推了两个小时。


    这也是她千呼万唤，希望陈梦州能早日回国的原因之一。


    远远看去，已经能看到同学们发来的那家店面。


    裴念慈和母亲随意闲聊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断了。


    贺瓷和孩子们说完就告知了自己的好姐妹，陈梦州正回着母亲的消息，一抬头就看见裴念慈一脸兴奋地望着自己。


    看她这个熟悉的表情……


    陈梦州暗道不好，他在心中祈祷，希望这次好事能降临在他的头上。


    “今夜爸妈都不在家~让我们开启美妙的夜生活吧~”裴念慈凑近他，眉飞色舞地介绍，“这次是新片，国内外口碑极佳，据说让人欲罢不能，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


    陈梦州摸摸耳朵，眼睛看向车顶，“你在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太好，有点接收不到你的消息。”


    裴念慈完全不吃他这套，从座位旁掏出手机，摇了一个花手将屏幕很霸道地怼到他的面前，“夜场十一点半，约不约？”


    “等同学聚会结束就去，”她拍了拍陈梦州的肩膀，豪爽地说，“小州，这次豆总请客。”


    陈梦州缓缓将眼神挪到手机屏幕上。


    一个披着长发，脸色惨白的女人正朝着他阴恻恻地笑。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海报，陈梦州就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果真，又要陪她看鬼片。


    祈祷无用，他依旧没得到老天爷的眷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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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