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匪
作品:《花间酒》 只见大船将将转过一个河湾,原本被江边山石遮挡住的江边露出来。
远处的江面上赫然是一艘破旧的渔船。
有眼神好的水手定睛一看,忽然惊惧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手指着渔船,大叫道:“是……是水匪!”
船上的汉子们除了几个曲家护院,皆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说手上有把子力气,但让他们干活还行,与水匪搏命却是差了点胆子。
此时曲花间也听到了那汉子的喊声,一骨碌便翻身从床上下来,他摸出藏在枕头下面的匕首踹进怀中,迅速跑出船舱,迎面撞上匆匆来寻他的曲宝。
“少爷,不好了,咱们遇上水匪啦!”
曲宝虽说比曲花间大一岁,但从小长在曲家,没出过远门,也从没遇上过危险,此时心里惊惧不已,但又有要保护少爷的信念撑着,面上还算镇定。
曲花间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向船头,船上的水手全都聚集在了这里,这些庄稼汉子已经从角落中翻出之前藏好的武器,一人一把紧紧捏在手里,紧张的面向缓缓向他们驶来的渔船。
见曲花间走来,汉子们纷纷转头看着他。
曲花间大致扫了一眼,这些人大都面色凝重,有几个胆子小的,双腿已经在打颤。
只有那个背着弓箭不离身的黑皮汉子林茂,脸色凝重,看起来还算平静。
“别怕!怕也没用!”曲花间沉声道:“大不了跟他们拼命,想想你们的一家老小,咱们要是折在这里,他们就只能活活饿死在家里。”
“我跟你们保证,若真起了冲突,受了伤我曲花间出钱给你们医治,残了的我曲家养你们后半生,若运气不好丢了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的妻儿老小我负责照顾,绝不让他们挨饿受冻!”
或许是曲花间的话说进了众人心里,这些汉子们渐渐平静下来,视死如归的举起手中的刀剑对准了对面的渔船。
曲花间见状暗暗呼出一口气,继续发号施令,“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把你们的刀别在裤腰带上,各回各位,划船,咱们绕过他们跑路!林茂!”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茂下意识大声答了声“我在!”
“你箭术如何?”曲花间打量了一眼他背上那把破弓箭,挥手让曲宝去将他原本放在船上以防万一的弓箭取来,曲宝得了令,噔噔噔的跑进了船舱。
“回东家的话,小的农闲时靠射箭打猎为生,箭术……还行。”林茂其实对自己的箭术很有几分自信,但在东家面前,他没敢夸大。
曲花间闻言点点头,指了指渔船的位置,“待会儿我们划船绕过水匪,他们如果穷追不舍,你就用箭射穿他们桅杆上的旗帜,能做到吗?”
林茂转头眯着眼目测了一下,郑重的点头,“小的能做到!”
“好,你待会儿去船尾守着。”
“少爷,弓箭拿来了!”曲宝一手扛着一张大弓,一手抱着一个装满精铁箭头的箭筒,他将弓箭递给林茂,面露心痛。
这可是从前老太爷的珍藏,据说价值千两呢!若不是危机当头,少爷肯定不舍得拿出来给人用的。
“这是张三石弓,普通人拉都拉不开,你试试能不能用得上。”
林茂接过弓,这可比他背上的自制弓箭沉多了,他端起弓,捏紧弓弦用力,试了试手,才冲曲花间点点头。
不知是水匪人少,还是船太破,说了半天话,渔船离曲家大船也还有一些距离,而水手们驶出吃奶的劲划船,竟真的在被拦截之前让大船驶出了大河湾,将渔船甩在了身后。
林茂拿着弓箭走向船尾,心中没有惊惧,甚至隐隐兴奋。
东家如此信任他,还将珍贵的大弓借出,他定不能辜负东家的信任。
莫说射穿对面的旗帜,就是对面船篷上悬挂的小灯笼,他也能给射下来!
清江上水流并不湍急,但两艘船你追我赶,分毫不让,竟有种激流勇进的感觉。
曲花间并没有站在船尾观察情况,主要是曲宝寻死觅活的抱着他手臂,不让他过去,“少爷,您别过去,万一那水匪手里也有弓箭呢?刀剑无眼,要是伤了您,我怎么对得起老爷老太爷啊,还有我爹,他一定会抽死我的呜呜呜……”
“闭上你的乌鸦嘴!”曲花间满头黑线,狠狠给他一个暴栗。
最后他也没拗过曲宝,当然其实他心里也还是有些害怕,只是没敢表现出来,正好曲宝坚持,他才不用硬着头皮上。
曲花间在法治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连小偷都没碰到过,陡然遇上水匪抢劫,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但作为船上的主心骨,若连他都畏畏缩缩,其他人更无士气可言了。
他在船头来回踱步,曲宝则来来回回去船尾悄悄看一眼,又回来给曲花间汇报情况。
如曲花间所料,渔船在后面穷追不舍,且两船间距在缓慢的变小。
曲家的船既新又大,船上装饰虽然很朴实,但仆役成群,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船,水匪肯定舍不得这块肥肉从嘴边溜走。
曲花间手心捏了把汗,大手一挥让曲宝吩咐林茂按计划行事。
只盼水匪能吃下他这出空城计,相信他这船上都是些硬茬子,不再追上来。
林茂眼力好,已经看清渔船上水匪只有不到二十人。
虽然人数上碾压对方,但自家这些都是些庄稼汉子,没见过血,和那些亡命之徒对上,天然的就处于劣势。
如果射穿他们的旗帜起不到震慑作用,便只能背水一战刀剑相向了。
原本曲花间想的是将带出来的一千两白银用作买路钱,企图能和平解决。
但转念一想,世道纷乱,一路过去不知道要遇上多少波拦路的,哪有那么多钱来买路呢?
有那个钱,不如多买些粮食回去,少饿死些人。
更何况身为种花家儿郎,曲花间实在做不出向强盗低头这种丢八辈子人的事。
船尾,林茂迎风而立,弓如满月,在瞄准后一瞬间将箭放了出去,羽箭发出“咻”的破空声。
羽箭势如破竹射向穷追不舍的渔船,精准的将桅杆上挂着的寨旗穿了个眼儿,可那箭势头不减,仍直直的贴着船篷顶飞过船身,飞出去老远才力竭坠入水中。
见此情景的水匪一片哗然,这箭要是射在人身上,骨头都怕是要扎个对穿。
水匪虽说过的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是人就会怕,果然船上不少人被这一箭震慑住,生出退意。
那商船上不知藏了什么高手,隔着这么远,还能射中才一尺宽的寨旗,若是再靠近点,射人不是一射一个准,船还没追上呢,就全军覆没了。
曲花间在船头来回踱步,只见曲宝噔噔噔踏着欢快的步伐从船尾小跑过来,嘴角咧得老高,“少爷少爷,水匪的船慢下来了,看来是被咱们吓住了!”
曲花间闻言,呼出一口浊气,他擦擦手心捏出的冷汗,吩咐道:“还是不能松懈,让船员们再用力往前划出几里,免得水匪趁咱们松懈又追了上来。”
“知道了少爷。”
即便曲花间不说,船员们也不敢松懈,平时两班轮换的汉子们齐上阵,四人一桨划得飞起,原本半日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一个半时辰。
清江与东江的交汇处,是青州州府博城辖下,距离城墙不到一里路的江岸设有一个公共码头。
船停在这个码头需要缴纳一日五两银子的停靠费,但相对的,因为是朝廷设立的码头,有专门的官差看守,相对安全。
此时码头停靠的船不多,码头周边零星有几个卖热食的小贩,还有一大群靠给码头船只卸货的青壮年。
见有船靠岸,那些青壮年如饿狼扑食般拥了过来,却在得知船上不需要搬运后失落的散去。
船上的汉子们都有些拘谨,没有曲花间的命令不敢下船。
曲花间嘱咐一句让他们分批下船活动,日落前全部归队后便领着曲宝下了船。
码头周围小贩不多,卖的都是些包子馒头之类的面食,要价却贵得离谱。
一个拳头大掺着麦麸的杂粮馒头,就要十五个铜板。
若不是灾年的日子,这样一个馒头便是一文钱也没人买。
可曲花间还是让曲宝将几个摊子上的食物!都买下来。
谁知那些摊贩摊子不小,存货却少得可怜,几个摊子全买下来,份量也不够船上三十几个人吃三天的。
曲宝见状,只得向一个卖馒头的老头打听,“大爷,你们出来做生意,怎么就备这么点货啊!”
“客官是外地人吧?”老汉买完了东西,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摊子,一边回曲宝的话,“去年咱这一年都没下雨啊,邻河的地方还好,庄稼只是减收,寄河远的,几乎是颗粒无收啊!”
“唉,作孽哟!我们那也是,大部分田地都绝收了。”曲宝唏嘘不已,“那你怎么还有粮食拿出来卖呢?可是有什么路子能买到粮食?”
“哪有什么路子啊,这些是我家仅剩的余粮了,要不是我家老婆子病重,无钱买药,我也是万万舍不得拿出来卖的,谁知道今年年景如何呢?唉……”
话说着老汉的摊子也收拾好了,他叹着气挑着扁担边走边轻声念叨:“但愿今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不然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就只有死路一条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