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下

作品:《花间酒

    “南下?少爷你要亲自南下!?”曲福一惊,“不可不可,且不说山高路远,一路得吃多少苦,就说现在外面这么乱,听人讲好多地方的农人过不下去,都落草为寇,这一路过去不知多危险呢!”


    曲宝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少爷,太危险了!”


    说完他灵机一动,“要么少爷信得过我爹他话,让他去好了,爹他当年跟着老爷南下去过扬州做生意呢!”


    曲福:“……是啊,少爷,不如让老奴去吧。”虽然被自家亲儿子的坑爹之言整得有些无语,但仔细一想,这办法总比让自家少爷去好。


    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老爷夫人总是忙生意,曲花间几乎是他和老太爷两人两手带大的,说句僭越的话,他看曲花间跟自己亲儿子似的,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去冒险的。


    “福伯。”曲花间打断曲福滔滔不绝的劝阻之言,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孩子大了,总要出去闯闯的,何况家里也是一摊子事呢,你出去了,谁来打理?”


    “可是太危险了……”曲福还想再劝,曲花间却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这不是让你去买武器吗?你不必劝我,我肯定是要去的,你得留下看家,我可不想等我买了粮回来,却发现被偷家了。”


    “谁敢!?”曲福怒目一瞪,“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曲府偷东西!?”


    曲花间:“……”忘了偷家是个网络用语了。


    最后曲福父子也没拗过曲花间,曲福皱着眉出去寻人买武器去了。


    曲宝撅着嘴,站在曲花间身侧,“少爷,您非去不可,小的也要跟你去!”


    曲花间看他那又害怕又坚定的小表情,不尤好笑,“你刚不是说危险得很,去不得去不得,这下怎么又要跟我去了?”


    “我那是怕您遇到危险,您非要去,我肯定要在身边保护你的呀!”曲宝为自己辩解。


    “就你这小身板,还保护我?”


    “哎哟少爷!您可别拿小的取笑了,就算保护您的事让护院去做,您身边不得要个伺候您的可心人儿啊!这山高路远的,一来一回得不少时日呢,万一把您饿瘦了,我爹得打死我。”


    曲宝故意搞怪的话让曲花间原本因为曲老去世而沉重的心缓和了不少,被他逗得咧嘴一笑。


    “贫嘴!”


    曲福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不过两日,也不知他哪来的路子,竟然真的让他弄来二十柄开了刃的长刀,还有十把精铁匕首。


    只是非兵士和士族不得佩戴武器,这东西算是违禁品,要价高的离谱,三十件东西就花去三百多两白银。


    还有大船,曲花间准备顺清江一路往东,再从青州转道东江一路往南,虽说有些绕路,但乘船比车马快得多,且水匪比陆上强盗少,算起来水路比陆路能节省一半时间,只需半个月便能到徐州州府广陵。


    曲家是有商船的,只是家生子里只有两个熟悉水性,至少也还得找两个水手才行。


    好在曲福联系上了从前给曲家做事的一个老水手,他两个儿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听说包吃还给五两银子,当即便收拾了小包裹跟着曲福回来了。


    剩下的,便是家中八个青壮护院,留了两个看家,剩下的全跟曲花间出门,又在自愿跟着去买粮的佃农里挑了二十个青壮年,凑足了三十个人。


    这些人都知道此行危险重重,但想到家中见底的米缸,和老人孩子饿得皮包骨头的样子,都没有退缩。


    何况东家说了,只要买到粮回来,去的人一人能得一百斤粮食和二两银子,若是运气不好回不来的,家里也给发五十两补偿款。


    要知道,五十两可是很多家庭一辈子也挣不来的数字。


    曲府还有四五百斤粮食,曲福匀了三百斤给曲花间,他一边往船上放米袋,一边嘱咐曲宝:“就这点粮,三十个人得吃半个多月,你小子看着办,但唯独一点,千万不可饿着少爷,少爷回来要是瘦了半两肉,仔细你的皮!”


    “知道了爹,就是我不吃,也得省下口粮把少爷喂得饱饱的,你放心吧!”


    这厢曲花间在找地方藏钱,他出来只带了一千两白银,船上白银放太多吃水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船上有东西,所以一千两白银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大头是他手里的五十两黄金。


    只要把黄金藏好,便是遇上水匪,即便损失一千两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只是回来的时候船上装满粮食,才是个大问题。


    南方商贾云集,想必也有不少镖局,到时少不得要请镖师护送一番。


    待东西全搬上船,水手们才拎着自己的行李排队上船。


    曲宝在甲板上支了张小桌子和两个小板凳,曲花间坐下喝了口热茶,转头嘱咐曲福春耕的事。


    “往年惊蛰一过就开始育秧苗了,今年惊蛰怕是还没完全化冻,你留意着天气,一化冻就让佃农们育苗,千万不能耽误春耕。”


    “我省得的,少爷。”曲福点点头,表示知道。


    “稻种还够吗?就怕佃农们没粮可吃,把粮种给吃了。”


    “咱家还存了够三百亩地播种的稻种,佃农手里的不太清楚,不过农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粮种的,回头我打听打听,若是有粮种不够的,就把家里存的借给他们先种下去再说。”


    曲福心中讶异于自家少爷的事无巨细,心中更加心疼,少爷一朝成人,竟是迅速扛起了全府生计的担子。


    曲花间闻言点点头,“有你盯着我放心,福伯,我出门这段时间,家里就全靠你了。”


    曲福闻言鼻头一酸,“少爷说什么话!这些本就是老奴份内之事,您放心,老奴一定把家看好,您也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晓得了。”曲花间郑重点头,管家虽是家仆,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曲老以外最关心他的人,他也不忍让其担心。


    这边曲宝正在给刚上船的佃农们安排住处。


    “哎!你怎么背这么大个铺盖卷儿啊!我看你这块头也不至于这么怕冷吧?”


    只见曲宝指着的人是个高大壮实的黑皮汉子,在一众因挨饿而削瘦骨嶙的农民中显得鹤立鸡群。


    他一手拎着一个比别人大一倍的铺盖卷,一手拎着个大号木桶,里面装着些碗筷等日用品,背上还背着把简陋弓箭。


    眼见曲宝要过来翻看他的行李,黑皮汉子显得有些紧张,倒是他身旁一个相熟的汉子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替他解围。


    “小管家,小管家,真是对不住,林茂家房子前几天被雪压垮了,这些就是他全身家当,没地方放,就拎着一块儿上船了,您放心,我和他睡一个铺,东西都堆角落里,占不了多少地方!”


    那汉子点头哈腰的冲曲宝赔着笑脸,一手扯了叫林茂的黑皮汉子一下,林茂也赶紧跟着弯腰,重重的点点头。


    曲宝闻言也没再与人为难,“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船上人多眼杂,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捡好,丢了坏了的,可别找主家给你赔,没这个说法。”


    “晓得的,晓得的,绝不给主家添麻烦!”汉子连连点头,目送这高冷的小管家走开。


    曲宝狐假虎威的走到船舱外面,才偷偷抿着嘴偷笑,小管家这称呼听起来真威风,嘻嘻嘻!


    曲花间和曲福互相嘱咐一番后,曲福便下了船,随着水手兄弟里老大的一声呼喝,众人各就各位,两人一桨开始划船。


    船桨拨开夹杂着碎冰块的江水,缓缓向东驶离了码头。


    将将开始化冻的江面上吹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浓浓的寒气,激得曲花间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曲宝见状连忙取出一件雪白的兔毛大氅,往曲花间肩上披,“少爷,江上风凉,要不上屋里待着吧。”


    曲花间拢了拢大氅,把逐渐失去温度的杯子放下,起身在甲板上转了转,“船舱里太闷了,我在外面看会儿风景再进去。”


    曲花间不愿进屋,曲宝也就守在自家少爷身边,好在他穿得厚实,身上又有厚厚的脂肪护体,倒也不怎么冷。


    大船晃晃悠悠往东行了三日,终于到了青州地界,再往前行半日,便能到清江与东江的交界处,再顺流往南行驶不到十天,就能到地处徐州以南的广陵。


    若在广陵还买不到粮食,便只能再往南走几天去扬州,扬州已属江南,那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哪怕价格高点,但怎么也能买到粮食的。


    这三日以来,水面异常平静,可能是天气还太冷的缘故,江面上一艘船都没遇到过,船上的水手本来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


    想必天气太冷,平日里在江面上横行霸道的水匪也都窝冬去了。


    船上渐渐传来水手们略显轻松的谈笑声。


    曲花间有些晕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腹中也有些翻腾,虽然没吐,却没什么食欲。


    除了刚上船那会儿在甲板上转悠了几圈儿,后面两天他几乎都躺在船舱里睡觉。


    这个把曲宝急坏了,见水手们还悠闲的聊天,不由恼怒的呵斥了一声:“都小声着些!没见少爷在睡觉吗?谁要是吵醒了少爷,今儿晚饭别吃了!”


    刚才声音最高的几个汉子闻言赶紧噤声,虽说小管家没有动辄打骂底下人,只是轻飘飘的扣一顿饭,但在顿顿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少吃一顿饭对这些汉子来说也是极为严重的了。


    变故就在此时陡然生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