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门楼飞檐上的一老一少冷眼看着,四周的人俱是敛声屏息,唯恐国舅爷暴起杀人。


    盛夏的日光猛烈汹涌,杜筠溪站在被晒得滚烫的青石板路边,周遭一切仿佛都虚化成模糊的背景。此刻她眼中只有一个中毒至深陷入魔障的病人。


    在她那本翻阅过无数次的神秘药簿里,记载着一味极其罕见又难以调制的毒药,名为“心烬”。它以酿酒方式制成,色如琥珀,味道也正如蜜露琼浆,令人上瘾。起初与醉酒症状无异,随着日饮渐盛,白昼可闻逝者低语,夜里可见生者复生,甚至能相拥而眠。直至最后,欲念加重,疯魔癫狂,躯体暴瘦如骷髅,化为一堆灰烬而亡。


    此药离奇又可怖,杜筠溪孩童时翻阅到,还不以为真。直到她长大,看到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渐渐地对这本自她有记忆起就随身携带的药簿重视了起来。


    这本药簿不知何人所写,里面记载的皆是罕见剧毒,详备又诡诞。她从未在其它药书上见过。


    这位权倾天下的国舅爷,分明是受过刺激,又被“心烬”之毒日夜侵蚀,理智丧失得无法控制了。


    杜筠溪也仿佛魔怔了一般,死死盯着眼前举止狂乱的人。她看到他饱经风霜的脸庞泛着病态潮红,眼眸泣血,额角青筋如雨后蚯蚓般狰狞扭曲,这张入魔的脸越逼越近,直到一只大手袭来……


    “嗬!”


    杜筠溪猛地从全神贯注的望诊中惊醒,四周所有景色恢复色彩,灼热的阳光刺入她的眼睛,她这才看清,从门楼跳下阻止的祖母和棠寒英跟国舅爷的人打在了一起,而辛卫天不顾场面失控,径直伸手,一把抓住了扬长青的肩头。


    扬长青早有防备,可惜这副身子实在病弱,这双大手铁钳一般摁住他,蛮横地将他往石阶上那祭着牌位的红漆供桌拖去!


    “辛小子,你敢!”谢阳韫怒喝,寒刀破空劈向辛卫天后肩。


    血花迸溅,辛卫天却浑若未觉,只一味拖拽手中病弱的青年。谢阳韫欲再压刀,一股蛮横到恐怖的力量竟硬生生将刀刃震开!


    “祖母,勿要跟他缠斗!”杜筠溪暗叫不妙,连忙上前,扶住被连连震退的谢阳韫,语速飞快地说道,“他中毒已深,此时大受刺激,理智无法控制,失控的力量反而会比平日还要强上几倍。”


    女郎的声音不轻不重,在场习武的耳力惊人,都将这句话听到了。


    中毒?国舅爷举止疯癫,难道是中毒的缘故?!


    棠寒英手腕一抖,甩落剑尖血珠,他收剑立在一众幕僚当中,鹤立鸡群般瞩目。因为中毒这句话,这些幕僚都无心恋战,纷纷看向国舅爷。


    辛卫天此刻眼中只有自己认定的儿子,以及死而复生的妻子。


    “筵儿,你看,我们的儿子,要认祖归宗了。”他死死按住扬长青的肩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手腕用力,就要把人硬生生摁在地上跪下。目光却痴痴地落在虚空一点,絮絮叨叨,场景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连谢阳韫一时都忘记了要把孙儿夺回。她的小女儿,当真飞魂而来了么……


    “小姨,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扬长青忽然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那虚空一点,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哦,你说让我把这家伙给推开啊。那我不客气了!”


    话落,趁着辛卫天怔愣的功夫,扬长青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量,竟一手拂开了摁在肩头的铁腕大手,然后他转过身,一秒变脸,语气恶狠狠地说道:“我小姨发话了,我才不是你什么儿子。你这个老匹夫,能放开老子了吗!”


    斯文俊秀的青年,忽然变成了一口一个老子的小霸王模样。


    “……”棠寒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看向一手将自己养大的祖母。祖母果然一脸震撼地看着自己。


    辛卫天充耳不闻,反而欣喜若狂,眸色激动又焦灼盯着面前大放厥词的少年:“英哥儿,你娘亲当真跟你说话了?!她还说了什么,快说给爹听……”


    扬长青拿这人没辙,正要继续编排,辛卫天却根本不需要他的反应,他的视线咻地盯牢另外一个少年,露出大笑来:“阿筵,你骗得我好惨啊。你给我生了两个好儿子,却不告诉我……”


    他一边狂笑,一边泣血,一步步走向棠寒英:“你,你也是我和阿筵的儿子,你们兄弟两个,今天一起认祖归宗。两个,哈哈……我有两个儿子……阿筵……你好狠的心……”


    棠寒英眸如冰霜,握紧手中的长剑,就要动手,旁边的人却也在虎视眈眈。杜筠溪立刻转头看向谢阳韫,继续说道:“此毒也不是不能解,但今日让他继续发狂下去,毒入脑髓,到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


    “废话少说,既然你有办法,我等自然会配合你,速速将解药奉上!”那幕僚之中为首的人,眼看国舅爷眼中,嘴角都沁出鲜血,形状可怖,心下着急,终于不再坚持,出声商量。


    在棠寒英手中剑刃即将刺向国舅爷时,一道银光如电,率先精准扎入国舅爷后颈!


    辛卫天下意识伸手摸向脖颈,还未暴怒,扬长青已从后方一跳而来,抱住他的肩颈,毫不客气地将银针又往深处扎了扎。


    这老家伙皮糙肉厚的,阿筠的银针还一下子扎不穿,他来助力一把!


    最后辛卫天昏倒在了扬长青怀里,扬长青被他砸得差点吐血。他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十分嫌弃地朝那些幕僚招招手:“愣着干嘛,还不快找个地方把他抬走!”


    一精通医理的幕僚回过神,慌忙上前,俯身查看,确定国舅爷只是昏迷之后,朝自己人点了点头。那为首的才走向杜筠溪,一脸冷肃地说道:“少夫人,国舅爷是您的公爹,您不能见死不救。”


    “她不是你们家的少夫人!”谢阳韫将杜筠溪挡在后面,厉声打断他们的攀亲带故,“你们的国舅爷方才要杀我孙儿、儿媳,又在我棠府面前大闹一场,此事,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


    一众幕僚顿时陷入尴尬。来此之前,他们万万没想到国舅爷会大受刺激,不然他若是尚存几分理智,也不至于处于这般被动状态。


    那为首的只好作谦逊愧疚状,弯腰作揖,恭敬道:“唐突了老夫人您,是尔等的不是。念在国舅爷是中毒发狂了,不是本意为之,希望您息怒。日后我们会奉上厚礼,前来赔罪。”


    这些人倒是能屈能伸,谢阳韫想到这辛小子方才发病口里声声念着筵儿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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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想当初,辛棠两家尚未反目时,这对儿恩爱两不疑,是她两儿两女当中,婚姻最为幸福美满的一对,却不想造化弄人,弄成今日悲惨局面。


    谢阳韫沉沉叹了一口气:“我已与他说过无数次,英哥儿并非他和筵儿的孩子,是你们不信,执迷不悟至此。”


    对方知道此时争辩不是明智之举,便低头不语,只是一味鞠躬赔罪。


    “罢了。阿筠,你来。”谢阳韫让开一步,辛卫天继续疯魔下去,针对的也是棠家,若是此毒不解,棠家并没有一日安生。权衡之下,她看向杜筠溪,“尽力便可。”


    “此地不宜谈话。少夫人,这是国舅府的门牌,到时您可以随时登门造访。”那为首的递过来一张玄色牌令,“在下代国舅爷先行谢过!”


    并非他们真的如此看重信任这位年轻女郎,而是看在她是公子的新婚夫人,刚才观他们二人一同从马车下来,感情不似外头传言的形同陌路。若是能拉拢住少夫人,公子日后也会变得亲近国舅府……更何况,她竟然看出是中毒,那些名医圣手从未往这方面考虑过,所谓死马当活马医,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这幕僚打着这主意,因而对杜筠溪十分恭敬热拢。


    这倒是顺了杜筠溪的意,她接过令牌,承了他的谢意,说道:“等这边安排妥当,我便登门医治。”


    对方又是一番感激,这才命人将国舅爷先抬回府中安置。那石阶前的牌位家谱诸物,自然也全都收走。


    一时棠府门前恢复了平日清静。


    棠宣谨见煞神已走,顿时挺直了身板,作出一家之主的姿态,扬声吩咐下人将大门洒水清扫一遍。吩咐完,他大步走向自己的母亲,不赞同地说道:“母亲,虽说侄媳精通医理,但那可是国舅爷,位高权重的,要是一个没治好,连累的可是我们棠氏。”


    “你在说什么屁话!”原本清润冷淡的熟悉嗓音,忽然变得暴躁无比地传来,棠宣谨吓了一跳,抬眼往去,只见自己那往日病秧子侄儿,挑着眉,双手环胸靠在门柱子边上,正满脸不屑地看着自己,“要不是阿筠指出那老家伙是中毒,我看今天的闹剧还没办法收场了。她救了你们……我们棠家,你还这样说她,真是岂有此理!”


    棠宣谨被一个晚辈这般斥责,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十分气愤:“我是你二叔!你身为大家公子,岂能如此毫无礼数!”


    扬长青才不顾这些,他就看不得阿筠受委屈。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放下手臂,朝这所谓的二叔走过去:“我岂止要说你,我还能动手呢,在老子这里,没有什么劳什子礼数!”


    “……”杜筠溪眼看阿青越来越放飞自我,忍不住扶额摇头。不过他到底是在维护自己,这棠宣谨自从她嫁进来,就视她为眼中钉,唯恐棠寒英有了子嗣,这棠府的掌权人又要收归给大房,因此确实没少阴阳怪气刁难。她看向谢阳韫,见祖母只是眼神震惊讶然地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放下心来。


    棠宣谨并不怕这位病弱侄儿,见他性情大变,变得如此放肆无礼,正要借题发挥,一把利剑忽然指向他,那酷似国舅爷年轻时模样的少年郎已出现在他面前,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你退下,我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