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筠溪踏入京都城,选择棠府作为切入点,一则是棠寒英身上的奇毒,二则便是这位国舅爷。通过棠府,她可以接触到帝都权力中心的大人物。


    现在,终于来了。


    杜筠溪坐正身体:“棠公子,你是何想法?”


    扬长青在一旁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倾听,此等八卦,平生仅见。


    “此事关系我棠氏一族的生死,希望二位能听在下安排,若能逃过此劫,我日后也会对你们鼎力相助。”棠寒英并不完全信任别人,凡事有筹码和利益,才能安心合作。


    杜筠溪正有此意,她定了定心:“如今你和阿青命运相联,棠家有难,我们三人谁都逃不过,相当于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和阿青定会护棠府周全。”


    扬长青适时表态:“我都听阿筠的。”


    “……”棠寒英心里舒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他的视线在前面两张脸上梭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和杜姑娘,男才女貌,却是十分登对的。


    他眸色一暗,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腰间的平安符,继续回归正题:“辛卫天与当今垂帘听政的辛太后乃一母同胞兄妹,感情深厚。但二十年前的东宫惨案,我的两位姨母都死于非命,兄妹二人便已有嫌隙。如今太后掌权,幼帝懵懂,前朝又有辛卫天坐镇,权势诱人,朝中已然分成两派,这兄妹二人反目只在旦夕之间。”


    形势分析到这里,杜筠溪已明白他的意思:“莫说你不是这国舅爷的儿子,就算是,这认亲,也是不能认的。”


    “正是。”棠寒英语气漠然,仿佛谈论的并非自己的命运,“辛太后乐见其兄无嗣。辛卫天年事渐高,子嗣艰难,拥趸者如何不急?家族‘一世’与‘世代’荣华,自是不同。我,不过是他们权力棋盘上的一枚活棋。血脉?不重要。他辛卫天缺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而已。”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扬长青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开口说道:“别担心,我和阿筠替你受着呢,那什么国舅爷的,我看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们大可以迂回拖延着,反正他认定你是他儿子,还能拿你如何?”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辛卫天这些年一有什么名贵药材,或者妙手圣医,都往棠府送,除此之外还有金银器皿,珠宝衣物,源源不断地亲自送来。


    谢阳韫虽不喜他,倒也没有拒之门外,毕竟他也算是棠寒英的姨夫,权当是他在为女儿赎罪了。


    第二日,杜筠溪见药浴效果极佳,棠寒英这副身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毒发,便下山回府。


    棠安将马车备好,看着三人一同过来,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一夜之间,夫人的这位故友怎么就堂而皇之地跟公子夫人走在一起了。


    棠寒英站在一旁,看着杜筠溪和扬长青上了马车。车帘垂下,隔绝了里面的光景,他这才收回视线,然后就跟一直在悄悄打量自己的棠安对上了。


    棠安连忙别开视线,他只是下人,不该对夫人的朋友这般直视。


    棠寒英也没有说什么,他不打算与他们同行。昨夜在他的坚持要求下,扬长青去了另外一处厢房歇息,而他守在主屋屋顶,几乎一夜未眠。


    他对杜姑娘的这位朋友并不放心。这是一种男人,近乎本能的直觉。


    这时,青色车帘被掀开一角,杜筠溪露出白皙的半张侧脸,看向站在车外的棠寒英,说道:“阿青,你可以在药院里再休息一会儿,慢慢来。”


    她知道他昨夜没有休息好。


    棠寒英抬起眼,极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他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


    棠府大门,一对青石雕琢的狮子静默蹲踞。清晨的阳光掠过,被迫大开的铜门与金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往日宽阔开敞的石阶之上,摆着漆红四方桌。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祭祀用品,此时正中央黑色牌位前,点燃的三支香正袅袅升起几缕极细的白烟。


    门楼飞檐如翼,覆盖着深黛色的筒瓦,檐角悬着的铜铃在这个无风的炎热夏日清晨,凝然不动。


    掌管棠府的二房棠宣谨带着妻儿,战战兢兢地站立在一旁。他脸上豆大汗珠滚落,却不敢伸手拂拭,只觉国舅爷那双阴鸷如鹰隼的目光,正冰冷地钉在自己身上,令人无法动弹。


    在石阶之下,一道蟒袍金绣的高大身影如山岳般杵立,气势迫人。四周的人退至九尺有余,皆是垂首屏息,落针可闻。


    辛卫天面沉如水,目光如刀,望向来路,手指摩挲着一枚玉扳指,终于,一辆马车驶入视线范围内。他将手一招,立刻有人恭敬地双手献上一把巨弓。


    此弓以百年桑柘为胎,缠牛筋,裹深海鱼胶,弓臂粗如儿臂,龙蛇纹理盘绕,弓弦坚韧如钢,可承万钧。辛卫天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玄铁箭,以指搭弓,然后抬起手臂,径直对准了不断靠近的马车。


    棠安正专心驾车,冷不丁被一闪而过的光芒刺到眼睛。待他看清前方形势,全身冷汗淋漓而下,顿时吓得连忙猛地勒紧缰绳,骏马长嘶。


    这巨弓是军方用来攻城的武器,此刻却被这位国舅爷用来对付体弱的两位小辈。


    “岳母大人若是再不出来,”辛卫天眯起眼,声音寒彻骨髓,扳指抵着嗡鸣的箭羽,“我便让她的好孙儿、孙媳,血溅棠府门阶!祭我辛氏先祖!”


    箭已在弦,杀机凛冽,随时可以飞射而去。


    马车突然停住,扬长青下意识便要跳出车外看个究竟,杜筠溪一手按住他的手背,朝他慎重摇头:“听闻这位国舅爷行事疯癫,举止毫无章法。我们在此,先看他下一步是什么。”


    扬长青身为武者,已经敏锐地感受到有弥漫着恐怖杀意的兵器在锁定他们。他勉强按捺下来,挡在前面说道:“等会你不要出面,待在我身后。”


    话音未落。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厉啸破空而至!并非射向车厢,而是擦着棠安头皮掠过,“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车顶竟被那玄铁重箭硬生生掀飞!木屑如暴雨般四溅!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杜筠溪只觉脸颊被阳光晒得一热,心跳如擂鼓。


    棠安头顶几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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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发飘落,彻底瘫软在地,魂不附体。


    扬长青与杜筠溪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默契地同时跃下残破马车,并肩而立!


    甫一站定,便见石阶下那蟒袍男子,正再次搭箭,冰冷的箭簇,这一次,精准地锁定了扬长青的眉心。


    今日是辛卫天精挑细选的认祖归宗吉日,他便穿了正装而来,身上衣袍金线绣成,鳞爪张扬,紫金冠缨。一张脸极其刚毅俊朗,眉毛修长入鬓,鬓发已然花白。


    他目光沉静,看着自己那酷似妻子的唯一子嗣,眸中掠过一丝沉痛和遗憾,手中弓箭却绷紧如满月,纹丝不动。


    扬长青也在看着他。久闻其名,今日第一次亲眼见识。原来这位就是父亲口中讳莫如深、令人畏惧的国舅爷?果然……气势迫人!


    “我这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英哥儿,你是我辛卫天的儿子,养在棠家十八年,今日就在棠家这些人面前,你的外祖母面前,跪到我辛家诸位祖宗牌位前!”


    辛卫天一边朗声说道,一边将箭尖对准了他的眉间,神情越发冷酷无情,“你若是不肯跪,不肯认我这个父亲,我便射死你!”


    国舅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疯癫至此!


    棠宣谨趁着这人背对着自己,慌忙将衣袖抬起猛擦汗,他既然连自己认定的亲儿子都能杀,更何况他们这些无血缘的闲杂人等。


    他心急如焚地朝府内看去,母亲大人为何还不出面?!她最疼爱的孙儿可都要死了!


    “谁敢杀我孙儿?!”谢阳韫气势如虹的声音,挟着怒火,陡然从门楼飞檐上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棠家这位老祖宗身姿挺拔,立在那青铜铃边上,手中握着一把凛冽寒刀。而在她身边,还长身玉立着一位陌生少年,他手中并无任何利器,却通身锋芒毕露,气势不减。


    扬长青和杜筠溪皆是眼皮一跳,棠寒英竟然脚程比马车还快,抢先一步抵达了棠府。扬长青心里更是翻涌不止,他轻功极好,这家伙来到他的身体仅仅两天,竟已能用得如此娴熟,可见他往日虽不能习武,心法口诀却是极其精通的,如今身体缺陷一被弥补,武功便一日飞涨至此。


    辛卫天目的达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缓缓收弓,仰头冷笑:“小婿还以为岳母大人心中有愧,不敢出来了……”


    说话间,目光落在谢阳韫身旁的少年,眸色猛地一沉,僵立在原地,竟是一时不能言语。


    跟随辛卫天而来的一众幕僚,在抬头看到此少年的样貌身形后,也是一同愣在了原地。


    这些人的反应,不同寻常。杜筠溪忍不住侧头看向旁边的扬长青,他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辛卫天反应过来后,一阵头晕目眩,手中长弓竟再也拿不稳,砰然落地。他以指抚眉骨,整个人痛苦又癫狂,噔噔噔往后退开几步,又再抬头,眼眸沁血,死死盯着那与自己年轻时酷似的一张脸,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以及亡妻的闺名:“筵儿,是我错怪了你……你好狠的心……”


    整个人已经语无伦次,疯疯癫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