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药钱

作品:《恶女

    今日侯府的马车行得格外慢,车轮吃力地滚动着,轱辘轱辘全靠车夫费力地抽着马鞭。


    “萤水,你同祝府的人都说过了吧?”


    陆昭宁半抵着被塞住唇舌、五花大绑的祝若鱼,蹙眉摇摇折扇,面上满是嫌弃。


    “说过了,按姐姐交代的,就说来陆家小住几日,”祝萤水娇俏地挽过鬓边一缕发丝,“主母多少能猜出大姐姐对陆公子的心思,应是不会起疑的。”


    永安侯府到了。


    陆昭宁同陆明钰一左一右,两相夹着个祝若鱼,在小厮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大摇大摆入了府门。


    “喏,上药,”陆昭宁将金疮药扔给陆明钰,“可给人伺候好了。”


    “自然。”


    里间传来声声尖利的嚎叫,鬼哭狼嚎一般,这回陆昭宁没堵她的嘴,到了迟日轩,她自然叫得越大声越好,反正她们几个乐意听。


    接回陆家,趁着明日十五休沐,再把伤多养几日,伤好后,任凭她再怎么告状,也得有证据不是?


    至于程怀新……她挑挑眉,又想起临别时对方所说的那句话。


    “既然陆小姐有报答之意,不如继续聘在下为习字先生吧。”


    可真是“好为人师”啊。


    碍于陆晏听,陆昭宁当下并未答应,只说会考虑。


    书案上的竹笔还未曾用过,只是搁在一旁,生了些许尘灰。


    里间的叫声越来越大,她绕进里边,只见外人面前温婉娴淑的陆明钰正面目扭曲地朝伤口上重重撒药,方才还梨花带雨的祝萤水使劲拧着她阿姐的两条胳膊,龇牙咧嘴的,手上的青筋都快蹦了出来。


    “阿宁,听闻你今日带了朋友回家?”


    陆昭宁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前又响起轻轻的叩门声。祝若鱼瞬间瞪大了眼:“晏听哥哥——唔……”


    陆昭宁有些后悔没把她的嘴给封住了。


    “阿……宁?”


    陆昭宁冲祝萤水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乖乖巧巧地走了过来。


    “见过陆公子,”门开了,祝萤水羞羞怯怯地行了个礼,“在下祝萤水,家中姑娘排行第二,这几日来府上,多有叨扰。”


    “无碍,祝姑娘,阿宁鲜少带朋友来家中,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只管同她说便是,我方才似乎听见——”


    “陆公子,那是我大姐姐,只不过,如今恐怕有些不方便……”


    “人家试衣裳呢,”陆昭宁将人扭转回去,举着他的双肩往院外走,“今日挺清闲呀,怎么有时间跑我这小院里来了?”


    陆晏听挑了挑眉。


    陆昭宁自觉说错了话,讨好地笑了笑。二人本就在隔壁,自小便有着互相串门的习惯,此话一出,陆晏听恐怕看出自己心里有鬼了。


    “欺负谁了?”


    “什么叫欺负!”陆昭宁扬高了声音,“给人家上药呢,有点儿疼痛不很正常嘛。”


    “怎么伤的?”


    她撇撇嘴:“就……小打小闹了一会儿。”


    “鞭伤?”


    “她自己先去动陆明钰的!我不过替她出口气罢了,”见瞒不下去了,她索性将跑马场上的事儿通通道了出来,“阿兄你放心,过几日,我定会把她原模原样送回祝家的。”


    “阿宁,我是怎么教你的?”


    陆晏听的语气忽而严肃起来。


    “长幼有序,说了多少遍叫阿姐,总记不住。”


    陆昭宁松了口气:“这么严肃做什么,我日后叫阿姐就是了。”


    “还有,祝家那人,你若想留便留,若是烦了,直接丢回去罢了,他们祝家长房既能做出这样的事,也没脸同我们来说道。”


    “是,阿兄,”她捶捶陆晏听的双肩,一颗脑袋左右两边晃来晃去,险些没把人逗笑了,“阿兄辛苦,快去休息吧。”


    “小姐,外边有人送来张字条。”


    “给我的?”陆昭宁伸手接过,目光刚接触到上方的字样,又迅速团成一团。


    “阿兄,我先回去了,陆……阿姐还在我院子里,我得盯着她们别弄出太大动静。”


    陆晏听点点头。


    眼前的身影越来越远,拐角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陆晏听微微偏过头,问向一旁的小厮:“字条上写了什么?”


    “只留了个时辰、地址,小的也没看清。”


    陆昭宁揣着字条小跑回了迟日轩,上边的字迹一瞧便是程怀新的,字迹是一点儿也不藏锋的,同人相比,倒是大相径庭。


    “安清巷……”陆昭宁收起字条。这是怕她拒了他的要求,连忙把地点都送来了。


    可她确实对他有几分亏欠。今日瞧他那身打扮,似乎是在练武场打杂。若不是因着她没了长公主那边的差事,怎么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


    “云黛,”里边正闹腾得紧,云黛独自守在外边,“你再去我那小金库里取五十两银子。”


    “小姐,这才月中,您不但月例花完了,还额外支出了五十两了,今日您荷包里,不是才塞了十两银子吗?”


    闻言,陆昭宁摸摸鼻尖:“小金库不会空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照小姐这个流水似的花法,那是早晚的事儿。”


    “没空就得了,再给我取五十……三十两吧。”


    云黛叹了口气。虽不知自家小姐要这么多银两做什么用,但她一向是劝不住的。


    她进了屋子,打开陆昭宁放银钱的小匣子,最上边是一本账本,往下是七八块金元宝,十几块银锭,一堆碎银,以及一小沓银票。


    又得去换些碎银了。她将所有碎银笼进荷包,取了块银锭,方才够了分量。


    账本上的四月已然记了好几笔,云黛提笔又写下三十两的支出,摇摇头,心想还是在长公主府省银子。


    *


    红日初升,周边簇拥上少女的粉腮新荔,团团圆圆地凑着。云影徘徊间掠过一行白鹭,衔起天光道道,渐渐铺满了人间。


    陆昭宁翻身起床,草草梳洗完毕,撇下院内几人,带上小探花,独自溜出了府门。


    对于街上百姓而言,时辰已然不算早了。来晚的农人挑着担子急匆匆往市场赶,担子里盛放着他们自家地里的瓜果蔬菜,用麻绳稻草捆成一扎一扎的,水灵灵地发着绿。


    陆昭宁打了个哈欠,抓着缰绳,小探花不时迈开蹄子跑上两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悠儿悠儿地往前走着。


    “贵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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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这儿是揽月阁的地儿,大清早的,达官贵人不是忙着公事便是瘫在床榻上、闲在宅子里,因此人流算不上多。小探花刚迈开了半个步子,前边突然冲出个人,直直拦在马前。


    陆昭宁连忙勒住小探花,就这一刹那的功夫,对方已然双膝跪下了。


    “贵人,我母亲生了病,有得治,但实在没钱看大夫了,做女儿的,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呢……贵人,您行行好,就当打发狗,赏我们些银子吧,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这姑娘,可怜哟,就是我们隔壁那条街的……”


    “再没办法,恐怕得去卖身了吧……”


    “谁知道真的假的,若是这般都能得银子,我不得天天去那些高门大户的门前跪着!”


    ……


    陆昭宁烦躁地皱了皱眉,耳边充斥着一群看热闹的闲言碎语,吵得她脑中嗡嗡地响。隔着帷帽的纱帘,她俯下身,眼前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因着缺衣少食,看上去还未长开的样子,面黄肌瘦的。


    她朝她抬抬手,示意对方起来,可这丫头已经哭得哽咽了,只顾着垂首抹泪。


    “要多少?”


    闻言,小丫头抬起了头:“十、十五两。”


    陆昭宁抿抿唇,摸了摸荷包里一共就三十两的银子,有些后悔没让云黛再多塞些来。


    若是平日也还好,可偏偏今日是休沐日,自己为了多睡些懒觉,卡着点起的床,出门又急,只束了个发带,未曾佩戴任何首饰。


    小丫头见她沉默,自以为没了希望,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陆昭宁连忙劝阻几声,“银子我可以给你,但我这人,向来有个规矩。”


    “想从我手上拿银子,必须得挨下两鞭。”


    说罢,她从腰间抽出一条赤红色的长鞭,鞭子如长蛇一般,极有灵性地摆了摆尾,垂在马鞍旁。


    “这是……那个陆家的?”


    “嘘!小点儿声,你不要命了!”


    “陆将军为人忠义,怎地偏偏养出这么个恶女来,这丫头,今日怕是难得银子了。”


    ……


    “我,我……”


    那丫头瞧见三指粗的长鞭,霎时白了脸。


    见状,陆昭宁摇摇头,轻轻一挑,将鞭尾勾上来,准备收起长鞭。


    “我受着便是了!”


    那小丫头猛然抬起脸,半圆的眼中满是决绝。


    十五两银子……除了卖身、去偷、去抢,他们这些人,去哪儿得十五两银子!


    “啪!”


    赤红的长鞭从马背上高高落下,粗砺的尾巴落至少女不合身的土黄色布衣,扫过衣料包裹着的背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她顺着跪姿,身子如同一只蚀米的雀,向前扑倒,用嘴尖去啄那填饥之米。


    “这姑娘,未免太可怜了……”


    “啪!”


    又是一鞭,重重落了下去。众人只见一片尘土,忙忙闭了眼,舞着手挥开。


    “当啷”一声,一只水红的荷包重重落了下来,姑娘迷茫地睁开眼,护上那只救命的钱袋。


    那位头戴帷帽的贵人早已策马离开,只余地上一道粉红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