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确定了师父的安全，但浮生发现的那具尸体却也是不得不看。


    因着顾逍遥未死的真相，真正知道的其实除了桑梓，便只剩下浮生，桑梓要伪装失去记忆，便不能跟其他人说。


    所以.......几人站在停尸房门口，气氛都有些沉重。


    “你们去另一侧处理那些凡人的身体，我和浮生进去就好。”


    “好。”


    几人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桑梓想见自己的师父最后一面，外人待着也不好。


    至于浮生，他们也表示理解，毕竟他最得桑梓欢心，一同进去也实属正常。


    桑梓扫了眼一上午都不曾说过话的季清河。


    老实说，她现在见到季清河也是不免有些尴尬，毕竟此前分明一口一个长辈地叫着，又说对他不感兴趣，可夜里的行为实在是......不太尊重长辈。


    罢了，等得空了便好好跟他解释解释吧。


    想到这里，她收回视线，带着浮生进了停尸房。


    季清河依旧沉默，只是看着那扇静悄悄的房门，心脏像被人紧紧地攥着般，透不过气来。


    果然，她还是最喜欢那妖僧。


    只是他虽打算不掺和两人之间的感情，但这妖僧身份存疑，必要时，还是得跟桑梓提上一嘴。


    总不能，让她遇到危险。


    *


    屋内。


    桑梓弯下腰，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约莫三十几岁年纪的男子，男子面容英俊线条硬朗，五官深邃，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疤。


    除了面部，他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足以判断出此人生前定是经常受伤的。


    她凝出一道魔气，注入尸体所在的丹田处，魔气运转，丹田处的皮肤蓦然变淡，透出内里的情景。


    是熟悉的，她师父所用功法会有的痕迹。


    良久，她收回魔气，抿直了唇线。


    很明显，此人就是她的师父顾逍遥。


    即便不知道师父的长相，可这具身体的身形，身上所修炼过的功法痕迹，以及......


    桑梓拿起床板上段成两截的玉笛，心中万千滋味涌上心头，这是师父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碎，意味着人亡。


    她知道师父不曾殒命，可看着这般伤痕累累的师父，心里还是不免堵得慌。


    师父他，分明不用承受这些的。


    “走吧，遣人将师父的尸体带回魔界好好安葬。”桑梓盖上尸体上的白布，两人走出了停尸房，房内又瞬间恢复宁静。


    无人发现，在窗户旁的一颗树上，蹲着一个咬着狗尾巴草的少年，他将视线从屋内拉出，不由摇了摇头：“啧，为师都死了，怎么感觉小徒儿没想象中的伤心呢，连眼泪都不流。”


    他说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又缓和了下来：“算了，不伤心也好，这样，为师才能放心地去做事。”


    这少年喃喃了半晌，便闪身消失在了原处，往玉虚宗的方向而去。


    *


    屋外。


    “君上，刚刚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凡人的身体少了一具。”桑梓一出来，栩云便迎上来，神色凝重。


    “少了一具？”桑梓眼神微微一凝，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从放进来以后就没人动过吗？”


    “没有，说是飞霜前辈存了好些钱，还请了护卫，一直以来，都未有人靠近。”


    “这样，你叫他们先把这些身体带会魔界，多派点人手去找缺失的身体，有什么发现即使向这边传递。”桑梓略一迟疑后便迅速将接下来之事安排了下去，毕竟现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一具身体宛如大海捞针。


    “好，君上。”


    义庄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原计划是前往玉虚宗，可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什么事？”街边集市，几人听了桑梓的话，都露出一脸的疑惑。


    “此前说的，帮助飞霜前辈洗清冤屈。”桑梓走到一个卖书的摊子面前，随意拿起一本《魔君画册（辟邪专用）》看了起来。


    是的，魔君正是桑梓本人，当然，画册里画的三头六臂、满脸脓疮的怪物也跟桑梓本人没有半分关系。


    “客官，要买吗？买一赠一，现在这个画册卖得极好。”那老板见来了人，大笑着脸开口推销起来。


    桑梓饶有兴致地翻着画册，随口问了一句：“画工不错，怎么卖？”


    “五个上品灵石。”


    “你说什么，五个上品灵石？！”栩云听到老板的话，几乎是吼着说出，“你抢钱啊，这种画册最多两个下品灵石，谁像你买这么贵？”


    “那你别买啊，你不买有的是人买。”那老板扬了扬头，视线扫过一旁的长队，开始大声嚷嚷，“别挤，都有啊都有，咱们这以邪辟邪，跟以毒攻毒的道理是一样的啊！这魔君画册买回去，百妖不侵，百鬼不近！”


    此前几人只知道桑梓在外恶名远播，却未曾想到，她的画册竟这么受欢迎，欢迎到都被当成了辟邪至宝，而摊子上，除了这本辟邪画册，最受欢迎的便是《魔君与他男宠们的二三事》。


    写着赠品二字的小格子内，装着一叠落满灰的册子，那册子的名字叫《历史上的十大恶人》。


    桑梓拿过一翻，首页赫然写着疯阿婆的名头，配的头像也是画得极丑的刻板话怪物形象，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这一看桑梓便不愿意了，说她丑就算了，恶人算怎么回事？


    “老板，这书偏题了，这魔君还活着好好的，怎么就能说是历史了？”桑梓问。


    “哦，这不重要，9个不好听，凑个整，好看点儿。”那老板忙得很，一边给桑梓解答，手上还不忘给顾客打包手册，正应了那句话：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排到桑梓的时候，她买了一本《魔君画册（辟邪专用）》和一本《魔君与他男宠们的二三事》。


    “给，赠品。”那老板不要钱似的将《历史上的十大恶人》搬了一叠送给桑梓。


    几人逛完了书摊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一旁的茶摊上。


    “君上，他们如此丑化你和飞霜前辈，我们待在这里做什么，我看我们把这个摊子给掀了得了！”栩云脸色阴沉，胸膛剧烈起伏着。


    一旁的素溪颇为赞同，手一直放在剑柄上，若不是桑梓不曾点头，怕是现在就要冲出去，掀翻了那个书摊。


    “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商机，你看，我们又不能强迫他们不买，要我说，我们也卖，做大做强，最后抢了他们的生意，这才爽，这才是打脸。”诸葛富贵斜眼一笑，双眸中闪烁着商业的光辉。


    季清河不语，只是一味地发着呆，除了眼神时不时地看向那本《魔君与他男宠们的二三事》外。


    桑梓摇了摇头，将一叠书拿了过来递到几人手中：“你们看看，这几本书，都有什么区别，以及......共同点？”


    “共同点？”诸葛富贵拿过书翻了翻，随后撇了撇嘴，“也没啥共同点啊，就......画得都很好看？”


    “还有呢？”


    几人都没什么想法，一时之间，众人无言。


    “这些书籍和画册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画师温言。”在其他人都不语的时候，季清河清冷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桑梓抬起头，蓦然与抬起头的季清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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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撞了个正着，她最终僵硬一笑，将视线挪开。


    “正是，所以我们在这里，等那个温言。”


    她查过，温言在文坛地位崇高，不仅是个画师，还是个写手，桑梓的画册大半出自他的手，而“疯阿婆”的闻名，也有他的一臂之力。


    到了午休时间，书摊前的客人也渐渐少了下来，只余下零零散散的一些，又过了一会儿，书摊上的人都走光，有一个瘦弱男人走了过来。


    “素溪，绑了他，带去客栈。”


    温言有些懵，他近日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画稿和话本都先写了出来，想着交给老板后可以休个好假，谁知道，才刚走到书摊就被人绑了。


    他知他文采斐然、貌若潘安，想要他的签名美照自可以好好商量，绑架什么的实在是无耻至极，真是群没素质的书粉！


    “喂，你们绑着我，我还怎么签字啊？快点儿给我放了！”温言刚说完话，视线下移，便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倒吊在半空中，地上放着无数的冰针。


    绳子的另一端有人操控，那人将手一松，他的身体连着绳子往下，屁股朝下，瞬间扎进了冰针。


    “啊——”


    “你们这些脑残粉，快放了我，放了我啊啊啊！伤了娇弱的我，世界上缺少了我这样的文学大拿，你们就天天看垃圾去吧。”


    “都在我们手上了还嘴硬，我咋就那么想割绳子呢。”诸葛富贵被吵得耳膜疼，索性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绳子处，上下来回割动。


    温言本一心一意地惨叫，见到诸葛富贵的动作，顿时打了个激灵：“等等等！我我我......呜呜呜......我干！我什么都干，放我下来！”


    他重新站到了地上，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又拿出随身带的毯子给自己盖上，随后才将眼神投向几人：“怎么，签名都不带笔，那我怎么签？”


    五人：“......”


    桑梓拿出一本画册，扔到温言身上：“照着这里面的画，我们要建一座庙，你替我们设计建筑上的笔画，以及......天神像，价格按你平时的给。”


    “早说啊，有钱拿我又不是不......”愿意？


    温言翻着画册，翻到一半，看到画册里面的内容，突然愣住，整张脸变成了铁青色：“不是！叶飞霜是谁？这老妖婆不是叫疯阿婆吗？”


    “叫谁老妖婆呢，嘴巴放干净点！”温言话才刚出口，便被诸葛富贵踹到了墙角。


    温言：“......”不是，这群人有病吧，他又做错啥了？？？


    “总之，你好好画后，在全仙灵界出版这本画册，我们便把钱结给你。”桑梓道。


    “不是，姐，现在的问题不是钱不钱的，而是，疯......这叶飞霜她就不长这样啊，我不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违背真实性啊。”温言还在极力辩解。


    五人：“......”


    “那谁又告诉你，叶飞霜长得是你画的那样的？”桑梓问。


    “那自然啊，大家都这么说。”


    “你亲眼见过？”


    “那自然没。”


    “没就别废话，叫你画就画，少画一笔，手就别想要了。”桑梓懒得跟温言废话，要不是因为温言是“疯阿婆”画册的著名画师，她也不会想到找他。


    大众认可温言，无条件信任这家书店所售卖的画册，可当有一天，书店违背自己的原则，推翻自己原先的形象，出售跟此前完全不同形象“疯阿婆”，还会有人信任他们吗？


    当信任瓦解，原先坚不可摧的事实也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这便是桑梓的目的——为叶飞霜洗清冤屈的第一步。